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以澤垂眸注視着她, 擡起手，微涼的指腹從她臉頰刮過，嘴角勾着笑。
原本只是普通的笑談, 卻因他這個親昵的舉動，彼此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暧昧起來。
沈念愈發恍惚, 某些時刻，她是真的快要分不清假象和現實。
譬如跨年那晚, 煙火下差一點的吻, 譬如此刻，顧以澤眼神和動作都那樣溫柔地撫摸她的臉。
這些時刻, 像極了真正的男朋友會對自己女朋友要做的事。
也不知道是自己入戲太深，還是顧以澤入戲太深。
“飯做好了，進來吃吧。”趙蘭芝笑眯眯地從屋裏探出頭來，喚他們。
沈念從愣怔中回過神，率先錯開和顧以澤交織在一起的視線, 應了聲外婆，轉身進屋。
中午這頓飯菜, 是朱桂英做的, 其中有一道菜，叫“冬筍炒臘肉”, 裏面的冬筍，是到自家竹林裏挖回來的新鮮冬筍，口感鮮嫩爽脆，搭配臘肉和酸辣椒, 輔以姜蔥蒜爆炒，香辣開胃。
沈念見顧以澤吃得最多的就是那道菜，看來是真的好喜歡吃筍。
她笑了笑，用桌下的腿輕碰一下他的腿，待他看過來時，偏頭問他，“你那麽喜歡筍的話，想不想體驗一下挖筍的樂趣？”
桌上幾個人也都發現了他愛吃，沈軍更是殷勤道：“你們如果想挖，我一會兒準備好工具帶你們去，我們家那片地，今年的冬筍長勢可好了。”
因為知道沈念跟舅舅一家不合，顧以澤沒立即回應，先是去看沈念的意思。
沈念沒拒絕沈軍的提議，問他，“反正下午沒什麽事，去吧？”
既然沈念都同意了，顧以澤自然是不會反對，“好啊。”
下午兩點多，沈軍扛上兩把鋤頭和一把刀還有籃筐扔上車，轉頭問從屋裏出來的顧以澤，“念念她男朋友，你是坐我這個車過去，還是開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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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軍的車，是一臺墨綠色的皮卡。
顧以澤身材高大，皮卡低矮的副駕，估計也就勉強能夠容納他，坐在裏面是休想動彈了。
他下巴往自己的車方向點了下，“開我自己的。”
“诶，那行，我在前面帶路，你跟上來啊！”沈軍吆喝一聲，鑽進了車裏。
緊跟着，沈念和表妹沈曉敏走出來，顧以澤側身叫她，“念念，你坐我的車。”
“好。”沈念應着，轉身跟他走。
沈曉敏站在原地，來回看了下停在院子裏的兩臺車。
顧以澤只叫沈念沒叫她，她也不好意思後着臉皮蹭上去，最後小跑着往前面的皮卡奔去。
跑到車門邊，她忍不住又往那臺大G的方向望了望，看着顧以澤給沈念開車門，他笑着說了句什麽，沈念半羞半惱地往他身上拍了下，他臉上笑意更濃了。
看起來威嚴十足的男人，在沈念面前卻又是另一番模樣。
還會逗她玩。
沈曉敏眉眼垂下，拉開車門坐進去。
“羨慕啊？”沈軍趴在方向盤上，偏頭打量自己的女兒。
沈曉敏蹙了蹙眉頭，“爸你說什麽呢？”
沈軍直起身，扯過安全帶系上，“人從小讀書比你好，長得比你漂亮，你畢業了工作找不到，人靠自己當上了經理，還找了個這麽有錢的男朋友。你能不羨慕？”
“你是不是我親爸？！”沈曉敏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我要不是你親爸，我懶得跟你說這些。”沈軍靠在座椅上，邊發動車子邊說，“你如果羨慕，那以後就得學聰明點，她有的，你也會有的。”
他鄭重地看眼自己的女兒，“知道爸的意思吧？”
沈曉敏怔了怔，消化了會兒後，點頭道：“知道。”
**
竹林裏，不少青綠的竹筍尖尖從地上冒出頭來，沈軍扛起鋤頭便開始挖，幹勁十足。
沈念領着顧以澤站在旁邊，“你先看看舅舅怎麽挖的，學一下。”
沈軍動作利索，最後用鋤頭一撬，就将整個筍從地上撅了起來，然後撿起扔到自己女兒腳邊，沈曉敏接力用刀削平整，放進籃筐裏。
看完一遍，顧以澤彎腰拾起地上另一把鋤頭，拎在手裏，蹲在地上的沈曉敏偷偷擡眸看他一眼，別人拎了鋤頭只是農夫準備鋤地，他拎了鋤頭，像貴公子馬上要打高爾夫。
