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輩子在這裏吧
一頓飯的時間,吳嶼凡見識到了什麽叫史上最低的笑點,以及,什麽叫做“一塊二”。他郁悶地看着藍溪那笑出一堆褶子,像個小籠包一樣俏皮的眼角,以及張牙舞爪的闵葦。
更讓他郁悶的一點是,他如果發出各種噪音的話,闵老師即使不看他,嚴肅的臉會變得更嚴肅一分,吓的他噤若寒蟬,可這兩人這麽鬧,闵老師看向他們的眼光就像看自己在襁褓中的嬰兒一樣,充滿了溫馨與慈愛。
差別待遇也別搞這麽明顯啊親,我可是您的半個兒子啊!吳嶼凡拿筷子使勁戳碗裏的米飯。
吃過飯,藍溪邀請闵葦一起去河邊散步,闵葦開心地答應了。
終于知道了吳嶼凡身份的藍溪不情不願地加了一句,“你要來嗎?大——叔!”
叔叔和大叔的區別老大了,別混着叫成嗎?吳嶼凡不滿。
等不到回答,兩個人,四只離譜的大眼一齊瞪向吳嶼凡。
神一般的相似啊,其實這個叫藍溪的小子根本就是老闵寄養在親戚家的私生子吧?
吳嶼凡擡頭看看毒辣辣的太陽,一陣頭皮發麻,話說,大中午在毒日頭下散步,是什麽重口味的癖好啊?“太熱,我不去了。”他說。那兩人都是一幅如釋重負的樣子,吳嶼凡的心被貓尖利的爪子撓了一樣,他捂住左邊的胸口,哦媽,我的心真的受傷了。
闵葦爸摘了一籃子豆角來,闵葦媽把切板拿到老槐樹下的水泥桌子上放着,一邊切,一邊和闵葦爸聊天。
“藍溪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是啊!倒是跟葦葦越來越像了。”
“夫妻相嘛!”闵葦媽抿嘴笑。
嗯?吳嶼凡豎起了耳朵,夫什麽妻啊?他們都隔着一輩兒呢,您二老能不能有點節操?
“那會兒他們多好啊,後來怎麽就分手了呢?我還記得他寫給葦葦的信裏有這麽一句,“在逐漸襖熱的七月上午,唯有你,是我清涼和鎮定的力量”,看不出這個毛毛燥燥的家夥還能寫出那麽美的句子。”
“少年情懷總是詩嘛!”闵葦媽難得的文藝了一下。
“不是啊,他們不是阿姨和外甥嗎?怎麽還情書分手的?鬧什麽啊?”吳嶼凡目瞪口呆。
“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談戀愛也是可以的。”闵葦爸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
“他們,什麽時候談的啊?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有這麽個人?”
“初中畢業來這裏過暑假的時候,他們談了四年戀愛呢,葦葦上大學那會兒藍溪還坐火車專門去看她呢。”闵葦媽笑得溫柔無比。
“那是早戀,你們竟然不阻止!”吳嶼凡忘情地咆哮。
“幹嘛要阻止?”闵葦爸一攤手,“兩小無猜,多美好的感情!”
天吶!還說她沒有青梅竹馬那麽奇怪,原來在這兒等他呢!而且那小子的長相根本就是闵葦的菜啊,比她萌的那些泡菜國的娘娘腔明星們可好看多了,難怪她成天睜大一雙準備發現萌物的眼睛,原來她曾經過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萌物啊!是否經常會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慨?那老子算什麽?還有,怎麽那麽巧那小子把工作找到越北了?難道想和闵葦重續前緣?
吳嶼凡“噌”地一下站起來,拔腿就往外跑。
看着半個兒子氣急敗壞地背影,闵葦爸媽相視一笑,闵葦媽還比了個“v”字,耶!
涼風習習,垂柳依依,夢河邊上,有對情侶。
他們坐在河邊,卷起褲管,将腳放進清澈見底的水中,真是惬意啊!
好個闵葦,好速度啊,剛不是穿着裙子嗎?什麽時候換成牛仔褲了?是跟這小子湊情侶裝嗎?吳嶼凡氣哼哼地踢掉自己那彩虹色的人字拖往前沖,真好,他不用卷褲管。
“哎——!吳嶼凡你幹嘛?”突然看到吳嶼凡氣勢洶洶地往河裏走,闵葦吓了一跳。
“游泳!”
