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離開了這條走道,周圍又安靜下來。
牧曉幾人跑到電梯間,易昇迅速靠着通往樓梯的門那兒觀察那一頭的動靜,而牧曉則站在還能運行的那架電梯前按下按鈕。
待屏幕上的數字開始變化,牧曉退開兩步,将安琪放下,二話不說把人塞到淩七手中。
淩七手裏一瞬間多了只暖暖軟軟的小手,看向牧曉,卻接收到她信任的眼神一枚。
“……”淩七表情木然,沒松手。
牧曉則一手攥着羽毛球拍,緊緊盯着電梯門。
“叮——”清脆的提示音響起,門緩緩打開。
裏面撲出來一只搖搖晃晃的喪屍,被心底憋着一股氣沒處使的牧曉用網球拍拍爛了腦袋。
“……”淩七的表情越發木然了。
解決了喪屍,将喪屍踢出電梯,牧曉讓淩七到電梯中按住開門按鈕,一溜煙跑去護士站那兒搬了凳子過來。
将凳子搭在電梯內,牧曉彎着身子用手肘砸了好幾下,竟真讓她砸開了那塊板——這還是之前易昇下電梯井時發現的,用的是暗扣,而不是鎖。
牧曉确認了一遍電梯上方的安全,這才低頭朝安琪伸手。
安琪很乖,走到牧曉身邊任她将自己抱起,由她托着上了電梯頂。
這時候,易昇也已經進了電梯,幾個人任憑電梯門關上,但不急着按下樓層。
第二個上去的是易昇,他聽牧曉的,一上去就護着安琪找了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不會擋着牧曉兩人上來,也不會碰到電梯中央的鋼索,避開被擦蹭甚至卷入的危險。
看易昇上去了,牧曉朝淩七伸手:“來,送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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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七卻搖搖頭,站在電梯按鈕前不動:“你上去,留手拉我就好。”
牧曉一愣,和淩七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地往上一跳,将自己撐上去了。
很快,她轉個身朝下伸出手,露出半個腦袋:“來!”
淩七按下樓層“1”,轉身一腳踩上凳子,穩穩抓住牧曉的小臂向上一跳,而牧曉也迅速地同時抓緊了淩七的小臂,身子一擡,完美地接上淩七那一跳的力道,将人拉上了電梯頂。
當淩七穩穩踩上電梯頂時,電梯才剛剛運轉起來,鋼索開始運作。
牧曉松開手,朝着淩七露出一個笑容,兩人順利的動作銜接讓她郁卒的心情明朗了一些。
很快,電梯到達的提示音又一次響起。
随着電梯門打開,幾個人都屏住呼吸。
門外悄無聲息,沒有半點動靜。直到電梯門自動關上,牧曉搭着邊跳了下去,一手緊握網球拍,一手按住了開門按鈕。
電梯門再一次打開,牧曉靠着側面,将網球拍遞到外邊。
依然,沒有喪屍出現的跡象。
牧曉收回網球拍,一手按着電梯門,一邊探出頭。
走廊上空蕩蕩,除了剛來醫院時打死的幾只喪屍,沒有其他蹤跡。
牧曉松了口氣,擡頭對上面的人輕聲說:“下來吧。”說完,索性背靠着電梯門,時刻關注通往大廳的方向。
也不知道那幾個說是找藥的學生走了沒有,最好別再有什麽突發事件。
很快,幾個人都下來了。
牧曉二話不說,帶着人按照原路來到那扇感應門前。
“胖子說只等到晚上九點,現在過去那麽長時間,人多半是不在了。不過他說了北門外是廣場,喪屍爆發時還沒午休,天氣又熱,人應該不會太多。所以我們還是往北門沖。”牧曉低聲快速地與幾人說。
