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念洗漱好，打開卧室的門出去，走到客廳，看到昨天見過的那位保姆在餐廳擺弄早餐。
昨天兩人只粗略地見過一面，連話都沒有說過，沈念略尴尬地停下腳步。
保姆聽到動靜望過來，倒是比她自然，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沈小姐。”
“早，娟，是娟姐吧？”沈念隐約記得昨天黎雯君這麽稱呼她。
“是，我本名王娟，夫人和少爺都叫我娟姐，您也可以這麽叫。”保姆挺健談，說完殷勤地給她拉開一張椅子，“沈小姐餓了吧，快過來坐下吃早餐。”
“好，謝謝。”沈念踱步過去，就着她拉開的椅子坐下。
須臾，穿戴整齊的顧以澤也從卧室走了出來，長腿邁着休閑散漫的步伐，脖頸微揚，扣着襯衣上邊的紐扣。
娟姐看他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小幅度偷笑了下，手腳麻利地擺好桌上早點，鑽進廚房。
顧以澤随手拉開沈念對面的椅子，坐下來端了碗粥到面前。
娟姐背對着餐桌這邊，悄悄往外瞄一眼，然後掀開圍裙，從裏面的口袋掏出手機，興奮地給黎雯君送情報。
[夫人！夫人！]
[沈小姐昨晚是在少爺房裏睡的！今早上兩人還一起從裏面出來！]
下一刻，顧以澤放在桌上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
顧以澤喝了口粥，浮皮潦草地往旁邊掃過去一眼，以為是什麽新聞推送，卻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浮現的通知欄快速閃過一則微信消息：
黎女士：[兒子，你可算争氣一回了！]
[作為你媽，我感到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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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以澤盯着疑惑了幾秒。
娟姐端着一疊小菜出來，顧以澤不經意間擡頭，恰好看到她把手機揣回兜裏，臉上笑容滿面。
他頓時反應過來，身子稍稍往後靠在椅背上，偏頭盯着她瞧，眼神危險地眯起。
娟姐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擡頭對上他審度的眼神，手一抖，差點把菜灑了，趕緊放下菜碟，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沈小姐，如果覺得粥淡了，就再配點這個小菜。”
“好的謝謝。”沈念客氣道。
顧以澤輕笑了下，拿起粥勺繼續喝粥。
沒再被盯着，娟姐又輕松熱絡起來，把桌上的早點都往沈念面前推了推，“昨天辛苦了，多吃點。”
昨天？沈念以為保姆指的是陪黎雯君逛街的事，客氣地說：“不辛苦，我也挺開心的。”
挺開心的，嘿嘿，娟姐沒忍住笑成姨母。
然而顧以澤聽懂了，眼皮懶散地往上撩了一下，用那種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娟姐。
娟姐被他盯得發毛，笑容瞬間收斂，急忙轉身逃回自己的廚房去。
顧以澤拉下眼簾，伸手拿了顆鹌鹑蛋。
沈念見狀，及時按住他的手。
顧以澤挑眉望向她，眼裏明晃晃寫着“疑惑”二字。
“我記得發燒不能吃雞蛋，鹌鹑蛋也不行吧？”沈念縮回手，擡頭問他，“你燒退了嗎？”
“不知道。”顧以澤傾身靠向她，“要不你摸摸？”
低沉沙啞的嗓音，餘音微揚，透着些許暧昧。
沈念沒察覺這細小的變化，放下手裏的粥勺，擡起手，用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探探溫度。
顧以澤嘴角輕不可察地揚了一下。
待她把手放下，他又收起了那一絲得逞，語氣平常地問她，“怎麽樣？”
“感覺沒在燒了，等下用額溫槍再測一下。”
“那這個……”顧以澤指尖把玩着小小的鹌鹑蛋，随後撥了皮，放入沈念的白瓷盤裏，“先給你吧。”
**
五十分鐘後，車子駕輕就熟地停在宿舍側面樓。
沈念正欲推門下車，眼角餘光從後視鏡看到後面有車開過來，她動作停頓了一下，觀察着鏡子裏的動态。
顧以澤手搭在車窗，支着腦袋，偏頭看她，“怎麽？”
沈念怕這會兒下車，被人看見了引起誤會，說：“等一下。”
鏡子裏，賓利剎停在後面不遠處，車門推開，羅绮喬拎着大包小包從裏面出來。
先前兩個人已經撞見過一次，被她撞見倒是無所謂，沈念跟車裏的人道了聲再見，推門下車。
顧以澤熟練地單手打方向盤，調轉車頭。
兩車擦過，裴強認真盯着外面看，這次終于辨清駕駛位上坐着的人是誰。
上次在這裏碰到，見對方只開了臺百來萬的捷豹，以為也就是個小老板，沒想到竟然是顧氏總裁，顧以澤。
裴強鼻子哼出聲，心想，難怪沈念一直在他這裏端着姿态，原來是找了這麽一棵大樹靠着。
