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業了
“金未來你馬勒戈壁!老子的老婆是你調戲的嗎?”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那男人的身後響起,然後,闵葦看到了吳嶼凡,他的臂彎上,吊着一截白花花的手臂。
吳嶼凡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看過闵葦哭了,在他們結婚初期,她倒是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後來,她就不會哭了,有時候那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可她愣是會生生地咽了下去。
現在,看到她在這樣的地方跪在地上哭成了梨花帶雨的樣子,吳嶼凡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急忙蹲下來捧住闵葦的臉。
“葦葦,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老公,老公幫你揍他。”
這雙手,或許在不久前,還停留在那個站在一旁的女人的身上。
闵葦突然就幹嘔了一下。
“傻缺!滾!”
“老婆咱罵人能有點創意嗎?”吳嶼凡翻了個白眼,那白眼翻到一半的時候,頭上就被重重鑿了一下。
剛剛在哭泣着的闵葦的小姨的拳頭雨點一樣落在吳嶼凡的腦袋上,“陳世美,負心漢,賤男人,去死吧!”
吳嶼凡吃痛,跳了起來,“小姨?你也在這兒啊,你幹嘛打我啊?”
“我不是你小姨!”闵葦小姨在他的小腿上補上一腳,吳嶼凡疼得直跳腳。
“葦葦,可憐的葦葦。”她小姨握住闵葦的手,“難怪你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種狀況,不然我不會……”
“好了,別說了,回去吧!”這情況太複雜,闵葦無力亦無心再應付了,她想盡快離開這裏。
“可是,我腳軟,站不起來。”
闵葦使勁抱住她小姨的腰,将她攙了起來,那分量讓她腿一軟,差點被壓趴在了地上。而後,突然感覺壓在肩上的重量輕了,一看,是剛剛那個黑皮膚的痞子幫着她扶住了她小姨。
“死開!”闵葦冷冷地說。
“雖然我和吳嶼凡走在一起,但我們不是一夥的。”黑皮根本不以她的态度為意,笑得跟朵花似的,“而且,這裏真的很難打到車,我的車就在五十米外停着,我非常樂意送你們一程。”
街上除了看熱鬧的閑人,根本看不到有出租車,五十米開外,果然停着倆黑色的保時捷。
“好吧,到能打到車的地方把我們放下來。”闵葦說,又覺得有些狗咬呂洞賓之嫌,于是加了一句,“謝謝了!”
“我的榮幸!”
“金未來!”吳嶼凡的磨牙聲傳來。
“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我追她不犯法吧?”黑皮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嶼凡。”一截白淨的胳膊又搭上了吳嶼凡的臂彎,順着胳膊看過去,闵葦這次算是見到了胳膊主人的廬山真面目。
“呵,小芳姑娘啊!”
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這首歌簡直就是為吳嶼凡的初戀定制的。
曾經,吳嶼凡跟闵葦講過他來不及表白就随着佳人遠走他鄉而夭折的初戀,情到深處,還高歌了一曲《小芳》。
他家保險櫃裏就有一張此女的二寸小相,還是吳嶼凡偷偷從人家高中的學生證上撕下來的呢。那照片,是梗在闵葦喉頭的一根刺。從此,只要說起吳嶼凡的初戀,她就不冷不熱的來一句,“哦,小芳啊。”以至于見到真人,這個綽號就脫口而出。
“是闵小姐吧?很高興見到你,你本人比嶼凡說的還要漂亮呢!”
“見到你我可一點都不高興,你本人比你那嶼凡描述的要老多了。”闵葦毫不客氣。
“葦葦!”吳嶼凡帶着責備的口氣叫她。
那情形讓她覺得他們還沒有離婚,而現在是在他家的客廳,對面一臉無奈的她的丈夫要她注意一下作為女主人該有的氣度。
“別用你那張臭嘴叫老娘的名字,否則老娘一腳過去,”闵葦做了個踢腿的動作,“讓你下半輩子當太監。”
“小芳”立刻目瞪口呆地看着闵葦,好像她這一生都沒有見過比闵葦更粗魯的人,做足了震驚的樣子。
闵葦看得胃疼,“金,什麽?”
“金未來。”黑皮少年狗腿地說。
“還不撒開你的蹄子走起來在等什麽?”
“好嘞,走着。”
“葦葦!”吳嶼凡急了,要追上去。
“小芳”抱住吳嶼凡的胳膊,楚楚可憐的美麗大眼睛看住他,“嶼凡,我媽疼的厲害,等着你送她去醫院呢。”
吳嶼凡恨恨地收回了邁出去的腳,“好吧,我們去接她。”
一路上,闵葦以為那個自稱要追她的黑皮會有一卡車的話來等着她,誰知對方只是悠閑地開着車,一言不發,時不時還用口哨吹着不成調的曲子。
眼看着街道兩旁的樓越來越高,路上也漸漸有了車,闵葦忍不住了,“你是吳嶼凡什麽人吶,怎麽我以前沒見過你?”
“我是他們家鄰居,我見過你好多次啊大姐。”
“哦,那還真是奇怪,怎麽我根本不記得你。”
“你奇怪的不是這個吧?”金未來在後視鏡裏玩味地看着闵葦。
“我好奇的是你們今天在那裏做什麽。”
“就是那個小芳啊,她打電話給吳嶼凡,說她媽媽病了,又找不到車,問可不可以幫幫她。我正好閑着,吳嶼凡就拉着我一起去了。”
“呵!”闵葦冷笑,“這麽多年她媽媽病了是怎麽過來的啊?怎麽這邊吳嶼凡剛散出離婚的消息,那邊她就找不到車了呢?”
