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飄香馄饨

謝臨心裏塞着五百萬的事情,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醫院走道的天花板，把上面那兩條紋路用眼神來回描繪了無數遍。

很快, 唐餘年也醒了, 他一睜開眼睛就去看輸液還有多少。

見還剩下一些，便松了一口氣, 抹了一把臉清醒了一下, 一轉眼就看到謝臨睜着眼睛。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

他順手摸了一下謝臨的額頭，感覺是正常的溫度，高燒沒有再回上來。

謝臨除了心裏發冷, 身體上的那點不舒服都感覺不到了。

他搖了搖頭, 說了一句“謝謝”。

唐餘年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見他不想說, 也就沒問。

天快亮了, 在醫院急診樓裏的人熬了一夜的，也都迷糊了一會兒，這會兒陸續醒了。

隔壁床是個小姑娘, 因為吃壞了東西，急性胃腸炎進來的，爸媽都陪着。同是一晚上折騰的交情, 那位阿姨見謝臨終于醒了, 也正好聊幾句。

“小夥子，這回進醫院難受了吧？看你瘦的，身體怎麽能好？以後可別學人家減肥, 還是長壯點好。”

謝臨動了動嘴角，他現在實在沒有與人交際的力氣。

好在唐餘年體貼，拿小毯子将他包了包，阻擋了視線。他道：“是有點瘦，需要補補。”

那阿姨聽得唐餘年贊同她的觀點，立即轉了聊天對象，念叨：“是這個道理對吧，你男朋友這麽瘦，你怎麽也這麽瘦，都得好好補補，別吃那些個垃圾食品，你看我家女兒，吃什麽辣條加冰牛奶，把自己吃進醫院了吧？”

那女兒也醒着，聽到就抗議了：“媽，你別怪辣條好嘛，我常常吃，也不是哪次都進醫院啊！”

阿姨在她腿上拍了一下：“還頂嘴，再吃下次活該痛死你，別滿地打滾讓我們帶你來醫院救命。”

女兒：“……”別說了，很丢臉好嘛！

謝臨躺在病床上，一直到輸完液，心裏的一團亂麻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好了，可以回去休息了，藥記得按時吃，這幾天飲食清淡，作息規律，小年輕的有點營養不良，疲勞過度了，別太折騰自己，記得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醫生來看了一下，又讓護士量了體溫，這才宣布可以回家。

“謝謝醫生。”

謝臨被唐餘年扶着坐了起來，在他拿着鞋子往他腳上套的時候，謝臨終于回過了神。

“我自己來。”

他還沒有臉大到讓別人伺候他穿鞋，深吸了一口氣，他自己穿好了鞋下了地。

落地的時候，他又腿軟了一下，唐餘年要伸手扶他，他自己先一步撐住了病床站穩了。

唐餘年只好把空空的雙手默默收了回去。

“咦？小哥哥！”

隔壁床忙着丢臉的小姑娘聽到動靜望了一眼過來，然後就看到了謝臨，一雙眼睛頓時瞪圓了，肚子疼也感受不到了，蹭一下坐了起來。

真有種垂死病中驚坐起，我家愛豆竟然在這裏的感覺。

謝臨回頭，發現并不認識她。

小姑娘已經一臉興奮，見他望過去，更加激動，拉倒揮手。

“小哥哥，我是你的粉絲！微博我有關注你，我的同學也是你的粉絲，之前你打工的時候她們就認識你了，可惜我出去旅游了，不過沒想到竟然在醫院裏遇到你了！小哥哥你要保重身體啊，我們等着看劇呢，你要加油啊！”

她媽媽使勁拉住她：“別動別動，回血了！你個死孩子，都不知道痛嗎？”

年輕的孩子，臉上是真誠的對他的喜歡。

謝臨覺得自己總是會被感動，喜歡他的這些人，護着他的這些人。

只要一點點善意和溫暖，就能讓他充滿力量。

謝臨真心地道：“謝謝，我會努力的！”

得到他的回應，小姑娘眼睛亮得吓人，她特別想說要個合照，但是看謝臨臉色不太好，怕他不願意，就又忍了下去。

謝臨在片場待了一段時間，也是見了一些明星和粉絲，現在還挺了解她們的心理。

“要合照嗎？就是我現在有點糟糕。”

謝臨表情溫和，小姑娘頭點得都怕她脖子斷了。

“要要要！一點不糟糕，太帥了！”

謝臨淡淡一笑，走到她病床邊上。小姑娘把相機一開，塞到她媽手裏：“把我和小哥哥拍得美一點！”

她媽簡直想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無奈還是給倆人拍了好幾張。

“聽媽媽的話，少吃點辣條。”阿姨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

“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吃辣條了，小哥哥！”

和人道別離開時，謝臨還聽到小姑娘激動得和她媽“科普”他。

出了醫院急診樓的大門，天色也才亮。

“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家吧。”

唐餘年手上還拿着毯子和毛巾。

謝臨再次道了謝，陪着一起先把東西放進了車子裏。

“唐先生，昨天真的太麻煩你了，謝謝你。”

唐餘年和他并肩往醫院外的早飯店過去。

“不要總是和我這麽客氣，之前幾次遇上也是緣份，不要見外，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

謝臨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唐餘年也正看着他，神色間帶着溫和。

“你是唐卿的小叔……”