如果在外面遇到的喪屍數量多,他們就只有拼命跑這一個選擇。為了防止在選路上浪費時間,牧曉索性将方向先定好。
選擇北門還有一個原因,至少要避開他們沖進來時跟在小貨車後面的那一大串喪屍。
說走就走,依然是牧曉打頭,易昇殿後,感應門随着牧曉靠近開啓,牧曉走出大樓,外面的空地赫然是兩具被壓扁的喪屍。
“看來胖子在這兒遇到喪屍了。”牧曉低聲說了一句,握緊網球拍,再反手摸了摸背包側面的一個小口袋,那兒鼓鼓囊囊的,塞了點東西。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但因為一直在下雨,天空仍然灰蒙蒙的。這雨很細很密,淋在身上沒什麽感覺,可不一會兒就濕了一片。
牧曉帶路在前面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腳步壓低身子。
前方的花壇裏有只喪屍,正仰着頭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
醫院裏遇上的那只進化喪屍讓牧曉心有餘悸,她仔細觀察了這只古怪的喪屍,它看上去和其他大多數喪屍一樣,沒有任何古怪的點。
牧曉咬咬牙,朝幾人比了個暫停的動作,自己一個人貓着腰過去,直到喪屍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擡着的腦袋僵硬地轉動過來。
牧曉立刻一個跳起,網球拍直奔喪屍的後腦勺砸下去。
喪屍應聲倒地,動作依舊緩慢,被牧曉接連幾下砸爛了腦袋。
牧曉長長松口氣,朝後面揮揮手:“沒有問題。”
之後的路上,古怪地仰頭看天的喪屍随處可見,牧曉幾人很快意識到,這些喪屍的感知力甚至比一般喪屍還低一點,打了兩三次後幹脆小心繞過去。
畢竟人的體力有限,前一天才剛經過劇烈的奔跑和打鬥,牧曉到現在還腰酸腿疼的,還是多節約點體力,這麽多喪屍他們也不可能都殺完。
這樣的好運氣持續到距離北門大約剩下三五百米的時候。
牧曉一行人已經能看到北門,而北門內側是一大片室外停車場。醫院的停車場中無時不刻停滿了車子,大多數是空的,安安靜靜停放在那兒。
牧曉一眼看過去,心中有些發怵。
那些靜悄悄的汽車密密麻麻排着,誰也不知道潛藏了什麽東西。
“走大路。”牧曉很快作出決定,還不忘叮咛一句,“別靠近車子。”
易昇不是很明白牧曉的意思,可看安琪和淩七毫無異議地迅速跟從,他的疑問沒好意思說出口。
所謂大路,其實也就是能供二輛車并行的主道,通往醫院大樓門口和北門間的那條四車道的直路。從牧曉他們到達北門的角度來說等于拐了個彎,比從小道走直線過去拉長了距離。
好在主道上并無喪屍徘徊,幾個人都跟着牧曉走在主道的最中間,偶爾能瞥到那些車子間狹窄空間中偶爾有喪屍仰頭望天。
一路上有驚無險,順順利利到了大樓跟前,距離北門只剩下一兩百米左右的直線。
牧曉的心跳得很快,離開醫院近在眼前。
可是,沒等她走出去兩步,右邊突然傳來倉促的跑步聲,緊接着的就是喪屍憤怒的嘶吼——聽上去數量可不止三五只。
牧曉轉過頭,就看到有幾個人從右邊那片停車場沖了出來,身後浩浩蕩蕩地跟着一串喪屍,而更多的喪屍正從其他地方循着動靜過來。
牧曉眼尖,看出正是之前一同進醫院的那幾個學生,一二三四,一個不少。
“該死的!”牧曉咬牙把粗口憋了回去,将安琪往前一推,“跑,往外面跑,淩七你打頭,易昇注意防禦!”
安琪沒有立刻就跑,小手一抓沒能抓到牧曉的,回過頭看向她。
牧曉接收到安琪的目光,朝她咧出一個笑容:“安琪用最快地速度往前跑,別回頭,我就在你們後面!”
