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少爺的劍

小滿的心思全部放在生意上,天天琢磨着新菜品,如此居然轉眼過了大半年,這半年裏,鹿鳴苑和麻辣火鍋腳店的生意愈發的好起來,小滿得了銀子就老老實實在自己的小莊子附近尋覓良田買下,每天自我激勵:若是再多攢一些,定然要在汴京城裏買一所大院子,帶花園的!這樣來回在京郊和城中跑實在是太累了,若沒有大量奴仆,沒有便捷的交通工具,住在鄉下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栀娘倒無所謂,她所居住的聽桂落折騰了好幾次擺設,還幫小滿搗鼓的紫藤居少女味十足,時不時就想出個新的名頭将屋裏收拾的幹淨整潔,還有那說不出來的意趣,小滿心中贊嘆,不愧是王孫之女。

汴京城中東裏坊內,這裏靠近皇宮,聚集着大宋的皇親國戚,祁家根基深厚,占了這裏一條街。

此刻祁府雖外面,府裏卻是喜氣洋洋,連回廊裏走動的丫鬟婆子都樂陶陶。屋檐下管媽媽正指揮一對對丫鬟們清掃回廊、鋪設地毯、擦洗花瓶,忙得腳不沾地,她新收的幹女兒不解,問道:“媽媽,這可是有什麽喜事?”,管媽媽悄聲說:“三少爺回來了,府裏要擺宴席呢,只是不讓聲張。”

沿着抄手游廊,過了一道檀木雕刻着牡丹錦繡的垂花門,便是祁夫人所居住的品言堂,此時平言堂裏祁夫人和祁非凡正在商議事情,祁非凡今日裏一身霜灰色細布長衫,圓領,大袖,下施鴨卵青色橫襕為裳,腰間襞積褶成居家的樣子,清幽雅逸,越發襯得他風度翩翩,俊逸非凡,他滿臉不解:“娘,三弟如今立下了大功,官家的賞賜應當不日将下來,娘不張羅着晚上的家宴,卻将我叫來是何意?”

祁夫人今日裏穿着一身松柏綠的長衫,配着赤金色褙子,最引以為傲的黑發上簪一只赤金仙山瀛洲簪,還在鬓角依照着汴京城裏的習俗插一小束剪成蝴蝶紛飛的楸樹葉子,一張口眼淚便落下來:“我的兒,你不知道,三郎為了探得契丹宮帳軍共有幾個行營,最後居然只身入了契丹軍營。你大哥來信說,一斤跟着三郎,只見三郎當時那個樣子,一臉的生無所眷,竟然是置生死于事外。”,她說着拍拍胸脯,心有餘悸。雖然自第一天成為祁家婦的那天起就伴随着提心吊膽,可是自己自幼寵愛的小兒子遇到這樣兇險,心裏還是後怕,想起自打收到大兒子的信以後心中就忐忑不寧,又恨恨的說:“還不是為了那個當泸賣菜的廚娘!”

二郎溫言安撫她道:“娘可是多心了,祁家兒郎個個為國赤膽忠心。需要探清敵人虛實,有時候深入虎穴也是應該的。”

祁夫人出言反駁:“那可不是,你大哥說看那勢頭,卻是心無眷戀的,勸我應了他。”

祁非凡只覺一陣陣頭痛,皺皺眉頭道:“那您就應了他吧。”

祁夫人橫眉冷對,她一貫是氣質冷清凜然大氣的人,驟然犯起脾氣來居然讓祁非凡也心裏膽顫:“哼,為了一個女子弄得無君無父,這可是混賬了?”

祁非凡看她并不松口,心知無奈。自己這個娘親出身臨川王家,自幼秉承庭訓,臨川王家是王安石,不僅配合神宗實施變法,現在還在延用的青苗法,均輸法,保馬法均是王宰相當年所立,而且此後幾任宰相呂惠卿,曾布,蔡京,都是他的門生。可以說是門生故舊,遍布天下,便是如今過去了一百年,尚且餘威猶在。

臨川王家門風極好,世代俱不驕縱,子弟讀書有成,族學臨川書院成了舉朝學子向往的書院,王家卻越發謹慎,男娶女嫁俱是擇那清貴之家,便是前朝裏仁宗皇帝瞧上了王家的三小姐做兒媳婦,許以王妃之位,都被王家人硬生生給拒絕了。

所以當時祁家求娶祁夫人的時候可是很費了一番波折,沒想到兩位年輕人看對眼了,祁老太君只好舔着一張老臉,三顧臨川王家,連當時的大儒宋清逸都請去做說客才娶得祁夫人回來。

祁夫人帶着王家人的驕傲,被教育得很是清貴,便是立在廳上一句話不說,都滿身的凜然正氣。她又注重門戶,京中那些皇親貴戚家裏,她都不甚看在眼裏。若不是祁家如今有太多人虎視眈眈,她早就給三個兒子都聘了百年世家的讀書女子了。

面對這樣一個娘,祁非凡怎麽能說服她呢?老祖宗不是個為難兒媳婦的,祁太尉又愛重媳婦,三個兒子聽話,家中沒有小妾通房,娘家又給她底氣,祁夫人的日子一直過得順風順水說一不二,家中早變成一言堂了,哪裏聽得見兒子們的意思?

