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實習生
周六早上七點多,梁池下了班車,迎面吹來一股涼風,使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十一月中旬的宿市剛剛立冬,這個南方小城,天氣總是沒有過度,半月前還有人穿着短袖,如今卻已裹上大衣甚至棉衣,今日又是陰天,伴着陣陣涼風,濕冷的空氣無孔不入,仿佛要滲進人的骨頭縫裏。
梁池還未換上冬裝,穿着一身原本是深藍色,卻已經快被洗成淺藍色的工作服,雙手插進褲兜,瑟縮着脖子,快步向着南門小飯館走過去。
梁池還未說話,老板娘便看到了他,笑着問道:“還是老樣子?”
“嗯。”梁池點點頭,麻溜地掏出手機掃碼,轉了七塊錢過去。
“你這是去上班還是剛下班啊?”
老板娘說着,手上動作不停,給他盛了四塊錢的蒸餃,三塊錢的豆腐腦。加醋加蔥花,不要辣不要香菜。
“剛下班。”梁池回答。他們廠的工人白班夜班一個月一輪換,這周正輪到他上夜班。
“啧,辛苦了,送你個茶葉蛋吧。”老板娘四十來歲了,笑起來眼角都是褶子。
梁池頓了一下,接過來,卻只說了句,“謝謝,您也辛苦。”——這麽冷的天氣,卻風雨無阻每天六點多就過來賣早飯。
梁池學生時期就有些輕微的社交障礙,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這些年來經歷了社會的嚴刑拷打,已好了許多。但還是不怎麽愛跟不熟悉的人說話,導致外人常常以為他冷漠無情。
他經常來這個小飯館兒買早飯,換成別人可能早就跟老板娘阿姨來,阿姨去的叫得熱情了。他卻僅僅是混了個臉熟,不過老板娘人很好,見他常來就會給他時不時地加點東西。
說是飯館,其實就是支起來的一個棚子,裏面擺了幾張破舊的木桌子凳子,四面漏風。但是為了省一塊錢的打包費用,梁池還是忍着涼飕飕的風,坐在這兒吃了。
對面便是宿舍所在廠區的南門,這個時間段正是上班下班的人來來往往的時候,不過今天似乎格外地吵鬧。
梁池擡頭掃了一眼正前方五六米遠的地方,一群拖着拉杆箱,帶着大包小包叽叽喳喳的年輕人。想起組長似乎說過下周要來一批實習的學生,看來就是他們了吧,到的還挺早。
領隊的女子叫蘇宛,是生産部的助理,梁池看到她,身體就不由得僵了僵,下意識地想躲,想起自己坐在棚子裏,她應該看不到,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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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宛梳着高馬尾,穿着廠裏的深藍色坎肩,正舉着大喇叭站在凳子上,面朝學生,扯着嗓子吼。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聽我說,宿舍鑰匙都領到了吧?鑰匙上貼的有門牌號。現在帶上你們的行李,去你們自己對應的宿舍。把行李放下然後去廠區的西南角領被褥。聽懂了嗎?”
“聽懂了,美女姐姐。快保護好你的嗓子吧。長得這麽好看,嗓子可不能啞了!”
人群中傳來的一道男聲音格外響亮,惹得衆人哄笑出聲,蘇宛也上揚了嘴角,被一堆瑣碎的雜事弄的煩躁不堪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她聽得出來這位男生并無惡意,被人誇漂亮總是開心的事。
“你們班,誰是班長?”
“就是我,美女姐姐!”
依舊是那位男生,梁池聞聲看去,便見他站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高高地舉着左手,五指修長白淨,身穿黑色的及膝大衣,戴着一條米白色圍巾,臉色白皙得仿佛和圍巾融為一體。
兩道濃密的眉毛,眉峰微微上揚,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張揚。一雙精致的桃花眼下是高挺的鼻梁,再配上微薄的嘴唇,讓人看了就不由得怨上天不公。
蘇宛顯然也被這張臉恍了心神,愣了一下,才接着問道,“你叫什麽?”