安琪抿了抿唇,轉過頭乖乖跑了起來。淩七也看了眼牧曉,終究是跑在安琪身邊。
一行人之前并未耗費多少體力,這時候跑起來速度還行。
只是,因為那一連串的動靜,就連左邊的停車場也漸漸沸騰。
“砰——”就在路邊上的一輛車猛地震動起來,車門上竟然硬生生出現一道如同抓痕一般的外凸痕跡——那痕跡也在不斷增加。
這仿佛打響了一個信號,越來越多的車子出現反常的異動。
周圍小道上的喪屍也因為這樣的動靜,一個個興奮起來,朝這條主道彙聚。
易昇看着從停車場裏源源不斷趕過來的喪屍,這才認識到牧曉剛才的決定有多明智。別說車子裏的喪屍,僅僅是外面這些隐藏在車子附近被阻擋了視線的,就夠他們無處可逃。
你走哪條路都可能被突然冒出的喪屍堵住!
短短幾秒鐘,整片停車場熱鬧起來。
那幾個人也看到了牧曉,迅速朝着他們跑了過來。
牧曉覺得此刻她想罵娘。
然而她只能邊跑邊掏出塞在背包最上頭已經被撕成好幾長條的被單布條,反手幾下繞在網球拍上,接着從側面的口袋裏掏出瓶子。
是密封口的特質塑膠瓶,裏面裝的是醫用酒精。
在安茗一步步安排了那一場大火的同時,牧曉也将這個方法記在心底——當然,稍作了加工。
可一定要有用啊。
牧曉在心底念叨着。
三五秒又過去了。
那幾人已經跑到了他們這兒,和易昇幾人并行。
牧曉因為手上的動作落後了兩步,跑在最前面的喪屍幾乎已經能摸到牧曉的背。
火花器的咔擦聲淹沒在喪屍興奮的嘶吼聲中。
燃起的火焰随着牧曉的動作直拍抓向她的那只喪屍。
喪屍被燃燒的網球拍拍中爪子,留下一塊焦黑的皮膚,而它周圍的幾只喪屍則因為火焰的灼熱畏縮了一下,連帶着速度也慢了一步。
牧曉沒有停留,轉頭就朝外面跑,只是一直将燃燒的網球拍對着身後。
這還真有那麽點作用,因為前頭兩三個喪屍的畏縮,後面的喪屍直接撞了上來,引發一串的摔倒和踩踏事件。
雖然死不了幾個喪屍,但至少減緩了這一波喪屍的追殺步伐。
只是,這也不過兩三秒的緩沖時間。
“抱歉、我們沒想到——”說話的是康恺,他看上去頗有餘力,卻落後兩步與牧曉并排。
“閉嘴。”牧曉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一眼都沒給康恺。
這時候說話,是嫌體力太多嗎?牧曉覺得這人腦子一定有坑。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牧曉又感覺到背後的喪屍近了,連忙回身揮打兩下。
雨水不停,醫用酒精畢竟不如油類耐燃,何況下面墊着的只是布條和網球拍組合,火已經小了不少。喪屍們被牧曉“恐吓”了兩次,膽子大了起來。
畢竟,眼前的可是活生生的“鮮肉”!
“卧了個大槽胖爺我不該回來啊!!!”一聲慘叫從前方傳來,同時響起的是汽車馬達的聲響。
牧曉眼睛一亮,擡頭看到的就是那輛熟悉的小貨車。
醫院的北門大開着,外面和裏面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至少就牧曉可視範圍內,除了胖子的那輛小貨車,沒有其他東西。
雖然胖子一個勁的哀嚎,可車子停在那紋絲不動,沒有要跑的意思。
牧曉不禁冒出一點不合時宜的笑意,幹脆扯了嗓子高聲喊:“胖子,車子動起來!淩七,車廂門交給你了!”
