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求祖母幫我提親
到了晚間,祁府的家宴喜氣洋洋開始了,雖然一再叮囑下人們切勿張揚,可是主子們喜悅的情緒還是感染了祁府上下。家宴上因着都是自家骨肉,因而也不避諱,就團坐一桌。祁老太君端坐中間,勒一道明黃色鑲嵌翡翠玉牌的抹額,眉目間還隐約看見年輕時名動京城的搖光帝姬的風采,都說她是個有福氣的,出身皇家,配得祁将軍夫妻恩愛,如花美眷,如今年歲大了又身體康健,她見得堂下兒孫齊聚,一副興盛和美的景象,滿臉慈愛宣布開宴。
祁夫人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布菜,她仍舊是下午時的裝束,站得筆直,規規矩矩,祁老太君一眼掃過去微微颔首,這個兒媳婦板正端方,禮儀上堪稱京中貴婦的典範,只祁老太君一身順遂如意,因而對媳婦也極為厚道,溫言說道:“媳婦,你也坐下吧。”
祁夫人笑意盎然,嘴角翹起,說道:“婆母體恤媳婦,可是我們做小輩的豈能亂了規矩。”
祁老太君笑道:“你素來晨昏定省,極為孝順我,如今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該松泛松泛喽。”
祁夫人方才坐下。心裏卻被這話勾起了心思,想着如今祁非池此次立了大功,在官家跟前獲了贊揚,想必是今後有一番提拔。稍晚些家宴結束後,定要和婆婆聊一下,京中适齡的女子有哪些合适的。唉,老大是要挑大梁的長子嫡孫,如今說起婚嫁老太君都說自己自有打算。老二又是個滑不留手的,每次給他相看姑娘都被他給推掉了。唯有這個老三的婚事,便是自己能插得上手的。
她滿腹心思,就沒聽清夫君祁太尉說了什麽祝酒詞,不過不外乎也是“忠君報國”之類的告誡。二個兒子素來崇拜爹爹,早就恭恭敬敬應了。
飯後擺上茶點,一家人賞月說些家常,祁夫人屏退了下人,家中正好說些祁非池此次當差情況。
祁夫人心疼兒子,讓他喝竹荪參片茶:“三郎匆匆洗去身上的灰塵就直接進宮去了,明早就好好在家休整一番。”
京中的貴族子弟有一半都領着各種閑職,只是為了方便領份饷銀,并沒有誰去上衙的,是以祁夫人這麽說,祁太尉并無異議。
他看了看吾家有兒初長成的三郎,心中很是滿意:“三郎,官家怎麽說?”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一家人驟然都專注起來,緊張看向祁非池。
祁非池沉吟片刻:“官家神色未明,手裏捏着的一柄玉如意卻逗得厲害,想是官家氣着了。我忙跪下,求官家先不要發作,若是信不過我,只朝廷派些探子去查訪膠州灣是否有異動即可。官家不出聲,半響才大笑起來,說我是個極好的,他自己心中有數,讓我自己下去。”
祁老太君換了換坐姿,這才說:“官家自打登基以來,行事是越見手腕,輕易不讓人窺見了情緒。此番能被三郎看出來動怒,想必此事是觸了逆鱗。”
“官家那般寵愛,朱貴妃有何不滿意的?我們祁家和聖人娘娘這麽多年被打壓的連氣都喘不過來,朱貴妃在宮裏說一不二,官家對她這般好她卻毫無夫妻之情?”祁夫人不解的說道。
祁太尉責備的看了祁夫人一眼:“切勿說聖上是非。”
祁夫人知道自家的夫君是最為忠君愛國的,連忙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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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非凡見狀連忙打岔:“三郎,你是如何知道那契丹狗賊要走水路的?”
祁非池接着說下去:“是啊,我初始不解,河北西路便是再如何昏聩,契丹那麽多人怎麽毫無音訊只逼汴京?後來看了堪輿圖,才想到他們有可能從海上過來。”
說着指尖蘸取茶水,在高幾上兩筆便畫出地形圖,邊畫邊示意道:“若是從渤海灣停泊,只消十天,便能繞道河北東路,經恩州、大名府直搗汴梁。”
祁府是行伍世家,家中女眷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頓時祁家上下都心中暗驚,汴京自打立國以來就多次被大臣參奏毫無屏障,可是執拗不願意更改。如今繁衍多朝愈發尾大不掉起來,若是遷都傷筋動骨,因而也就無人再提及了。
只是歷任皇上都竭力駐兵,京城周圍有大量駐兵護衛京中安全,便是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都是天子心腹重臣派駐。
官家卻因着猜疑祁家,連續換了祁家軍,又上下清洗,将自己身邊的大太監汪筆送了過去做廂都指揮使,囑咐軍中事事都要問過汪指揮使。
那汪太監從未掌過兵,只知道賣官。一時這兩路軍官上行下效,烏煙瘴氣。真定府的知府氣不過,往上告了禦狀,結果折子還沒到官家呢,汪筆就得了信。不僅沒觸發那汪筆,過了半年那知府也被尋了個錯處貶谪到潮州去了。
如此看來,契丹的行軍路線甚為可行,那河北東路多半被朱貴妃掌握,只要買通了一兩個州,再舉兵前來,定然會勢不可擋直逼汴京,祁家軍如今被拆得七零八散,唯有西北的祁家大郎可以支應,便是離汴京最近的京西北路和河東路兩路的駐軍要趕到,只怕天下也大亂了。
祁太尉兩下就想到了這中間利害,氣得胡子直抖:“禍國殃民!禍國殃民啊!”
