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水果硬糖2.0
金玉娥的話,謝臨聽到了,他沒說話,不過就在心裏想着,朋友?他媽哪個朋友能借錢給他們?錢小玲嗎?
除了她,謝臨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別看平時關系還可以,錢小玲那人,一千兩千可以,再多一毛也不會有。
但是這話要一說,金玉娥總又要炸不可。
這麽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謝臨就醒了,應該說是這一晚上,他心裏都壓着事情,根本也沒怎麽睡,就困得厲害的時候迷糊了一下。
清早的醫院裏已經漸漸開始熱鬧起來,有人來給親人送飯,也有來替守夜的人換班的。
謝秋生還沒醒,金玉娥也還睡得熟,謝臨沒喊她,準備先下樓去打包個粥什麽的回來。
吃完早飯,杜醫生也來了,因為是熟人,又在海市中心醫院,就聯系了他,有些事情他做醫生的總比他們清楚。
杜醫生一向很照顧謝臨,幫着跑前跑後,也免了謝臨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有了杜醫生,謝秋生的主治醫生講話也就不那麽遮掩修飾,直接說了實情,謝秋生吐血被送過來,一經搶救就能發現這是很典型的胃癌,而且看樣子已經到了中晚期。
謝臨木然問道:“那我爸他還……還有救嗎?”
杜醫生與主治醫生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不忍之色。
主治醫生道:“照理論來說,胃癌早期發現,通過手術治療,五年生存率能夠達到90%以上,如果到了中晚期,就……”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主治醫生接着道:“不過一切還是要等化驗結果出來,你們家屬也不要太悲觀,積極配合治療,才能延長生存期。”
從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杜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安慰了兩句。
實在在疾病和金錢面前,任何語言都顯得很蒼白。
謝臨的笑同樣有些蒼白,他和杜醫生分開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回去病房後和他爸怎麽說這個事情。
醫院裏人來人往,誰知道誰正面臨着生離死別,他挑了個人少的地方走,最後走到樓梯間再也走不動了。
他随便在臺階上坐下,抱着頭将臉埋在膝蓋上。
深深地無力包裹了他。
此時,他就像一只無助的小動物,面對要将他吞噬幹淨的危機,緊緊蜷縮成一團。
天無絕人之路。
這話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謝臨覺得這話不對,至少在他身上不對,不然為什麽他已經活得這麽努力了,每每當他覺得看到希望的時候,生活總能一腳又把他踹向更深的深淵裏?
唐餘年垂手慢慢拐進了樓梯間,右手手指間夾着一根還未點燃的香煙,左手把玩着金屬質地的打火機身上的圖案,再看到樓梯間竟然已經被人霸占了。
這可是十二樓,哪個有病的走樓梯?
對面抱團坐在樓梯臺階上的人聞聲往旁邊挪了一下,可能是想給他讓道。擡頭的瞬間,兩人視線不經意撞上,同時認出了對方。
謝臨現在實在沒力氣做好表情管理走出去,因為之前的兩次偶遇,讓他對唐餘年的觀感不差,在這個熟悉的陌生人面前,他也不需要去假裝。
想着,他再次低下頭,将臉埋了起來。
有點像受了欺負的小狗崽子,委屈巴巴的。
唐餘年腦海裏無端浮起這麽一個念頭,心頭郁結的那團雜草似的東西也被他暫時遺忘了那麽幾秒。
海市大學大二,還和唐卿認識,估計是同學吧。
默不做聲的唐餘年在心裏推測出了事實,他微頓的腳步再次動了起來,樓梯門關上,他也不說話,就靠在了旁邊的牆上,與謝臨隔了不到三米的距離。
手裏的香煙被點着,他開始吞雲吐霧。
謝臨聞到味道,擡頭看了他一眼。
成熟英俊的男人兩條大長腿交錯着,人靠在牆上,頭發沒有打理得如往常那樣一絲不茍,留海有些淩亂地落在額前,樣子有些懶散,他還是同樣風格的打扮,寬松的深灰色棉麻襯衫,扣子開了兩顆,露出脖子和鎖骨,袖口挽了起來,黑色的褲子,黑色的皮鞋,一手叉着口袋,一手夾着煙,手指是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那種好看。
只是看着,這人似乎也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只是這人要長相有長相,要錢更有花不完的錢,他還能愁什麽呢?
一時間,謝臨還真想知道一下有錢人的煩惱是什麽。
察覺到他的目光,低着頭的人擡頭看了過來。
“來一根?”
他指手裏的香煙。
謝臨搖頭,拒絕了。
唐餘年也沒有強求,伸手一摸口袋裏,摸到了一顆自某日後就習慣塞在口袋裏的硬糖,便順手拿了出來,遞到了謝臨面前。
水果糖,蘋果味的。
謝臨一愣,伸手接了。
“謝謝。”
見他拿了糖也不動,唐餘年又伸手把糖拿了回來,正在謝臨以為他給顆糖還要要回去的時候,他把糖紙一撕,把糖塞到了他嘴邊。
謝臨下意識張嘴含住。
甜的。
還有蘋果香。
這是……還他那天的那顆糖?