祁非凡心中苦笑:三郎啊,不是做哥哥的不幫你,便是哥哥自己的事情,還懸在半空呢。

祁非池進門來就看到是這樣一幅場景,娘親和二哥俱是老神在在,兩個人都皺着眉頭低頭想事情。祁非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堆上了滿臉笑容,笑道:“二哥,快來看一下,看我給娘帶的翡翠水頭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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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從懷裏小心翼翼拿出一方紅帕子,翻開紅帕子,裏面裹着一只翠綠欲滴的翡翠手镯。

祁非凡眉毛一挑,并不出聲,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兄弟倆是一起長大的,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祁非池笑嘻嘻,了眼睛,眼睛裏狡黠無比,又朝着祁夫人的方向揚了揚嘴角,示意自己可以。

兩兄弟眉眼官司打得火熱,“噗嗤”一聲祁夫人被逗樂了,畢竟自己親身骨肉,看到這樣,就想起了兩人小時候打碎自己陪嫁的珊瑚盆景時不敢說話也是這樣擠眉弄眼的互相示意,心中的怒氣也沖減了不少。

她這一笑,祁非凡更加得勁,黏上來:“娘親,您看看,這是我從遼東特意帶過來的,只有這等翡翠才配得上您絕世風采。”

祁夫人忍着笑意板着臉:“少來,巧言令色鮮矣。”

祁非池卻不以為意,毫不退縮,繼續殷勤倒杯茶水,雙手捧着給祁夫人:“娘親請用茶。”

饒是知道他有意獻殷勤,祁夫人眉目間的怒意仍是蕩然無存,笑吟吟接了那杯茶,心疼說道:“我兒,你回房歇着去。剛趕了那麽遠路來。”

祁非池見祁夫人神态舒展,知道她消氣了,得意得笑得眉目都皺起來:“這回可是打了一場硬仗,我想死娘了,出門才知道汴京好,尤其是汴京的吃食好”

說到這裏,祁非凡兩目驟然大睜,急得拼命搖頭,示意不要說,祁非凡卻不知道哥哥之前已經勸了娘親一次,以為二哥是警告自己不要提及小滿,可是為了小滿,他還是得鼓起勇氣說下去。

他眉飛色舞還想将話題引過去,祁夫人心中卻警鈴大作,警覺擡頭:“你心裏存了什麽想頭?若是為了那不入流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少開口的好。”說罷,連茶都不喝了,再想到兒子孝敬自己這杯茶卻還是為了那個女子,自己懷胎十月辛苦撫養兒子,在他心中卻不如個外姓女子,心中更是不喜,将那茶杯重重掼在桌上,拂袖而去。

祁非凡滿臉無奈。讓你不要說你偏說,傻小子,這下好了。

祁非池猶自呆呆愣愣。半天摸了摸後腦掃:“娘親怎麽突然生氣了呢。”

祁非凡的聲音幽幽的傳過來:“三郎,你進來之前我已經跟娘親求情過了。”

祁非池還沒反應過來,祁非凡看着傻乎乎的弟弟,一臉的嫌棄,自己這般七竅玲珑心的人,怎麽有這般一個傻弟弟呢。罷了罷了,還是自己費費口舌,多指點下他吧。于是滿臉無奈開口說:“三郎,娘親一向以自己的出身為驕傲,看重門第,這樣一個人,你怎麽能指望她在挑兒媳婦時突然就擯棄門第之見,毫無芥蒂就認同那陳家小娘子?”

祁非池喃喃道:“我想着娘總是疼我的。”

祁非凡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響才說:“你若是心悅那小娘子,便不要再找娘親提了。你越是為了那個小娘子跟娘親對抗,娘親越是不喜那個小娘子,那樣便是求娶進門,婆婆為難兒媳婦也有的是辦法。你先去求祖母,祖母年歲已高,最盼重孫。再則讓祖母說動父親,聽說那陳家小娘子父親的宋太師女婿,不孝不慈抛妻棄子,我們捏着宋家這麽一個把柄,總是好的。”

祁非池高興壞了,連連拱手:“二哥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祁非凡笑了一下,揉了揉他頭發:“傻小子,就空口感謝可不成。你書庫裏那本五代兵書,可得老老實實給我送過來。”說罷,轉身走了。

祁非池呆呆立在原地,咦?二哥,好像啥都沒做,就拿走了我一本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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