祁非池接着講:“我知道官家心中忌憚我家,因而必将所有證據都搜集齊全了才能出手。爹爹常教育我們,要麽不出手,凡是出手必然要一擊而中。”
“宮帳軍是契丹皇帝帳下的壯丁組成,是契丹族親軍,供宿衛和征戰,以行營為宮,選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其中千機行營更是精中之精,我猜着便是要有這般大動作,必然會動千機營。”
“因而到了吉林府,我先是尋訪到宮帳軍千機行營的廚子家,命令大壯扮做貨郎,尋些物美價廉的脂粉首飾擔了去賣,誘得那廚子之妻信任。廚子之妻是個性子火爆的,這種人最易與人交心,買了幾次大壯的脂粉後,就沒有什麽戒心,她跟鄰居聊天也不避諱大壯,過了十來天,總算被大壯聽到那廚子妻子抱怨要給丈夫收拾行李,說是要準備南去,連去哪裏都說的一清二楚。”
“我又急急趕路,快馬趕到大遼國東京道的順化城,那裏相距不遠便是化城,化城是個天然的良港,停泊了高麗和倭國的船只,若是要出海是極為便利的,這驗證了我的猜測。只是那些人在順化城郊外建起了一座兵營,看樣子要長期駐守在那裏,我只身潛入敵營,方探得他們只是待命,等着大遼國契丹皇帝下令。”
聽到這裏,衆人才覺得出了一口長氣,祁太尉早就怒極:“胡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以身犯險若有閃失,讓祖母雙親情何以堪?不孝!”
祁夫人雖然也不贊同三郎親入虎穴,但到底心疼兒子,低聲勸祁太尉:“三郎才剛回來,何必訓斥他。”
祁老太君老神在在,似乎沒察覺剛才發生了什麽,半響才嘆一口氣:“只怕證據擺在眼前,官家也不信。反倒誤以為我們跟聖人娘娘沆瀣一氣污蔑那朱貴妃。”
一家人俱是沉默,氣氛瞬間變得凝重。祁二給祁非池使了一個眼色,祁非池忙跟二哥兩個插科打诨,花廳中這才熱鬧起來。
又說會子閑話,祁非池突然放下酒杯,規規矩矩跪在了老祖宗跟前。
祁夫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祁非凡扶額,傻弟弟,讓你求祖母,不是當衆如此突兀的求祖母啊
姜還是老的辣,祁老太君揚了揚眉毛,不動神色的身子前傾:“三郎卻是喝多了?”
祁非池往地上磕了三個頭,說道:“求祖母幫我向陳家提親。”
祁太尉大怒,将手中的酒杯往案幾上重重一掼:“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能置喙的?!”
祁老太君卻神色未變,只慈聲問道:“你說的可是那日裏府上掌勺的陳娘子?”
一邊的祁夫人早按捺不住站起來,一臉的怒氣,因着婆婆在不好出聲呵斥,只好狠狠盯着祁非池。
祁非池挺直了腰杆,毫不畏懼的看回去。
祁太尉說道:“不可!聽你娘親說那女子當日裏來家裏,沒想到處處質問于兩位長輩,大大的不恭敬。這種舉止,怎麽給你娘做兒媳婦?現在又撺掇你向家中長輩提這麽親事?這等禍亂家門的姑娘不能娶!”
祁非池梗着脖子:“她沒有!她自有傲骨,自打從我家回去後她早就跟我斷絕了關系,是我癡心妄想。她和娘親起争執我雖然不知道經過,但我事後回想她知書達理,其中必有她的緣由。只是這次,我要家中長輩都同意了,再堂堂正正上門求親,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祁夫人氣得手直哆嗦,終于忍不住了罵道:“你個逆子,為了個外頭認識的不知底細的人連爹娘都不要了嗎?!”說着竟直直往後倒去,祁非凡大呼一聲:“娘——”,身影微動,已是扶住了祁夫人,祁非池也急得直起身子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