也許牧曉這個人總能時不時來點福至心靈,她點的兩個人沒有多話,卻都照着她說的做了。
淩七的速度徒然又快了一些,幾個起落竟然将一群人甩在了後頭,到了小貨車後迅速将門打開——這門栓對已經開過一次的淩七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麽,如果需要,她甚至能将門栓整個拽下來。
當小貨車的門徹底敞開,車子也緩緩動了起來,只是速度比幾個人跑步的要慢一些。
胖子已經熟練地控制住車子,只等随時踩油門走人。他抓着方向盤的手心沁出了汗,不時瞄向後視鏡。通過鏡子,幾個年輕人的身影已經被車子擋住,他看到的全是奔跑而來的喪屍。
說真的,他恨不得現在什麽都不管踩了油門就跑!
可是,他該死的就偏偏放不下那幾個親自送進醫院的丫頭!
這時候,易昇和安琪已經到了小貨車後面,斜側裏突然有一只喪屍嘶叫着猛地撲過來,易昇連忙揮動牧曉給的那塊網球拍照着那喪屍拍過去。
“安琪你先上!”易昇守住一個側面,想着至少争取一點時間。
安琪也沒有多話,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添亂,咬着牙雙手撐着小貨車車廂的邊緣一跳,勉強将一條腿搭上了車廂,身子晃了晃,努力往上爬。
畢竟還是個七歲的孩子,車廂高了一點,安琪沒能一次爬到位。
後面跟上來的女生也不過只比安琪慢了半步,一手搭着車廂邊沿,另一只手卻被安琪擋着無處可放,伸手就要撥開安琪。
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抓住那女生的手,明明比女生還瘦削一些,卻抓得女生無法動彈。
“tmd哪個王——”女生破口大罵,看向手的主人,卻被淩七森冷的眸子盯得噤了口。
淩七只這一抓,很快收了手轉而拉安琪上了車。而驚住的女生也被她男朋友推了一把,才想起來現在是在逃命,三兩下爬上車廂挑了個距離淩七遠遠的位置坐了。
她男朋友也很快上來挨着她坐了,還抱怨着嚷嚷:“你剛才搞什麽,突然停下來是要害死老子嗎?!”
那女生在她男朋友跟前挺慫的,沒敢回嘴。
“易昇,上去!”在陸威——就是之前遇上時帶傷的男生——也上了小貨車後,牧曉突然大喊。
她幾乎已經停下腳步,距離小貨車還有兩三步的距離,一邊用網球拍砸着喪屍一邊将剩下的床單全丢在地上,那瓶醫用酒精也被她甩着全灑在跟前的喪屍身上。
易昇才剛解決跟前的喪屍,見牧曉那邊情況緊急,剛想上前幫忙就被牧曉吼了一通。他一愣,有些猶豫。
“上來。”淩七的聲音也跟着響起,語氣裏滿滿的都是不容置疑。
易昇終于還是照牧曉說得,一扭頭搭着車廂邊沿就往上跳。
才使力一跳,耳邊就傳來牧曉的下一個指令:“胖子,踩油門!”易昇差點手一軟掉下去。
胖子本就已經被喪屍群吓得頭皮發麻,牧曉這一聲喊得響亮清晰,胖子反應過來時油門就已經狠狠踩了下去。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無比刺耳,小貨車以秒的效率迅速提速。
“滾上去!”牧曉狠狠咬牙對一直在邊上幫她抗住喪屍的康恺說,再次掏出打火機。
