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賣妻為妓,談話
當一個人心中藏了不能見于天日的事後,她就會開始慌張、擔心、恐懼,別人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她會在心裏翻來覆去地琢磨,推測別人的那句話是不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別人無心間的一個動作,她會擔心別人是不是刻意在指示什麽。
所以,當吳秀水聽到有人請她去喝茶時,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件事是不是暴露了?她要怎麽辦?去還是不去。
清風茶樓離吳秀才的家不遠,就在家對面的那條街道上,是唐易姝随便找的一個地方。
她過去的時候,店裏沒有多少人,唐易姝要了一個雅間,畢竟她一會和吳秀水談的可是機密的事,不能讓別人聽見了。
她已經讓祁旌奚回去了,因為她覺得多一個人在這,可能會讓吳秀水多一分警惕和戒備。她是想和吳秀水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的,想知道吳秀水的殺人動機是什麽。
想想看,“我知道你是兇手”和“我們都知道你是兇手”,這兩句話哪一句更容易讓人崩潰。
如果祁旌奚和她一起出現在吳秀水的面前,給吳秀水的感覺無異于就是第二種,這樣的話,就更不容易讓吳秀水打開心扉了。而且唐易姝一個人在這,給吳秀水帶來的危險感也會少一些。
基于以上這些考慮,唐易姝就讓祁旌奚先回去了。
唐易姝一個人等着無聊,喝完了一壺茶,又讓小二上了一壺新茶,才等到吳秀水。
“是你?”吳秀水進來以後反手将門關嚴實,看見是唐易姝,詫異地問道,“你找我做什麽?”
“坐下再說。”唐易姝一邊說着,一邊給吳秀水倒了一杯茶,指着她對面的位置,請她坐下。
從門口到桌邊的椅子,短短幾步路,吳秀水心中閃過萬千思緒:唐易姝為什麽要找她?難道這人知道些什麽?不,不可能!她與這人不過才見過兩面,一句話都未說過,這人不可能知道的。
吳秀水坐下之後一言不發,對于唐易姝給她倒的那杯茶水,她也不碰,從內到外都散發着一種抗拒的氣息。
唐易姝也不說話,就那麽細細地觀察着她看着她,以一種八風不動的姿态,牢牢地把控住場面的主動權。
半晌,吳秀水終于坐不住了,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你叫我來,到底是有什麽事?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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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吳秀水沉不住氣了,唐易姝才開口,帶着點高深莫測的意味,說道:“是你嗎?”
“什麽是我不是我?你這個人在說什麽胡話?怎麽這麽莫名其妙?”吳秀水心裏開始慌張,她讨厭死唐易姝的眼神了。
那眼神讓她覺得唐易姝已經洞察了一切,仿佛看見了她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讓她無所适從。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殺了唐玮傑的那個人是你,對嗎?”這雖然是個問句,但是唐易姝卻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聞言,吳秀水的身子猛然一震,眼眸中閃過驚慌失措、難以置信、恐懼慌張等等複雜的情緒,頭深深的低着,根本不敢看唐易姝,生怕臉上的表情洩露了她心底的恐慌。
此刻,她就像是游走在暗夜中的生物,忽然暴露在灼熱的日光之下,渾身上下都在隐隐發痛。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要走了。”吳秀水慌張地站起身,攏在袖子中的手指尖狠狠地刺着自己的掌心,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
可能是因為她的起身太猛,還帶翻了椅子。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在沉寂的室內更讓人心裏發顫。
面對這個情況,唐易姝毫不擔心,她不緊不慢的開口,古井無波,“唐玮傑在縣裏讀私塾,但是染上了許多惡習,其中一個就是賭博,他欠下許多銀子,為了還債,他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所以你殺了他,用東西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
這一切都是唐易姝的猜測,但是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出來,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就像是她手裏已經有了證據,就等着吳秀水簽字畫押一般。
一個人為什麽會殺另外一個人?為情?為仇!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
殺人的理由無外乎就是這麽幾個,很明顯吳秀水不是情殺也不是仇殺,她之所以能狠下心來殺自己的丈夫,絕對是因為唐玮傑的某些作為傷害到她了。讓她逼不得已,才會下此狠手。
吳秀水的腳步停了下來,手搭在門栓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背對着唐易姝,沉默了良久,終于開口道:“你要去衙門告發我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情就算是埋地三尺,哪怕是三十尺,都會有被人挖出來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吳秀水有些悲哀地想道。
“我并沒有這個意思,如果我想去告發你,你今天是走不出去的。”唐易姝手裏沒有證據,她今天來,只是想知道吳秀水為什麽要殺唐玮傑。
“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沒有想讓他死,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以後不要再打那樣的主意,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說到最後,吳秀水的聲音發顫,帶着哭腔。
她殺了人,難道她不怕嗎?