“就是,賤人就是矯情,當賜“一丈紅”。”
“說什麽呢?”闵葦瞪他,“這麽說你的初戀情人,也太不厚道了吧?”
“她什麽時候成了我的初戀情人了?”金未來哭笑不得,他還真是跟不上闵葦的思路。
“吳嶼凡說的啊,那個小芳是那些年,你們全村男孩一起追過的女孩兒啊。”
金未來一副暈死過去的表情,“我們全鎮的男孩什麽時候輪到他來代言了?哎,你知不知道,吳嶼凡小的時候啊……”
“停車!”闵葦根本沒有聽他說話,看到窗外的出租車越來越多,立刻出言打斷了他即将開始的八卦,“我們要下去了。”
“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必了,我們自己打車就好,今天謝謝你。”
“好,好吧。”金未來不甘不願地停下了車。
看着闵葦攙扶着她小姨離開的背影,金未來探出頭去問了一句,“我可不可以追你?”
“可以!”對方的回答很幹脆。
“小姨您能別搗亂嗎?我是在問闵葦。”
“我在代她回答你。”
闵葦沒有出聲,笑意在金未來的臉上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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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吳嶼凡在一起的三年,日子平淡的像一灘死水,闵葦有時候都會祈禱自己生場大病或者吳嶼凡的公司出點什麽問題,好打斷那四平八穩的生活節奏,讓她在那死水裏探出頭,稍稍透一口氣。可是,那三年實在太平靜了,吳嶼凡的生意順風順水,一向體弱多病的她,甚至連一場重感冒都不曾有。
離開吳嶼凡的短短幾天,糟心的事就一樁接着一樁,這讓心力交瘁的闵葦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是不是,她将她的守護神給推開了?再一想吳嶼凡那露着粉紅牙龈的臉,狠狠鄙視了自己一下,有那副德行的神嗎?
這天,闵葦仍舊一身香奈兒套裝,化了精致的妝容,神采奕奕(至少看上去是)地去上班。
大清早也不會有人來店裏,無所事事呆了一會兒,開始拿出手機,看了她在一個小說網站的連載,沒有任何意外的,昨天新上傳的章節只有可憐巴巴的個位數的點擊。嘆了口氣,關掉主頁開始碼字。
“Boss,Boss,總部電話。”缇娜急急忙忙跑來,壓低聲音對她說。
該死!闵葦皺眉,這一年來,只要是總部的來電,肯定沒好事,那麽這一次,也絕對不會例外。
接起電話,傳來闵葦熟悉的,那個美籍華人客套的,冷冰冰的聲音。
先揚後抑,是她們這位大中華區經理一貫的手段。
果然,那聲音先是表揚了闵葦為他們這個品牌做出的努力,肯定了闵葦的工作能力,而後,語氣急轉直下,為他們的品牌在大中華區的銷售額都不及在日本的五分之一,甚至不及北美地區而感到痛惜和遺憾,而後,幹脆利落的宣布了他們蓄謀已久的決定。
“公司決定對大中華區的管理層進行一次大換血,涉及到的人員多達兩百人,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你包括在那二百人裏。闵葦小姐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銷售人才,我對公司的決定持保留意見,但是,很抱歉我愛莫能助……”
“就是說,我被炒鱿魚了。”闵葦打斷那滔滔不絕的廢話。
“是的。”
“知道了,再見!”
挂掉電話,闵葦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厲害,對面牆上的試衣鏡裏映出了她蒼白的臉。
她失業了,她竟然失業了!
這幾年,她将三分之一的心思用在盯梢吳嶼凡上,剩餘的三分之二的心思,全部傾注在了這份工作上。
她清楚的知道這段開始的一點都不美好,相處時磕磕碰碰的婚姻随時會劃上句號。
她以為她的工作不會辜負她。
工作不是男人,不會給她整出那麽多的幺蛾子,只要付出,總有回報。
事實上她也做的非常好,就在昨天晚上,她都夢到了自己升職,她覺得她值得被那樣對待。可是現在,現實告訴她,一切不過是她的黃粱一夢而已。
短短幾天,她失去了她的婚姻,失去了她看作是生命的工作,她似乎,失去了一切呢。
幾個店員都圍在她旁邊,她們的眼神讓她受不了,這輩子她最怕的就是被別人憐憫了,因為那意味着她是弱者,而什麽都不能掌控的“弱者”,是她最讨厭的一種角色。
“我被fire了,你們好自為之啊。”她拍了拍離她最近的一個店員的肩,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而後開始收拾東西。
半年後,這個來自美國的奢侈品牌,終于不再各種折騰着尋求治療在大中華區“水土不服”的方法,全面撤出了大中華區,一心一意去主打櫻花國了。
闵葦看到這條消息時終于釋懷,不再質疑自己的能力,當然,這是後話。
現在,闵葦拎着一個小小的袋子走在大街上,感覺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和平時不一樣,天空分外灰,車輛的喇叭聲特別吵,匆匆行走的人個個如面無表情的木偶,一切,都是個讓人絕望的樣子。
街角處,一對情侶在擁抱,那擁抱怎麽看怎麽別扭,男的太高又不肯配合,女人踮起腳吊在他的脖子上,看起來跟個樹袋熊似的。
等等,那個杵在那裏的傻大個也太熟悉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