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日後,顏西夏帶着蕭憐去城南錦衣閣去定制嫁衣,錦衣閣是淮河城裏最有名的制衣店,布匹繡線種類、制衣樣式繁多。
蕭憐在裏面量尺寸,想着自己從來沒為顏西夏做過什麽事或送過什麽東西,唯一一方手帕也沒送出過,這次來了錦衣閣,或許可以買些布匹回去,親手做套衣服。
蕭憐同量尺寸的夥計打探了錦衣閣裏最好的布匹價格,夥計說了個數,繞是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可還是被震驚到了。蕭憐盤算着自己的銀錢,繡坊兩年來的利潤估計也只夠買下做套衣服的布匹,還不算上繡線和制成成衣的酬勞。好在蕭憐本就想自己親手為顏西夏做一套衣服,自己又是個開繡坊的,上好的繡線鋪子裏也有,這筆錢倒是可以省下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蕭憐還在想着那錦衣閣的布匹,顏西夏忽然問道:“夫人在想什麽?”
蕭憐下意識答道:“錦衣閣的布匹。”
顏西夏知道蕭憐自小怕是就沒穿過這種料子的衣物,以為蕭憐覺得花的銀錢過多:“夫人真的不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顏家雖不如從前,但銀錢方面還是不用愁的。”
顏西夏說完又輕笑了聲:“我記得夫人有間小繡坊,若是哪天顏府真的沒落了,就要靠夫人養我了。”
蕭憐知道顏西夏在同他開玩笑,但身為男人的責任感,讓他不由地有些微妙的感覺:“我的手藝不錯,雖不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能保證吃穿不愁。”
顏西夏聽完蕭憐認真的回答,發出陣陣低笑,聲音低沉溫柔,帶着缱绻的愛意:“夫人真是可愛。”
蕭憐聽着顏西夏帶着笑意誇他的聲音,心裏的小鹿像是在亂跳,有些羞澀的開口:“我是男子。”
顏西夏聽到蕭憐的話,想到第一次見到蕭憐時,蕭憐被蕭信罵整天刺繡像個女人,怕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傷到了蕭憐的心,解釋道:“女子可以學武,男子也可以繡花,沒有誰能規定大家都是同一模樣。如果我方才的話冒犯到夫人了,我先道歉,但希望夫人能明白,女子可以被人誇飒爽,男子也同樣可以被誇可愛。”
蕭憐急忙道:“我知道你是在誇我,不是在笑我,我懂的,你不用同我道歉,我不在乎那些,你不用這麽小心待我。”
“是我關心則亂,讓夫人見笑了,”顏西夏摸索着摸到蕭憐的手,握住,“我知夫人手帕繡得最好,不知夫人何時願繡個手帕贈予我?”
蕭憐想到自己那未送出的手帕:“其實我以前繡過手帕給你。”
“嗯?為何我沒印象?”
“我沒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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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人可還留着那方手帕?”
“還留着。”
“那我便要厚着臉皮朝夫人讨要了。”
“本來就是繡來送你的,回府後我拿給你,”蕭憐稍稍回握着顏西夏的手,補充道,“就是那料子一般,還望你不要嫌棄。”
那方手帕所用布料已是當時蕭憐手裏最好的布料,不過自是比不上錦衣閣的布料。
顏西夏笑道:“夫人親手繡的手帕,豈是那錦衣閣能比得上的。”
明明馬車裏時不時有微風從窗戶溜進來,但蕭憐卻覺得有些燥熱。
回了顏府後,蕭憐拿出手帕遞到顏西夏手上,顏西夏用手細細感受着,手帕上繡了一只動物和五個字,顏西夏手摸着那字,感受繡線凸起的軌跡,摸清了是什麽字後忽然笑了:“夫人繡的可是‘馬到功成’和一匹馬?還有一個‘憐’字。”
蕭憐聲音微不可察:“嗯。”
顏西夏想到那天蕭憐藏在自己去鄉試的路上:“你那日可是想送這手帕給我?”