當然怕,可是就算是怕到了骨子裏,每夜都在做噩夢,第二天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去孝敬公婆。
她已經快要受不了。
唐易姝看着吳秀水這樣,心裏也不好受,看來果然是唐玮傑逼她做了什麽,不然不會鬧到這個地步的,“他逼你做什麽事?”
聽到唐易姝這麽問,吳秀水轉過身來,臉上帶着恨,說出一句讓唐易姝瞬間毛骨悚然的話,“他讓我出去賣。”
原來自唐玮傑迷上賭博之後,欠下的銀子越來越多,偷偷拿了家裏的房契和田契去抵都不夠,自己家裏值錢的東西讓他偷完了,他就開始偷吳秀水的嫁妝。
若只是欠下那麽多銀子,慢慢還,總有一天能還完的。可是偏偏唐玮傑還存着要翻本的心思,弄到一點錢,就要去賭坊裏賭上幾盤。而賭坊的人自然不是什麽善茬,一邊讓他越輸越多,一邊時不時地打他一頓讓他還錢。
這能去賭坊賭博的,自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一個人就給唐玮傑出了個主意,問他妻子長得漂亮不,要是漂亮的話,他有法子能讓唐玮傑搞到錢。
吳秀水被家裏人養得好,清清秀秀的,又識得字,很是有氣質。唐玮傑覺得自家妻子長得還不錯,就問那人是什麽法子。
那人經常混跡于三教九流場所,很是知道一些龌龊事,就跟唐玮傑說有個有錢的老爺,喜歡在床笫之事上玩些花樣,但玩得比較狠,知道內情的一些青樓姑娘都不愛做這個老爺的生意,但是這個老爺出手很是大方,問唐玮傑願不願意把自己的妻子帶出去給那個老爺玩玩。
說白了,這人就是個拉皮條的。
唐玮傑一開始還有一點猶豫,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經不住那人一個勁地說玩一次能有多少多少錢,說得唐玮傑心動極了,覺得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等他在賭桌上翻了盤,多少錢沒有?大不了就再娶一個。
而且賭坊的人已經給他下了最後的期限,再不還銀子就剁他一根手指。唐玮傑狠狠心,就答應了。
回到唐家村後騙吳秀水,說是帶她去縣裏給她買簪子,結果到了縣裏以後,直接用迷藥迷暈了她,然後把人交給那個皮條客。那個有錢老爺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皮條客沒讓唐玮傑跟着。
好在吳秀水在最後一刻醒了過來,見到眼前這一切,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了,瘋狂地喊叫,讓那老爺別碰她,還砸碎了桌上的茶壺,用瓷片抵着脖子,威脅他,再過來一步她就自殺。
那老爺一看這架勢,哪裏還能不明白。他雖然在床上玩得狠,但是做的都是你情我願的生意,明顯面前這女人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情況,估計是被人騙過來的。把那皮條客叫過來一問,才知道內情。
後來那老爺跟她談條件,出去以後別亂說,就把她放了。吳秀水自然答應,心裏簡直恨死了唐玮傑,得了自由之後就回自己家,跟爹娘哭訴,說要和離,不能再跟唐玮傑過下去了。
吳秀水有個哥哥,脾氣是個火爆的,認為離是一定要離的,但是這仇不能不報。于是去賭坊找人,唐玮傑不在那,又打聽到唐玮傑最近跟民巷的一個女人走得比較近,基本上夜夜都歇在那女人那。
于是那天晚上,吳秀水她哥吳建業就出去了,準備好好教訓唐玮傑一頓。吳秀水看着她哥出去,怕出什麽事,就跟在她哥後面。
所以,唐玮傑從那女人屋裏一出來,就被吳建業爆打一頓,但是沒想到唐玮傑身上居然帶走匕首,估計是被賭坊的人打怕了,買來防身用的,捅了吳建業一刀。而躲在暗處的吳秀水見狀不好,趕緊撿了塊石頭砸了唐玮傑一下。
她當時沒想到會把人砸死,急着扶她哥回去,根本沒注意到人已經死了,把唐玮傑的衣裳扒了,一是為了給她哥堵傷口,二是想讓唐玮傑光着身子丢丢臉,整整他。
直到第二天有人說集市死了個人,他們才知道唐玮傑死了。吳秀才讓吳秀水趕緊回唐家村,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吳秀水跟唐易姝說完這些之後,又加了一句,“我沒有想讓他死,但他确實該死。我娘當初以為給我找了個良人,看着像是有家底的,在唐家村的名聲也還不錯,可世事難料,誰能知道,此非良人呢?”
唐易姝聽完以後,久久沒能回過神來,她沒想到唐玮傑為了錢,居然如此喪心病狂,若是他有兒有女的話,豈不是會賣兒賣女?
落得這個下場,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吧。
良久,唐易姝才開口:“今天就當我們沒有見過面吧。”
随後,在吳秀水錯愕的目光中,唐易姝就起身離開了。這一次,她是知情人,但她選擇知情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