謝臨想說，我也可以把你當成小叔看待。

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唐餘年打斷他：“我也就比你大了十歲，唐卿那是輩分，如果你也叫我小叔，那我可就有點傷心了，我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當然不老！”只是成熟穩重而已。

謝臨飛快的否定，取悅了唐餘年。

他笑道：“別緊張，你這個年紀，其實也能算是我弟弟，你就當多了一個大哥吧。”

唐餘年并不會讓人覺得難以相處，相反，他總是淡淡的，冷靜的，讓謝臨莫名有種安全可靠的感覺。

兩人進了早餐店，一人點了一碗飄香馄饨。

熱燙的湯水進入胃裏，謝臨終于感覺到了一點饑餓。

唐餘年吃得不多，幾乎是看着謝臨在吃東西。謝臨以為他是覺得不幹淨不衛生，但見他拿用這裏的碗筷連擦也不擦一下，似乎又不像。

“你不吃嗎？”

謝臨忍不住問他。

唐餘年道：“沒事，我平時吃的不多，你多吃點，不夠再點。”

謝臨趕緊道：“我也夠了。”見他不贊同的目光，便多解釋了一句，“我平時身體挺好的，這次大概是太累了，殺青那場戲又是雨戲，淋得有點久才會發燒的。”

唐餘年靜靜聽着，也沒有多說什麽。

結帳的時候，是謝臨買的單，唐餘年沒有和他搶。

再次将人送到小區門口，唐餘年将車子熄了火，問道：“需要我陪你上去嗎？”

謝臨搖頭。

“謝謝唐先生，我可以的，你開車回去注意安全。”

謝臨下了車，還是彎下腰透過車窗，淡淡地沖着他笑，陽光在他身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發光。只是這一回，他的笑裏似乎更多了一些叫作堅韌的東西。

叫人心疼。

一瞬間，唐餘年很想跟他說，有什麽事你對我說，我幫你解決。

只是，他又生生忍住了。

謝臨他一定不會喜歡他這樣的幫助。

唐餘年将車窗降下來，道：“回去吧，有事打我電話，知道嗎？”

謝臨點頭，揮手道別。

再次走上樓梯，回到家裏。

金玉娥才起來，做了早飯，收拾了謝秋生的衣服，準備去醫院。

看到謝臨回來，她也沒吭聲，兒子這麽大了，她也不擔心這一晚上他住哪，左右不過是那個同學杜源家裏，或者是學校裏。

反正也不可能傻到睡大馬路上。

謝臨沒跟她說話，回到房間的床上躺下。

他一段時間沒回來，謝秋生也在住院，家裏冷冷清清的，他的床上都有一股落了灰的味道。

但這是他的床，他的家。

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一直到中午才醒。

金玉娥已經從醫院回來了，正在做午飯，見謝臨起來，就把飯菜端到了桌上，也不喊吃飯，自己坐下開始先吃了。

謝臨洗了把臉。

坐在他媽面前，他沒有伸手去拿碗筷，盯着人問道：“那五百萬怎麽輸的？”

金玉娥嚼着青菜葉子的動作一頓，沒說話。

輸了就是輸了，還管怎麽輸的。

謝臨又問：“是不是那個李隆帶你去外面賭的？錢小玲家的棋牌室玩不了這麽大，你不說的話，我就去問錢小玲。”

金玉娥輸了這麽多錢的事，可是連錢小玲也沒說。見兒子逼問得緊了，只得如實說了。

在金玉娥與李隆打了幾次麻将，贏了不少之後，李隆便約了她去推牌九，贏了兩人對半分，輸了算李隆的。

她一算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加上連贏了幾天的錢，已經開始頭腦發熱了。被再三慫恿就去了，連錢小玲也沒告訴。

李隆帶她去的是一家地下賭場，沒有固定地點，流動性聚賭，去賭的人都是老客帶新人。

金玉娥那運氣确實好，開始去了兩次，贏了七八萬。和李隆一對分，也拿了三四萬塊。

但人心就是這樣，吃不飽飯的時候就想要頓飯吃，有了飯吃，就想來兩個菜，有了菜又見人大魚大菜，自己也有了，又開始惦記沒嘗過山珍海味。

金玉娥先是樂呵，然後就覺得肉痛，贏的那錢還得分出一半給別人，人就帶她過來一手指沒碰牌，她叫個私家車載她過來也就五十塊錢的路費。

都是她贏的錢，憑什麽分給別人？

她就不想分了。

第二天她就和李隆說她不來了，李隆也不在意，結果她自己偷偷去了，一上賭桌先贏了八千，心情好得不行。

一心想着再來幾把，她可能都可以買鑽戒，買黃金，再厲害點直接換套房。

在她美好的人生暢想中，轉眼八千又都輸了出去，她都沒回過神來。

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收手的，加上前些日子贏的錢，她有底氣。

賭桌上的錢，來得快，去得更快。

金玉娥輸錢的速度，堪比洩洪。

越到後來，她簡直是輸紅了眼，之前贏的全輸出去時就該停手了，但她哪裏甘心。

可是沒錢了怎麽辦？

賭場裏自然有可以借錢的地方，不用你開口，人家看着就自動迎了上來。

擡手一簽名，十萬到手。

再上桌一賭，轉眼十萬沒了。

不甘心，行，再簽，再賭，再賭，再簽……

一晚上五百萬，那就是一堆數字。沒吃着，沒喝着，就連摸也沒摸着，就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想，三章內能把謝小臨嫁出去嗎？應該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