蕭憐知曉顏西夏是何意,臉紅着答應:“嗯。”
“那夫人繡的這個‘憐’字,是代表繡坊的‘憐’,還是蕭憐的憐?”
蕭憐的回答輕聲又堅定:“蕭憐的憐。”
顏西夏攥緊手帕,忽地伸手把蕭憐緊緊地攬在懷裏,一手摸着蕭憐的頭發,低頭在蕭憐耳畔道:“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在成婚前眼盲,不然怎麽能娶得到你。”
蕭憐回抱住顏西夏,臉在顏西夏懷裏輕輕蹭了蹭:“我應該是希望你眼睛好好的,繼續考科舉光耀門楣。可心底深處有個卑鄙的小人又在為你眼盲而歡呼,我真是個自私的人。”
顏西夏輕吻着蕭憐的耳畔:“你的‘自私’我很歡喜。”
顏西夏沿着蕭憐的耳畔一路細細密密地吻到唇瓣,溫柔缱绻一下一下的啄吻,顏西夏的吻就好似他的人一樣,和風細雨溫柔克制。
次日蕭憐說要去繡坊,這是自嫁到顏府這幾天裏第一次出門去繡坊,顏西夏當然沒有拒絕。
其實蕭憐帶了自己所有的銀錢,準備去錦衣閣,錦衣閣在城南,比較遠。蕭憐也沒想用顏府的馬車,用了顏府的馬車,顏西夏肯定就知道他去了那錦衣閣。
顏西夏腦子靈光,蕭憐又不善說謊,到時候肯定就露餡了。所以蕭憐去了集市,集市上每日有拉貨的驢車去城南,只要給些銀錢便可。
蕭憐找到一拉貨去城南的驢車,說明來意後,驢車主人開口要價:“單次一千六百文,你要是坐個來回,少要你兩百文,只要三兩銀子。”
“這市價不是單次六百文嗎?怎的平白漲了一兩銀子。”蕭憐也是知道這些的,單次六百文,來回一兩銀子。
“也不看看別人的驢車和我這驢車能比嗎?”驢車主人指了指自己那還算不錯的驢車,嗤道,“愛坐不坐,我可提醒你,最近只有我在這城南拉貨。”
蕭憐怕下面接不到什麽生意,還要省下些銀錢留着給繡坊的尋秋夫婦發工錢。本來來回一兩銀子蕭憐就有些舍不得,更何況是三兩,能省一點是一點。
從顏府到錦衣閣走路需兩個時辰,這一來一回基本一天就過去了。蕭憐原是怕浪費時間,才想跟着拉貨的車去,現下想着反正無事,還是走去比較劃算,蕭憐朝着那驢車主人拱手:“不必了。”
驢車主人看着蕭憐的模樣以為是哪個小倌,啐了一口:“三兩銀子也出不起。”
蕭憐也不惱,直接轉身走了。
蕭憐到了午時才走到錦衣閣,進去挑了布匹,爽快地付了銀錢,荷包裏只剩下二十五兩銀子。有些慶幸沒坐那驢車,不然這個月的工錢都發不了了。
蕭憐帶着買好的布匹出門,心裏忽然有些愧疚,娘親養育了自己這麽多年,自己還從未為娘親花過這麽多銀錢。又想到等下月喻府拿到手帕後付清餘款自己就又有銀錢了,到時候可以再為娘親置辦些別的物什。
唯獨沒有想過自己。
蕭憐買了兩塊燒餅充饑,吃完後又往回趕,布匹放在了繡坊,未帶回顏府。
許是白天走的路過多,晚間躺在床上,同顏西夏說着話,沒說幾句就昏昏欲睡。
顏西夏聽着蕭憐那帶着困倦的聲音:“今日可是累着了?”
蕭憐的思緒已經模糊,可還記得自己在和顏西夏講話,回了句:“嗯,有些累。”
顏西夏撫摸着蕭憐的臉頰:“那就早些睡吧。”
蕭憐剛聽到顏西夏說讓自己睡的聲音,話還未回應,大腦立刻進入睡眠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