沈念走在前面，先進的電梯，羅绮喬後面進來，手裏的東西快要提不動了，彎下腰将袋子都放在地上。
揉了揉拎出勒痕的手，羅绮喬剜沈念一眼，“看來，不太受寵啊？”
先後兩次撞見沈念從顧以澤的車上下來，每次她都空着手，而且看她的穿戴都是之前的，脖子手上不見添加任何值錢的首飾。
能搭上顧以澤這種年輕有為的男人，還以為多大本事呢，看來也不過如此。
羅绮喬唇角勾出嘲諷的笑意，奚落道：“跟太聰明的男人在一起就這點不好，他們精于算計，怎麽可能大手大腳為你花錢呢？”
沈念眨了眨眼，明白過來她什麽意思，嘲笑她沒有得到顧以澤的寵愛呗。
她和顧以澤也就只是契約合作關系，她才不計較是否被他愛，不過……羅绮喬倒是提醒她了，昨天黎雯君給她買的那些衣服包包和鞋子，全部都放在顧以澤公寓裏忘拿了！
沈念立即從包裏掏出手機，給顧以澤打電話。
等待的間隙，她眼角的餘光往旁邊瞥了眼，“你這樣變相說裴總蠢，真的好嗎？”
她用鞋子輕輕踢了一下地上的袋子，“瞧瞧人家怎麽對你的，你好意思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爹？”
羅绮喬：“……”
誰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爹？你說誰是我爹！
她感覺自己遭到了嘲笑，但又被噎得半天說不上話。
電梯到了，耳邊的通話也正在這時接通，沈念懶得跟羅绮喬繼續糾纏，提步出去的同時，語氣平常地跟那頭的人說：“顧以澤，你媽昨天買給我的那些衣服鞋子和包包，我忘拿了，放在客廳礙事的話，你可以讓娟姐先搬到儲物間。”
正彎下腰拎東西的羅绮喬：“！”
顧總帶她回家了？顧夫人還送她衣服鞋子包包？兩人這是真的在談戀愛？
**
昨天休息陪了黎雯君一天，沈念也就沒時間去外婆那裏了。
她到宿舍後，先是在網上選購了一批生活用品和食材，配送地址填上外婆住的那間小公寓，然後打電話提醒她留意配送員的消息。
本來是想請人照顧外婆的，但老人家總說浪費錢，而且她行動确實也沒問題，自己在房子裏做做飯菜，打發消磨時間也好。
處理完私事，沈念到陽臺取下工作套裙，熨帖平整後到卧室換上。
她今天還是上早班，羅绮喬最近和裴強夜夜笙歌，特意跟另一位主管換了中班，上午在宿舍補眠。
兩個不對付的人能夠避開一起上班，沈念心情都美麗許多。
前臺這邊一共兩位主管，另一位叫杜玉婷，三十幾歲的年齡，已經結婚生子，家裏老公一直希望她回家相夫教子，沒有太大進取心，跟同部門的人也就少了點競争，和沈念以及羅绮喬一直關系平平。
不過，去年在競争大堂經理的較量中，沈念脫穎而出贏了羅绮喬，往上晉升一級成了她們的領導，杜玉婷偶爾也會在沈念這邊賣個乖，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譬如，最近酒店內部傳得愈發火熱的小道消息，杜玉婷就借着去辦公室倒水的空隙，跟沈念順嘴一提。
“你最近可能太忙了沒留意，現在各個部門背地裏都在傳你和裴總，昨天聽點心部那邊的服務生說，有人借着喝早茶的機會跟她打聽你。好幾個人呢，身上珠光寶氣的，看起來像富婆。”
沈念站在飲水機前，聽完杜玉婷描述的情況，心情沉重地喝了口水。
她最近要應付酒店的工作、照顧生病的外婆，還要配合顧以澤扮演他的女朋友，實在是太忙了，确實沒有多餘的心力留意這些事情。
原來，事情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了嗎？
先前她聽到一點風聲的時候，心想，那天她和裴強連面都沒有見到，就被部門的人傳得有鼻子有眼，羅绮喬經常外出跟裴強幽會，遲早會被酒店的人知道，可結果……
這麽久過去了，羅绮喬作為當事人，仍然置身事外撇得幹幹淨淨，而往她身上潑的髒水卻越來越多。
這個傳聞不能再放任它繼續下去，必須得找到辦法終止，沈念回到前臺工作崗位後，心事重重地開始琢磨對策。
“沈念？你就是前臺的沈經理沈念？”
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沈念游離的思緒被拉回，唇角條件反射地勾起，帶着标準微笑面對客人，“您好，我是，有什麽可以幫到您？”
來人是一位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脖子手上都戴着金燦燦的黃金首飾，又豪又土，盯着沈念胸前的工作牌，确認清楚是她本人後，揚起手就朝着她的笑臉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巨響，前臺幾位女同事被吓得尖叫出聲，躲到角落縮作一團。
“小妖精，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讓你勾引男人！”中年女富婆咬牙切齒，揚起巴掌又要扇沈念。
沈念已經被适才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懵了，整個腦袋嗡嗡地響，臉頰火辣辣地發麻，半邊臉像是沒了知覺。
