第19章
牧曉一愣,淩七的話讓她一瞬間腦洞了好多版本。
媽媽早逝?爸爸放養?然後出事了就丢了淩七?或者是爸爸把小淩七丢在了老家小鎮就再也沒有出現?
總之,沒有好的。
想到這,牧曉有些尴尬,抱歉地看向淩七:“對不起。”
淩七挑眉看了眼牧曉:“對不起什麽?”聽她的語氣,分明是真的不知道。
“……提到爸媽的事。”牧曉只能硬着頭皮回答,卻看到淩七無所謂地笑了。
“不是什麽難過的事情,我只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罷了。”淩七難得說多幾個字,語氣讓牧曉覺得她确實是這麽想的。
淩七對她的“父親”沒有感情。
牧曉想了想,覺得也是,要是她從小被爸爸抛棄,才不會有什麽血脈親情呢!
想通這一點,牧曉笑着與淩七說:“有我們呢,等我們出去了,如果你想找你爸爸,我也幫你找。不然,你就跟我一起走,不管世界變成什麽樣,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這一刻,牧曉忘記了門外那速度快得驚人的進化喪屍,也忘記了一大堆麻煩的事。
日子總會越過越好,這是她一直以來堅信的。
既然沒能靠安眠藥在一開始弄死自己,那麽,總要為了活下去努力,然後将日子過好起來。
淩七始終看着牧曉,雖然屋子一片黑暗,但這對淩七沒有影響。
她清楚地看到牧曉臉上的神情,看到她閃爍着光芒的雙眼,莫名生出一絲向往的情緒。
從她有記憶到現在,她從來只有活着,卻沒想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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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是什麽樣的?淩七從來沒有想過,也想不出來。
可是,她似乎從眼前這個人近乎狂妄的話語中看到了。
不知不覺,兩個人又睡了過去。
等牧曉再醒來,天已經亮了,她一動彈,就覺得脖子酸痛得厲害,這才注意到她竟然靠着牆、枕着淩七的肩膀睡了過去。
看着因為她的動作醒來的淩七,牧曉越發不好意思:“淩七,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又睡着了,你快看看你肩膀還好嗎。”
這都枕了半個晚上,可別給壓塌了!
“還行。”淩七只是擡手按了兩下肩膀,沒多說話。
牧曉有些尴尬,剛好另一頭安琪母女那邊有了動靜,她幹脆站起身跺跺酸痛的腿:“我過去那邊看看。如果餓了就從包裏拿吃的哈!”
當牧曉過去時,安茗正用生理鹽水給安琪洗臉。
見牧曉過來,安茗指了指旁邊置物架上一個箱子:“随意用吧,說實話,這些東西放着多半也用不上了。”
牧曉點點頭,拿出兩包生理鹽水,也不急着用——她還尴尬着呢,過會兒再拿給淩七吧。
看看安琪閃亮亮的大眼睛,掩飾不住的喜悅,牧曉不禁有些羨慕:“安琪找到安醫生,可高興了。”
安琪立刻點頭:“我最喜歡媽媽了!”說完,她突然捂住嘴,看看媽媽又看看牧曉,立刻認真表示,“我也喜歡牧曉姐姐!”
這一鬧,牧曉可笑開了,眨眨眼對着安琪小聲說:“我也喜歡安琪,別告訴別人哦~”
“好!”安琪笑得可開心了。
安茗在一旁看着,不自覺露出溫柔的神情,蹲下身摸摸安琪的腦袋,突然摘下脖子上的一塊紅繩玉佩。那玉佩小巧玲珑,上面雕得是一只凰鳥。
她将玉佩挂到安琪的脖子上,還細心地收攏了紅色棉繩,讓它更适合安琪。将玉佩收進安琪的衣服,安茗看着安琪微笑着說:“大概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這小城不适合久待,不如趁着喪屍剛爆發,外面那種喪屍數量不多的情況下,早些離開這兒。”
“媽媽?”安琪有些不明白安茗的舉動,疑惑地看着她。
安茗笑了笑,拉着安琪走到窗戶邊,看着外面才剛泛白的天空。
天仍然在下着雨,細細綿綿的,街上來回走動的喪屍數量不算多。
牧曉也跟了上去,剛才安茗說得那些話,分明是與她說的。
“往東北方向走大約一兩百公裏是晴州市,那兒有駐軍,不管怎麽樣總會有行動的。”安茗這一次直接擡了頭,是與牧曉說的,“如果情況真的很糟糕,那些駐軍總會想辦法向京城靠攏,若是沒有別的選擇,到京城後可以找琪琪的爸爸。”
“媽媽?!”安琪打斷了安茗的話,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安茗笑着撫摸安琪的臉頰:“琪琪記得爸爸的樣子吧?”