康恺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意識到他停留在這已經幫不上忙,立刻跑回去一手撐車廂邊緣利落地跳上車廂,緊接着回頭緊緊看着牧曉。
牧曉嘴角咧出一個惡劣的笑容,擡起一腳愣是把最前面的也是沾着醫用酒精最多的喪屍踢回到喪屍群中,打火機點燃手中已經變形了的網球拍,手一抛将面前燃燒幾秒的網球拍甩進喪屍群。
火一瞬間燒了起來。
喪屍群暫時陷入一片混亂。
“學姐,快上來!”康恺大聲喊着,朝牧曉伸出手。
胖子的車子速度已經提上來了,輪胎不再摩擦地面,很快就會沖出去。
牧曉轉身朝着車子沖去,原本只是三兩步的距離卻讓牧曉連跑了四五步,車子近在咫尺,但車速度已經超過她了。
康恺一手拉着車廂邊緣,将另一只手朝着牧曉直直伸出,而另一邊,淩七也出人意料地半蹲下,朝牧曉伸出手。
牧曉咬咬牙,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朝車廂一撲。
不是生就是死的一撲。
車廂裏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牧曉。
這一跳是牧曉最後能做的事了,雖然淩七看上去柔柔弱弱,更不能跟康恺比,但牧曉仍然撲的是淩七的方向。
就和電梯上時一樣,她的手握住了淩七的。
淩七也同時緊緊握住牧曉的手,反身朝車廂一拽。
銜接完美,牧曉在空中恰好勢竭,淩七的力道就到了,她被這一拽直接帶進了車廂,一頭紮進淩七後邊堆放着的桶裝水中。
車一溜煙兒甩開那一串冒煙的喪屍,沖向大路。
“哎喲,這可真有點疼……”牧曉從桶裝水中爬出來,一邊嘟哝一邊揉着手臂。
還沒看清車廂裏的情況,就覺得眼前一花,安琪撲過來緊緊抱着牧曉的脖子,軟軟的小身子一顫一顫的。
“好啦好啦,你看,我們都沒事!”牧曉也顧不上背還被桶裝水擱得生疼,連忙拍着安琪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撫着。
小貨車車廂門依舊開着,那些喪屍已經遠遠落在後面,牧曉只覺得緊繃的神經終于能放松了。擡起眼,恰好對上淩七的視線,想到剛才孤注一擲的一撲,牧曉朝淩七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淩七從未見過那樣明媚的笑容。
就好像能将人灼化了。
一陣“砰砰砰”的砸鐵皮聲突然從前方傳來,之後傳進來的是胖子扯着嗓門的聲音:“我說,接下來該往哪兒開啊?!”
胖子昨晚在廣場等到九點,始終沒見牧曉出來。周圍一直都有零星的喪屍晃晃蕩蕩的,甚至有一次有喪屍就在車窗底下經過,加上周圍又空曠又寂靜無聲的,讓胖子好一陣心驚膽戰,硬着心腸踩了油門走人。
說是狠心吧,結果在睡了一覺看着蒙蒙亮的天,胖子又繞了回來,想着也許小姑娘們剛好出來了呢?結果看到的就是畢生難忘的一次生死時速。
“晴州市!”牧曉很快回答,連看都沒去看這車廂裏的另一撥人。兩次都被他們牽連,牧曉實在是沒辦法對他們能有多少好的感觀。
哪怕那個叫康恺的人确實在剛才幫她抗住了一部分喪屍的沖擊。
晴州市是安茗事先指出的,牧曉沒理由不照做。
胖子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大嗓門回答:“我不認路!”