謝臨覺得自己似乎明白這人行為代表的意思。
唐餘年又靠了回去,兩人一人抽煙,一人吃糖,默默無語,謝臨看着他開始發呆,唐餘年看着發呆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概在難受的時候,有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陪着自己,同樣散發着自己的郁悶,似乎也有了彼此安慰的效果。
在唐餘年抽完了三根煙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樓梯間。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只要我總是笑着面對,困難和打擊就無法打敗我。
謝臨回到病房,謝秋生早上醒了,吃過粥就躺在病床上休息,金玉娥這會兒已經回家去了,昨晚出來得急,什麽東西也沒帶,既然要住院就要回家整理點換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過來。
看到謝臨進來,謝秋生一下子想坐起來。
謝臨趕緊過去按住他,說:“爸你別亂動,手上還在輸液呢,小心回血。”
謝秋生這才安分下來,看着謝臨道:“哎,我沒事,就是老胃病犯了,這是要住院吧?這可不行,那得多少錢啊,我感覺好多了,早點出院回家吧!”
就是這個時候還想着省錢。
謝臨又是辛酸,又是無力,只是嘴上還要安慰他:“爸你放心住吧,我沒跟你們說,我認識一個拍電視劇的人,他介紹我去拍電視,一天能賺4000塊,你的醫藥費和我的學費都沒問題。”
“真的啊?”謝秋生又喜又驚,然後又想到了什麽,“一天能賺這麽多,他們拍的是什麽內容?沒人欺負你吧?”
謝臨點頭:“你放心,是正規的電視劇,以後播了我們一起看,爸你別覺得這錢多,那些明星一部電視拍下來幾百萬都是便宜的,那些大明星我聽說還有上千萬的。”
對于兒子的話,謝秋生是完全相信的,立即打消了疑慮,激動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生得聰明,就挑了我和你媽的優點長,不比那些明星差!原來當明星這麽能賺錢!”
說着,高興了一會兒,又似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很快退了下去,他看着謝臨有些欲言又止。
“你媽她……”
“嗯?”
謝臨等他下文,他吞吞吐吐了一會兒,卻又不說了,只是眉頭緊緊皺巴着。謝臨以為他還是擔心錢的問題,就也沒放在心上,轉了話題說起了別的。
說了一陣話,謝秋生到底是累的,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一天,謝秋生又被開單子做了許多項檢查。
晚上謝臨交待了他媽陪床,自己又趕回了劇組,沒辦法,誰讓這個角色的戲實在拖不起了,而且謝臨一個素人,也不好讓那些前輩們等他。
所以一接到老楊的信息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謝臨就趕了回去。
這一晚上,謝臨倒頭就睡,第二天一早四點多就被喊起來去攝影棚。
換裝,化妝,一天緊張地拍攝下來,謝臨還是忍不住走了好幾次神。錢才雖然沒說什麽,但是臉上表情可不怎麽好看。
晚上還有夜戲,趁着放盒飯休息的時候,老楊和司甜都走了過來。
老楊問他:“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楚,你爸怎麽樣了?”
謝臨搖頭:“具體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不過可能不大好。”
這年頭生病,說是不大好的,一猜也就中了。
老楊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接下來你要開學了,你打算怎麽辦?要是想再接戲的話,我和我姐夫這邊說一聲,他人脈比我廣,給你找點小角色總是沒問題的……這工作來錢快。”
謝臨道:“謝謝楊叔,我現在亂得很,這幾天我再考慮一下。”
如果他要再接戲賺錢,那就勢必不能去上學,總是請假估計有困難,那他就要考慮休學,或者,直接退學。
一直默默沒有說話的司甜看他苦着臉,咬了一下嘴唇,道:“謝臨你要是着急錢的事,我雖然才開始工作賺的不多,但是十來萬還能借給你。”
這也是才認識幾天的人,能開口說借錢給他,謝臨心裏真的很感動,但他也不能真開這個口。
“謝謝甜姐,我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向你開口。”
司甜也學着老楊拍拍他的肩膀。
她家也不富裕,能幫的也有限。
工作人員開始放盒放,司甜被女主喊走了,老楊也去和他姐夫一起吃飯說事情。
謝臨剛想去拿飯,一只手遞到他面前,将一盒盒放遞了過來。
“謝哥吃雞腿嗎?我看你沒什麽精神,給宇哥拿的時候,也順便給你拿了。”
這是林宇的助理,好像是叫小吳的。
謝臨也沒有打笑臉人的愛好,他吃什麽都不挑,道了謝就接了過來。
其實謝臨心裏壓着事,也是沒什麽胃口,但他這個年紀身體消化好,不吃就容易沒力氣,強迫着自己也要吃一點。
打開盒飯,掰開一次性筷子,謝臨就坐在片場的小馬紮上,低頭剛要吃,就感覺那味道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