安琪連連搖頭,不願聽媽媽再說,伸手要抱抱。
安茗沒有拒絕,俯下身子讓安琪抱着她的脖子,她也擁住安琪。
牧曉目光微動,低下頭,看到安茗那只包紮着的手始終垂着——她是用完好的右手擁抱安琪的。
牧曉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她不想承認自己所看到的,更不願意承認她猜測的。
“你們都醒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呢,也不知道外面那只特別快的喪屍還在不在。”易昇的聲音突兀地傳了過來,他才剛醒,還揉着眼睛,一時沒看出這三人間微妙的氣氛。
這句話就像是打破了最後的平靜,安茗安撫地拍拍安琪的背,卻不容置疑地讓安琪放開她。
安琪不願意做作業想先看動畫片時,安茗就會這樣拍她,安琪總會乖乖聽話。
這一次,安琪的手顫了顫,終于還是乖乖地松開。
安茗轉頭看向窗戶,伸手掰開窗戶的把手,往外一推。
一道縫打開了,外面的空氣吹入室內,讓幾人精神一震,但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這裏的窗戶都有固定的規格,雖然能夠打開,但不足以讓人翻過。而每一層的窗戶都是堅硬的鋼化玻璃制成,非常牢固。
“我不認為強行打碎玻璃是一個明智的辦法。”安茗聳肩,“不說動靜會引來喪屍,我們這裏的幾個人應該都沒有把握能靠床單紮成的繩子安全降落。”
顯然,安茗說的是大實話,只是,後面接上的卻讓易昇大驚失色。
“所以,就由我出去探路。”安茗說的時候,非常平靜。
牧曉的心沉到底,她看看安琪,小姑娘低着頭,雙手擡起緊緊抓住安茗的右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是我去吧,我大學時還參加過校運動會400米,成績不錯。”易昇立刻站出來。
在場只有他一個男性,安茗更是他一直以來尊敬的前輩,他怎麽都不願意讓安茗站出去冒險。
“什麽都不用說,我去。”安茗微笑着,低頭将視線落在她始終垂着未曾動過的手臂。
所有人跟着她的視線看去,傷口包紮着,看上去沒什麽問題。
“雖然已經第一時間做了阻斷處理,看來還是沒用。”安茗說得非常冷靜,冷靜到那只手仿佛不是她的。
“這不可能!”易昇震驚地走上前,可才走出兩步,又遲疑了。
安茗微微一笑:“已經能明顯感覺到左臂肢體僵硬,無法控制。僅僅是剛才三十分鐘,左肩也出現麻痹現象,雖然肢體暫時還未出現表象異變,不過……”她稍稍停頓,看了眼右手邊的安琪,還是近乎殘忍地詳細說出,“根據計算,我清醒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知道這時候能說什麽,能做什麽,無能為力的絕望不斷蔓延。
之前,他們就算不知道安茗在哪兒,總有可以找的地方。可現在,他們根本想不出有什麽辦法。
“你們需要考慮的,是活着離開這裏,然後盡一切活下去。”安茗看破這幾個年輕人此刻的心情,尤其是牧曉,很肯定地将這句話砸入他們腦中。
人在迷茫無措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目标。
安茗很清楚這一點,更知道時間寶貴。所以,她幾乎是以命令的語氣看向牧曉:“牧曉,琪琪就交給你了。我知道這很自私,但還是請你帶琪琪想辦法去京城,她爸爸是科學院的齊韞。”
“安醫生。”牧曉想了想,擡頭看着她,“我會盡全力,但是,我想你也該和安琪談談。安琪很懂事,她不僅僅是個孩子。”
逃避,是人類潛意識的自保,是每個人都會不自覺去做的事。
牧曉的自殺如此。
此刻的安茗也是。
她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死亡,卻逃避了與安琪的對話,選擇将叮囑交給牧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