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為牧曉的話，安茗沉默片刻，終于認識到自己潛意識的逃避。

她帶着安琪到了房間一角，蹲下來與她說話。而易昇和牧曉也識趣地走開。

牧曉對安茗說的話出人意料，加上她之前的表現，倒讓易昇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見牧曉走向淩七，他遲疑片刻，終于還是往另一邊的置物架過去——安茗說的三小時就是最絕對的時限，易昇想多準備一些突圍、以及突圍後可能用到的東西。

牧曉走到淩七那兒，将生理鹽水給她。

她背靠着牆，情緒有些低落。雖然才接觸不到半天，但安茗自帶讓人安心的氣場，她挺喜歡這位姐姐的。

最關鍵的是，在護士長之後，她再一次體會到對生命的無能為力。

身邊傳來撕開袋子的聲音，牧曉轉過頭，看着淩七不動聲色地洗臉洗手，還漱了口。她仿佛不管面對什麽都很淡定，已經完全适應了末世的感覺。

和半夜裏一樣，牧曉不自覺地對淩七傾述起來：“被抓到就真的沒辦法了嗎？那以後該怎麽辦？”

淩七的動作一頓，随後平板無波地說：“變強，強到喪屍碰不到你。”

“變強啊。”牧曉擡頭看着天花板，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滿24個小時，卻好像已經過了好久好久，“怎樣才能變強？”

她腦子順着這個話題冒出一個個念頭，比如人類也許會進化？你看外面那喪屍不就進化了嗎。又或者能有異能？再不然這個世界有一個主角正揣着空間打怪升級？

牧曉腦子裏天馬行空地轉着，沒注意到淩七因為她的問題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怎樣才能變強？

淩七知道牧曉的答案，準确來說應該是三年後的牧曉的答案：抛棄無意義的感情和善良，末世生存就得依靠叢林法則。

但是，淩七不想說。

“那得看你自己。”她最後給出了一個等于沒說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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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曉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安茗和安琪母女所在的角落傳來安琪的哭聲。

安茗蹲下來抱着安琪，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又低聲說了什麽，安琪什麽都沒說，只是抱着安茗的脖子不放，放聲哭着。

好不容易，安茗終于将安琪安撫住了。

安琪松開雙手，但還是緊緊牽着安茗的右手，抽抽搭搭的。

安茗站起身，看向了牧曉這個方向。

牧曉知道，她該過去了。

在過去之前，她突然說：“不管怎麽樣，為了不用再放棄生命，我都該變強。”

淩七猛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牧曉的背影，她的背挺得筆直，仿佛在無聲地對抗着什麽。

這幾乎是完全與她聽過的言論相反的想法，卻出自不同時間的同一個人？

這是淩七從來沒想到過，因為她上一世并未遇到過這樣的人，但現在，她卻莫名對這句話有了期待。

這一邊，牧曉已經将安琪的手接了過來。

安琪一開始還不願意松手，卻在安茗的注視下咬着唇将手遞給牧曉牽着。牧曉也将安琪的小手捏得緊緊的，她只想到這一種方法來安撫安琪。

“那麽，我負責探路，如果可能的話……”安茗的眼眶紅紅的，聲線還有些不穩。但她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将視線轉向置物架，如同之前一樣毫不避諱地在安琪面前清楚地說出她的打算，“這裏有不少可燃物，也有醫用酒精。而且，我有注意到你的背包中有打火機。”

“……”牧曉睜大眼看着安茗，下意識想開口反對，卻在對上安茗平靜的目光後又洩了氣。

安茗笑了笑，擡手拍拍牧曉的手臂：“這也是我自己希望的。至少，在琪琪的眼裏，我始終是個人。”說着，她就走向置物架，開始做接下來突圍的一系列準備。

安茗往口袋裏塞入了輕便的紗布棉球，揣着醫用酒精走到門口，才往披挂在身上的被單上澆個透，剩下半瓶拿在手上，連瓶蓋都是松松地搭着。

與此同時，牧曉等人也背上包準備完畢，在安茗的要求下待在房間的另一端。

安茗拿着電子卡，轉頭看了眼安琪，又迅速移開視線看向牧曉。

牧曉沖着安茗用力地點了點頭。

安茗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轉頭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那只喪屍果然還蹲在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守了一夜，安茗向左邊看去，它就在護士長的屍體邊上，只不過那具屍體已經只剩下斑駁血跡和挂着肉沫的骸骨。

安茗才剛出去，那只喪屍就盯住了她。

過了大半夜，也許那喪屍又餓了，看到安茗後幾乎立刻就沖了過來。

安茗挑眉，右手一擡将那半瓶的醫用酒精朝着喪屍砸了過去，轉身擡腿就朝房間的右邊——那條死路跑。

也許是跑得太急，床單漸漸鋪了一地。

那只是一只小小的瓶子，喪屍根本就不在乎，一頭撞開瓶子，也不在乎裏面的液體澆在身上，直撲安茗。

人的速度比起這只喪屍來說，實在是不夠看。安茗才跑出去十來步，就被喪屍撲倒在地。

和之前對付護士長時一樣，喪屍并不急着殺死安茗，而是就近撕下一片血肉咀嚼。

安茗一直将右手護在身下，這時候借着掙紮的力空出手，硬是将床單纏繞在喪屍身上。

最後，她從口袋裏掏出了那把打火機。

赤紅的火焰一瞬間燃了起來。

屋子裏的人看着安茗跑開，看着喪屍追過去，看着火燃起得紅了半邊走廊。

他們仿佛聽到生命在大火中悄然消逝。

“走！”牧曉的聲音很低，這個字仿佛咬在了肉上。

她緊緊牽着安琪朝外跑去，易昇和淩七也很快跟上。

走出門，來自右方的灼熱撲面而來。

牧曉硬着脖子沒往那邊看，迅速左拐——那兒是他們的生路。

可安琪卻不自覺看向那邊，在紅蓮般妖異的火焰中，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随着火舌的搖曳不斷扭曲着。

“媽媽……”安琪小聲地喊了一聲，突然停下腳步，一邊用力想甩開牧曉的手，一邊朝着火焰的方向跑，大聲喊着，“媽媽！”

牧曉已經預想過這樣的場景，迅速轉身攔腰抱住安琪，一手箍着安琪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将她死死抱在懷裏，用盡全力跑着。

安琪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再掙紮，像抓着最後的稻草一樣抱着牧曉的脖子，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琪琪一直都是媽媽的乖寶寶，是最聰明最堅強的寶寶。”

“對不起，媽媽不能陪着你了，答應媽媽，要聽牧曉姐姐的話，要帶着媽媽的份勇敢地活下去。”

“媽媽為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