表姐這個男朋友，真的不止有錢，還帥，很有氣質。
“這個。”沈念幫顧以澤找了顆筍，指着冒出頭的筍尖尖告訴他，“你挖這個試試。”
顧以澤笑着移步過去。
他學着沈軍的樣子，将鋤頭扛起又放下，一遍遍将冬筍旁的泥土挖空，然後整顆筍漸漸裸露出來，形像小山。
沈念在旁邊看着笑眼微彎，“可以喲，顧……”
差點又說漏嘴。
她咳了咳，餘光掃了下那邊的舅舅和表妹，鼓鼓掌，“看一遍就學會了精髓，非常棒！”
顧以澤擡起頭，偏頭看她一下，笑問：“是不是很優秀？”
沈念：“？”
這句話，怎麽似曾相識呢？
她想起來了，年三十那天，她讓他給外婆搭建一個雞窩，搭完之後她就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自戀，真是刻在骨子裏的，時不時就冒出頭來。
“你怎麽那麽不禁誇呢？嗯？”沈念抱着兩條手臂，笑看他。
顧以澤嘴角笑意劃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本來就很優秀，你沒有覺得嗎？”
沈念：“……”
他在期待她的答案，而她只當他是自戀，往他肩上拍了下，指指地上催促道：“你快點挖吧。”
“你看舅舅都挖第三個了。”
顧以澤往沈軍那邊望一眼，勝負欲使他再次揮起了鋤頭。
鋤頭砸在地裏的悶響之外，還有幾道女人的聲音在竹林裏飄蕩開，由遠及近。
“有啥啊，看你們一個個羨慕的，怕不是像她媽當年一樣，在外面跟男人勾三搭四，被搞大肚子沒人要。”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當年她媽，那是男的連面都沒露過，顯然是八字沒一撇，沈念這個不同，人都帶回來見家長了。那肯定是奔着結婚去的。”
“那也改變不了她是野種沒人要的事實。”
“就是，找個有錢男人，就以為自己是金鳳凰了？她就是一個傷風敗俗的賤人生的野種！”
“诶，你們說，這個沈念她男朋友，要是知道她是沒名沒分的野種，會不會不要她？”
“很可能啊，有錢人家很注重這個的。”
顧以澤聽不下去，将手裏的工具朝地上一扔，操了聲，擡腿往聲源處大步走去。
“喂，顧以澤！”沈念趕緊追上去。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小山坡，那聲源是從坡的那面傳來的。
顧以澤往上走，最後站在頂端，斂着眉，居高臨下地望着半坡上那幾個嘴碎的女人，後擡腳便将旁邊一個腦袋大小的石頭踹了下去。
石頭沿着山坡越滾越快，滾到其中一個的鋤頭邊，伴着“啊”的一聲尖叫，人跳開了。
石頭繼續往下滾，那三個女人齊齊仰頭往上望去。
男人來勢洶洶，身材高大，外面穿了件黑色大衣，雙手叉在腰上，單腳踏着旁邊一塊大石頭，氣質這塊拿捏得死死地，像極了道上混的大哥。
那幾個長舌婦瞬間被他的氣勢唬住。
半晌，那個差點被砸到的婦女才回過神來。
“幹什麽？想殺人啊？”那人沖他大吼，嗓音尖利。
顧以澤眼眸微眯，透出危險。
再他媽多嘴一句，他不敢保證他會作出什麽事。
沈念從後面追趕過來，氣喘籲籲地來在他身旁。
那幾個人看這情形就知道，她們适才說的話，都被兩個人聽了去。
還有什麽比背後說人壞話，結果被當事人聽了去更尴尬的？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過尴尬歸尴尬，她們倒想知道，這男人的，當真不嫌棄沈念的出身？
于是她們當中，便有人帶頭當面揭沈念的短：“看你要長相有長相，要錢有錢的，在海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你說你找什麽人做女朋友不好？偏找她啊。她就只是一個連她爸都不想要的野種。”
另一個附和：“就是，聽我們一句勸，早點清醒過來吧，最好今晚連夜開車跑走！當然，你要是偏偏就喜歡我們小鎮的姑娘，多的是比她身家清白的。”
“我可以給你介紹啊，哈哈哈哈……”
沈念從小見識過這些人嘴巴的厲害，難聽話只會越說越惡毒，她不想跟她們糾纏，扯了扯顧以澤的大衣，想勸他下去。
再讓顧以澤聽下去，她只覺得難堪，
顧以澤差點就要怒火中燒，被沈念扯了幾下，怒火方才勉強熄滅，控制自己沒作出什麽出格的事。