“溫庭禮。”
他放下手,沖着蘇宛揚起嘴角笑了笑。
蘇宛沒再看他,只低下頭在名單上找到他的名字和手機號,“你負責安頓好你們班裏人,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沒問題,放心吧。”
衆人就地解散,拖着各自的行李奔向宿舍。
梁池的早飯正好吃完,沒在桌子上看到餐巾紙,也不太好意思問老板娘要,幹脆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反正回去也要洗。剛邁出門,正準備回宿舍,卻突然被叫住了。
“嘿,哥們兒。問一下三號樓在哪啊?”
梁池回頭,又看到了溫庭禮,這男生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聽懂了,沒問題嗎?梁池抽了抽嘴角,右手往側前方一指,“西邊路口左轉,然後直走,第三排,朝南的大門就是了。”
溫庭禮一臉茫然,“不是,哥們兒,咱能別扯東南西北嗎?你說前後左右行不行?”
梁池無奈,“你跟着我走吧,我住二號樓,你對面。”
“行!謝了!”溫庭禮連忙拉着拉杆箱跟上。
宿舍樓一共有六棟,都是六層的低層樓,沒有電梯。牆體原本是米白色的,經歷了風吹日曬,早已變為土黃色。甚至有很多地方牆皮已經掉了,露出了內裏的沙子和水泥。
梁池帶着他慢慢穿過一棟又一棟樓向前走。
“哥們兒,你叫什麽啊?認識一下?”
溫庭禮一向喜歡結交朋友,初來乍到的沒個認識的人怎麽行!何況眼前這人長的頗合他胃口,面部輪廓偏硬朗,雖稱不上很帥,但也五官周正。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深邃的雙眸,仿佛沉澱了無數的故事,多看一眼就會被吸引進去,右側眼尾處一顆小小的淚痣點綴其上,配上這副棱角分明的臉卻意外地不會讓人感覺違和,倒是有種詭異的反差萌。
他看上去很高,溫庭禮以為自己一米八零的身高在南方已經不算矮了,但眼前這人起碼得有一米八五吧?而且肩寬腿長,身材一看就很棒,男人味兒爆棚。
沒錯,溫庭禮向來葷素不忌,男色女色他都吃。
“梁池。”溫庭禮聽見男人低沉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傳來。
“怎麽寫啊?哪兩個字?”
“橋梁的梁,池塘的池。”
“梁池”,溫庭禮默默念了一下這兩個字,記在了心頭,又忙着自報家門,“我叫溫庭禮,溫暖的溫,家庭的庭,知書達禮的禮。”
“嗯。”原來是這三個字,梁池暗自嘀咕,這人的名字和打扮倒是有股子溫潤如玉的味道,但是似乎和說話行事作風不太相符?
二人說着便到了三號樓下,梁池指着門口說,“進去吧,就是這棟。”
溫庭禮卻沒急着進去,他就站在那兒看着梁池進了對面樓的大門才轉頭往裏走。他宿舍就在一樓,倒也省事。剛邁了沒兩步,卻突然僵住了。
他剛才是不是忘了要微信?靠!以後還能遇見嗎?
梁池卻只當萍水相逢,沒想那麽多。邁開步子,發揮腿長的優勢,一步兩個臺階地上了樓。
打開宿舍的門,右手邊第一張床便是梁池的。他們宿舍是标準的六人間,上床下桌,有獨立衛生間。一群兒老爺們平時亂糟糟吵鬧的很。不過最近他們幾個都是白班,這會兒宿舍沒人。梁池簡單地洗漱了下,便上床倒頭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晉江的第二篇文。
故事是虛構的,背景是16年我在電子廠打寒假工的所見所聞所感,希望能為身在異鄉獨自漂泊的你帶來一絲溫暖。
我的第一篇古言文《相公掰彎手劄》已完結。
一句話簡介:這是一個男女主分別把自己掰彎又掰直的悲慘(不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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