“……”牧曉扭頭看淩七,淩七漠然。她再看易昇,易昇尴尬地扶了扶眼鏡,搖頭。
一旁看着幾人的康恺眼睛一亮,巴巴看着牧曉,卻終于認識到牧曉連問都沒打算問他們,不禁又有些沮喪地低下腦袋。
見自己人裏面沒人認得路,牧曉只能回答胖子:“先找喪屍少視野好的地方吧,往東北方向。”
前頭傳來胖子悶悶的應和聲,車子裏又回歸安靜。
一番對話下來,安琪的情緒也穩定了一些,從牧曉身上下來,只是小手緊緊攥着牧曉的。
牧曉任安琪牽着,找了個舒服點的角度坐下,擡眼看向對面的四個人。
“如你們所見,我們打算一直往東北開,這城市不大你們應該也不陌生,說一個順路的地址,我們會把你們送過去。”牧曉說得很快。
不拐彎路,不找麻煩,在安全些的地方把人放下沒什麽問題。
這四個人在她眼裏就跟□□似的,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鬧出點什麽,讓牧曉心裏沒底。
此時的牧曉還沒有意識到,這沒底的不安感是源于一個小團體的合作程度,如果小團體中有人不聽命令,随時可能鬧出與團隊目标和安危相違背的事情,在太平盛世也許就是個計劃失敗,在末世卻很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她已經隐隐意識到團體成員目标一致的重要性,意識到團體命令高于一切的必要,只是這意識還沒完全在她腦中成形。
“我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然就讓我們跟你們一起去晴州市吧,我們這邊四個人都能打,陸威的傷也已經上藥好了許多,遇到喪屍能夠出力!”康恺迅速開口。
聽他這麽說,那邊的女生撇了撇嘴,看向她的男朋友:“你小舅不是就在城東開着酒吧,手下有不少人嗎?不如我們去投奔你小舅吧。”
那個頭發上染了一小撮黃毛的男生瞪了她一眼,随即看向牧曉幾個,吹了聲口哨:“我小舅手底下有二十幾個人,比那弱雞能打多了,你們要不要跟我走?”這話分明是沖着牧曉淩七說的,易昇還躺槍被喊了“弱雞”,臉一瞬漲紅起來。
“跟着你們,然後随時等着被推進喪屍堆裏嗎。”淩七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個女生,眼底帶着不屑,但更多地是等待着牧曉的反應。
一句話說完,那女生立時像鬥雞一樣直起身子就要對淩七破口大罵,想找回之前竟然被這麽個小丫頭吓到的場子,卻沒注意到牧曉一瞬間冷了臉。
“怎麽回事。”牧曉搶在女生之前問話,愣是把那女生憋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淩七,她做了什麽?”
車廂裏所有人都看向那女生,就沖她剛才那激動的反應,沒人會認錯淩七說得是誰。
淩七只是看了眼安琪,小丫頭才剛沒了媽媽,又看着牧曉遇險,臉色煞白煞白的,到現在也還沒緩過勁兒,被淩七一看也只是愣住。
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看向那女生的視線更加微妙。
“我做錯了嗎?這都什麽世道了,這種小鬼連喪屍都不能打,多費口糧!”女生見已經被人戳破,索性幹脆把想法都倒出來了,還順帶拖上她的男朋友,“你別說你肯養着這小鬼,她能做什麽?!”
黃毛被點名,不禁低聲咒罵一句:“蠢貨!”他也覺得帶小孩浪費口糧,可他們現在坐的可是對方的車!恨對方不立刻把他們丢下去喂喪屍嗎?
“我知道了。”牧曉中斷這場鬧劇,只是語氣冷得很,“道不同不相為謀,安琪是我們的同伴,這和你們沒任何關系。當然,我幹不出現在把人扔進喪屍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那間酒吧在哪條路上?到路口你們就下去。”
“你居然敢罵我們禽獸不如?”女生的聲音有些尖,“我沒有錯,以後你們會後悔的!”
“哦?”牧曉的語氣滿滿的都是嘲諷,“所以這不是禽獸不如的事?那麽現在就給我滾下去!”她伸手朝外一直,車廂門大辣辣敞開着,還能看到路上零散圍過來的喪屍。
“你——”女生還要說話,卻被黃毛捂了嘴,“閉嘴,蠢貨!”他瞪了眼女生,确認她不敢再嚷嚷了,這才生硬地對牧曉說了一條路名。
牧曉照例将這件事與胖子說了,引來胖子一陣嘟囔。
一時間車廂裏安靜下來,安琪挨着牧曉坐着,一只手緊緊攥着牧曉,轉頭看看就坐在她另一邊的淩七,另一只手悄悄伸過去,試探性地握住淩七的。
淩七垂着眼,眼皮微動,但手始終垂在身側沒有動彈。
安琪眼裏閃過一絲喜悅,更大膽地攥住淩七的手,腦袋搭在牧曉的手臂上,腦袋一垂一垂地睡了過去。
十幾分鐘之後,小貨車停了下來,胖子的一聲“到了”傳入車廂。
牧曉擡起頭,看了眼車廂外面:“沒喪屍,還不快走。”
黃毛騰地站起來,一下跳下車,左右看了兩眼轉頭看向那女生:“還不快下來,地方沒錯!”