他反手牽住她的手，“老子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他站在高處，睥睨山坡下三人，大掌溫暖地裹着沈念的手，在她們面前擡高了舉起來，“承蒙你們讓我知道，有你們這群人在，念念以前過的什麽日子，我以後會加倍對她好。”
沈念氣息還沒完全喘勻，聞言瞳孔輕震，觸動地望着他。
下面那幾個女人也是震驚，通常從別的人嘴裏聽到女朋友出身那麽不光彩，做男朋友的應該會覺得丢臉才對，這個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顧以澤冷哼，又說：“倒是你們，一個個的，就靠诋毀侮辱別人獲得快樂，日子肯定過的很苦吧？放心，以後會越來越苦的！”
“你！”被戳了痛腳，帶頭的那個女人氣沖沖指着顧以澤。
“你什麽你！”顧以澤用下巴示人，帶着滿身傲氣，“叫你們男人出來，讓我看看有多大本事！”
話音落，還真的有幾個男人從右面過來。
是她們三人的丈夫，還有一對年輕的小夫妻。
年輕夫妻裏，那個戴眼鏡的丈夫仰頭望着高處的男人，兩秒過後辨認出那是誰，急忙将身邊撸袖子脫外套準備跟顧以澤開幹的男人攔下。
“別別別，叔叔幾個，這位爺我們可惹不起。”
說完，來不及多做解釋，戴眼鏡的青年連跑帶摔地爬上小上坡。
将适才摔在地上沾了泥的手在外套上搓了搓，青年彎着腰，恭恭敬敬地朝顧以澤伸出手，“沒想到這裏都能見到顧總，真是天大的緣分。”
山坡下，那三對夫婦包括他的妻子皆瞳孔地震，震驚地望着眼前的場景。
這個戴眼鏡的，就是老劉家的女婿，那個開奔馳回鄉的青年才俊。
人人都說老劉家的閨女找了這樣有本事的老公，也算是光宗耀祖。這兩三年，他們一家在鎮上那都是可以橫着走的。
這怎麽，到了沈念男朋友面前，跟奴仆見了老爺似的？
一番好言相勸，青年才将顧以澤這位爺哄好。
顧以澤高高在上地往坡下那幾個人身上掃了一眼，帶着睥睨衆生的倨傲模樣，牽上沈念的手，冷冷地轉身下坡。
青年舒一口氣，這才從上邊跑下來。
他一回來，就有人問：“什麽人啊？讓你小子又是點頭哈腰又是賠笑臉的。”
“大老板，這麽跟你們說吧，我老板都要看他臉色吃飯。”青年想起這幾天聽到周圍人談起的話題，扶了扶眼鏡，問，“你們說開了臺大G回來的，就是他吧？”
“是他。”
“低調了，他就是開直升機回來都不稀奇。”
幾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來确實是……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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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下坡，沈念忍不住邊笑。
顧以澤怒氣還未完全消散，俊臉緊繃，轉頭問她，“你笑什麽？”
沈念提着氣，學着他的語調說：“叫你們男人出來，讓我看看有多大本事！”
她鹦鹉學舌的樣子，沒把顧以澤逗笑，倒是讓自己樂得更歡。
顧以澤下巴往上一揚，較真道：“我肯定比他們有本事。”
這說的倒也是事實，尤其他剛剛又給她長臉了，沈念笑着奉承道：“沒錯，顧總事業有成，年紀輕輕就……”
“不是。”顧以澤腳步停下，面對着她，眼神暧昧地注視着她的眼睛，重複強調說：“我是說，我比他們有本事讓自己女人幸福。”
沈念怔了一下。
他說這話什麽意思？
為什麽感覺，話裏話外，有點邪惡呢？
可恥的是，自己竟然好像聽懂了。
顧以澤見沈念的臉一點點泛紅，俯身湊到她耳畔，低低地說：“不信你試試？”
沈念：“……”
不是感覺，他是真的邪惡。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明白自己對念念的心意，顧總走上了各種姿勢推銷自己的道路。
竹林鎮副本已刷完，下章回海城啦，騷起來~
周末繼續雙更！請珍惜雙更的日子，畢竟作者存稿告急了【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