幸虧大堂就有保安，第一時間沖過來，将中年女富婆攔下，這才讓沈念免去了第二巴掌。
然而怒火沒有發洩出去，只會越演越烈，中年女富婆被攔下了，她帶來的幾個閨蜜朋友慷慨激昂地沖上來，嘴裏都在叫嚣着打死搶人老公的小妖精。
附近幾個保安跑過來支援，女富婆和她的閨蜜朋友們七嘴八舌，手腳并用在保安身上臉上招呼，場面一度失控。
正宮抓小三的戲碼，總是格外吸引人眼球，一些過來喝早茶，或者來辦理退房和入住的客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逐漸聚攏圍觀過來。
“是誰在鬧事？”
嘈雜混亂的現場，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
像是雞飛狗跳的籠子裏，突然放進了一只猛獸，只需要發出一聲低吼，就能讓所有生物瞬間發怵。
衆人循着那道聲音望過去，只見圍觀的人群被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扒開，身姿挺拔的男人邁着利落的步伐走進包圍圈，目光冷冽如刀。
他冷漠的視線從眼前掠過，鬧事的幾個緩緩停下手中撕扯的動作，被幾個女人薅得衣衫不整的保安手忙腳亂整理儀容，其中有一個不知道被誰的戒指劃傷了臉。
夾在他們中間的沈念，半邊臉通紅。
顧以澤眸光一沉，眉頭跟着蹙起，“全部給我帶進來。”
話音落地的同時，領頭往前臺側邊的辦公室走去，帶起一陣風。
工作人員立即分成兩派，一派疏散客人，一派将鬧事的人押去見老板。
**
前廳部辦公室不大，宋逸将裴太和她的閨蜜，以及酒店總經理李勇放進去後，關上了門。
其他人全部候在外面。
顧以澤随手拉過來一張移動辦公椅，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冷酷似君王。
他沉默着，習慣性轉動左手食指上的黑銀戒指。
裴太這時已經認出了他，多多少少忌憚他身上那渾然天成的威嚴，态度和緩了許多，“顧總，我今天可不是有意鬧事，是你這位前臺經理仗着美貌勾引我男人！”
“沒有！我那天根本沒有去見裴總，我……”我是去見你了。
沈念為自己辯駁，可是話到嘴邊，又卡住。
她好像……不能這樣說。
因為她一旦說了，這些人又不知道會怎麽聯想她和顧以澤。
顧以澤應該不會想要以這種方式跟她牽扯在一起。
于是，後面那句話，沈念硬生生忍住，吞了回去，倒是另外想到了一個人可以替她證明，“這一點，我的同事熊主任可以作證。”
“熊主任？”裴太冷嗤一聲，一副早就調查清楚的樣子，“就是她把你介紹給我老公的吧？”
“說白了，就一拉皮條的，她說的話，我能信嗎？”
“她說的話不能相信，那麽我呢？”
從進來之後，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倏然出聲。
衆人循聲望向他。
顧以澤不耐煩聽女人争吵，骨節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擡起頭來，和沈念對上眼，唇角勾了一下，淺笑，“當天，她沒有去見你老公，而是去見我了。”
此言一出，辦公室裏幾個人全部怔住。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連沈念也震驚了，她沒想到顧以澤會為了替她證明清白，而選擇站出來。
他不怕別人把她和他的關系想歪，影響他的聲譽嚒？
“去、去見你了？”裴太半信半疑。
在衆人震驚的注視下，顧以澤起身從椅子上離開，來到沈念面前，擡手攬過她的腰，将她帶入懷中。
姿态親昵。
沈念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麽，仰頭疑惑地望着他。
顧以澤輕笑了下，偏頭看向裴太，自信的下巴微微往上揚，反問道：“她都有我了，你覺得，她還有可能對你老公感興趣？”
他的語氣和姿态，是那種驕傲的、自負的、不可一世的，仿佛全天下就他最厲害。
放在平時，沈念一定嗤之以鼻，可是此刻，他在她眼裏，仿佛是聖光籠罩的救世主！令她心悅誠服。
眼裏的疑惑褪去，變成了一雙星星眼。
從認識以來，沈念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他，甚至想為他鼓鼓掌。
而顧以澤這種身份的人，不但親自出面替沈念作證，還用實際行動佐證了和她的關系，裴太沒理由不相信。
“既是誤會，那我們走了。”
說着，她領着她的幾個好姐妹往外走。
顧以澤瞳孔驟縮，投射出危險的光，“等等。”
他出聲制止，裴太開門動作一頓，回過頭，望向那個神色淩厲的男人，“顧總，有何指教？”
顧以澤挑了下眉，垂眸看向懷中的女人。
沈念皮膚白皙，紅紅的巴掌印烙在上面，被襯得尤為明顯。
他擡起手，指腹勾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臉輕微擡起，仔細審視着上面的巴掌印，“我家沈經理臉上這巴掌，白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