女生似是不滿,嘀咕地跳下車廂,卻被黃毛又嚷嚷了兩句:“別瞎比比了,把嘴堵上跟老子走。”說着,那黃毛又疑惑地看向康恺和陸威,語氣倒是好了一些,“康恺,陸威,你們怎麽還不下來?”
陸威很明顯地看向康恺,詢問他的意思,而康恺像是下定了決心:“你們走吧,我和陸威想跟他們一道。”
黃毛睜大眼顯得不可思議:“你在開玩笑嗎?我們是同學,又在那鬼地方拼了一夜,我才把我小舅有——”他掃了眼牧曉幾人,“那東西的事告訴你們,跟着我不會錯的!”
“我們……也不太适應你們那種方式。”康恺委婉的謝絕了黃毛的革命友情。
黃毛露出恍然的神色,鄙夷地看了眼康恺:“你們這些人就愛标榜自己是好人,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好人能活多久。”說完,他帶着女生轉身離開。
看樣子,這條路還算太平。
目送同學離開,康恺才轉過頭,對上牧曉的視線,尴尬地撓撓腦袋:“學姐,我……我們能跟你們一起嗎?我和陸威肯定不會出亂子!”
牧曉皺皺眉頭,上下打量這兩個學生幾眼,忍不住抽抽嘴角:“你們就不擔心我不答應?我覺得把你們兩丢下去更安全。”說着,還像是為了肯定自己的說法,點點頭。
“那我們……也只能認栽。”康恺為難地看了眼陸威,一臉妥協。
牧曉心底更郁卒了,這人明擺着看準她下不了狠手是吧?!特麽她就——還真下不了狠手。
“記住你們的話!”牧曉只能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狠一點,敲敲車廂壁讓胖子開車。
康恺愉快地露出一絲小小的微笑,看着牧曉不轉眼,沒注意到淩七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陸威是個更細致一些的人,抱歉地朝着正打量他們的易昇友好地笑笑。
車子又開出去一段路,雖然偶爾有碰撞的聲響,但一路上還算平穩。
牧曉在車廂裏搖搖晃晃地,漸漸地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傾倒,才猛地驚醒連忙坐直了保持平衡。
這一下動作大,牧曉整個身子都歪了,連帶着挨着她睡覺的安琪也撲倒在她腿上。
牧曉連忙将安琪扶好,可這一扶卻感覺不對,這樣大的動靜,安琪竟然依舊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
她立刻摸一把安琪的額頭,發現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易昇!你快過來看看安琪!她好像發燒了!”牧曉連忙大聲喊着一旁同樣犯困的易昇。
易昇一個激靈,迅速靠過來用手腕貼着安琪的額頭,臉色一下變糟:“高燒,需要立刻降溫!”
牧曉跟着慌了:“降溫、降溫,對了,酒精棉!”這東西她包裏有。
“不行。”易昇連忙阻止,“安琪年紀小,酒精降溫太過刺激容易出問題。我有帶退燒針劑,但這裏不行,要找個安靜的房間,最好還能有溫水擦身。”
牧曉二話不說,将安琪交給易昇抱着,轉頭猛敲車廂壁:“胖子,就近找個酒店或者公寓,有房間能待人就行!”
胖子被巨大的響聲吓了一跳,瞪大眼就想罵人,可還是照着牧曉說的一個急轉彎,沖進右手邊剛開過的那家酒店。
酒店看上去很高大上,是胖子以前在看電影時靠着腦補才能出入的高檔場所,駕駛着絕對不會被允許進入酒店專設停車場的小貨車沖進去的那一刻,胖子的心裏是爽得冒泡的。
大約因為喪屍爆發的時間問題,這裏的停車場很空曠,只零星停着幾輛車。
胖子把小貨車往最近的地方一停,操起副駕駛座上放着的西瓜刀就下了車。
一走到車廂後面看到易昇抱着的昏迷不醒的安琪,胖子吓了一跳,也跟着緊張起來:“乖乖我的天,這小丫頭怎麽了?”之前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嗎?看上去聰明的很!
“別說了,我們趕緊找房間,好給安琪治療。”牧曉火急火燎地跳下車,一把搶過胖子的西瓜刀,“這個借我!”說完當先沖在最前面。
胖子瞪大眼看着牧曉帶着自己的武器離開,連忙在所有人下車後從車裏撈出一袋零食,把車廂門鎖了,蹬着小短腿朝着牧曉追過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沖進酒店,感應門迅速打開,裏面富麗堂皇的大廳中有兩三只穿着酒店工作人員制服的喪屍搖搖晃晃轉了過來。
和之前在醫院被一路追殺的喪屍不同,這些喪屍和最早時候的差不多,行動遲緩。
牧曉對着脖子猛砍幾下,喪屍毫無反抗力地倒地,牧曉立刻跳到櫃臺那兒打開為數不多的幾個抽屜,很快拽出放滿了門房卡的那個。
“等等,門卡要寫入數據,我來吧。”陸威突然出聲阻止了牧曉的行動,轉到櫃臺那兒打開電腦,不過半分鐘将門卡制作完畢,這才交回給牧曉,“我選了最矮的樓層,三樓最大的套間。”
牧曉看了眼陸威,收好門卡點了點頭,繼續虎虎生威地揮着西瓜刀沖在最前面:“走樓梯,上!”
很快,幾個人順利無比地進了三樓的那間“套間”。
哪怕不是這家酒店的最高規格,也已經比一般小康家庭的三居室好了許多倍。
“這兒是卧室!”牧曉開了兩扇門,迅速招呼易昇。
易昇連忙抱着安琪進去放在床上,從自己帶來的小包裏尋找針劑和注射器。
他們兩沖在最前頭,淩七緊随其後,可憐落在最後的胖子不得不幫着收拾殘局,氣喘籲籲的把門關上上鎖,累的在沙發上癱成快斷氣的鹹魚。
“找找看,這兒說不定還有供應熱水。”易昇一邊給安琪的胳膊紮繩抹碘伏找脈,一邊對牧曉說。
牧曉看看房間,立馬找到就在這間卧室裏配備的浴室跑了進去,水聲不一會兒就響了起來。
易昇這邊燈開得亮亮的,低頭仔細尋找脈絡,孩子的脈本就細,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麽的,易昇老覺得自己眼前有些花,那根細細的脈總在眼前晃啊晃啊,還時不時出現重影,變成兩三根。
易昇不得不摘下眼鏡擦了擦,皺着眉頭繼續努力。
這可不好紮針啊——這是易昇最後一個念頭。
淩七背靠着房間的門框,看了趴在床沿的易昇一眼,耳邊響起客廳傳來的兩聲重物落地的悶聲,擡腿走向浴室。
水流聲依舊在響着,浴缸裏的水不斷上漲,浸濕了垂落在浴缸內側的手。
那只手白嫩纖長,只是露出的手臂上有兩塊青紫,是之前一路上磕碰留下的,淩七甚至能想象出這人要是醒着的話,按上去會露出呲牙咧嘴的生動表情。
只是,這個人現在也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