“可是……”
“哼!”吳嶼凡驚天動地地哼了一聲,一腳跨了進去。
“哎,哎,哎,哎喲!”
兩人看着吳嶼凡在那裏東倒西歪,兩手亂抓,而後“撲通”一聲栽到了水裏。
當吳嶼凡頭上頂着一大條綠色的絮狀物從水裏爬出來,并“呸呸呸”連吐幾口河水時,岸上的兩只大眼生物樂壞了,爆發出一陣狂笑。
在情敵面前出糗就已經夠丢臉了,還被情敵和老婆合起來嘲笑,吳嶼凡又尴尬又心酸,撿起地上的鞋子,低着頭就要往回走。
“這是怎麽了?生氣了呀?”闵葦扯住他的大短褲的褲腳,“別動哦,再動我給你扒下來。”
吳嶼凡果然不敢動,嘴上卻還逞強,“随便你,這裏又沒什麽人,我才不怕呢。”
“好了好了,別跟個小屁孩似的,鬧什麽脾氣啊,過來坐!”闵葦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吳嶼凡有些不情願的轉身坐下,臉還是臭臭的。
“天氣這麽好,空氣這麽新鮮,大家一起坐着聊聊多好,你別掃興好不好?”
“嗯!”吳嶼凡悶悶地答應。
闵葦的胳膊伸過來攬住他的肩,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一樣挑起他的下巴,“那給爺笑一個!”
于是,吳嶼凡沒有骨氣地咧嘴笑了。
“小阿姨□□有方!”藍溪笑得更誇張。
記住了小子,我才是正室,你不過是個過去式,管你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吳嶼凡對着藍溪挑挑眉。
藍溪卻完全抓不住重點,像是看到了會上樹的母豬一樣瞪大眼,“天吶,他的眉毛,小阿姨你看他的眉毛,真好玩啊哈哈哈!叔,能再挑一下嗎?”
這小鬼,是猴子派來玩他的吧?吳嶼凡郁悶了。
陽光
藍天
白雲
微風
碎銀般流淌的夢河水
還有
臭着臉的你
這是,我的小小天堂!闵葦仰起頭,眯眼,微笑。雖然我還沒有原諒你,但是有你在,真好!
晚上,吳嶼凡自身後抱着闵葦,她沒有再推開他。
兩個人都沒有睡意,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這是誰呀?”吳嶼凡指着牆上貼的一張從雜志或者海報之類的東西上剪下來的金發正太的照片問。
“威廉王子。”
“不是吧?”吳嶼凡腦中閃過一個謝頂的,鼻子像香腸一樣的白種男人的形象,“他竟然有這麽帥的時候?”
“少見多怪!”
“你什麽時候貼上去的啊?”
“十八歲以前,具體的,不記得了。”
原來從小就是個正太控,沒創意的女人。
“這誰啊?”吳嶼凡又指着一張用鉛筆描的卡通少女的頭像問。
“拳皇裏的人物。”
“你畫的?”
“藍溪畫的!”
“他畫的你為什麽要貼在你床頭?”吳嶼凡忍不住粗聲粗氣地問。
“他送我的,我當然要貼我床頭了。”闵葦比他更大聲地嚷。
“我送你的克羅心手鏈,你戴了不到三天就丢了。你生日時我親手做了蛋糕給你,你嫌難吃全扔垃圾桶裏了。想跟你用個情侶手機鈴聲,不到三分鐘你就換回你的泡菜鳥語歌……”吳嶼凡越說越委屈,“這小子送你這麽一幅破畫,你當寶貝貼在床頭,你怎麽不把我寫給你的情書貼床頭?”
闵葦被氣笑了,“就你那鬼畫符的字,你也好意思讓我貼床頭?每天晚上看一遍,睡覺會做噩夢的好不好?”
我就知道,你嫌棄我!吳嶼凡閉了嘴,放開鎖着闵葦腰的手,轉身,和闵葦背靠背。
“吳嶼凡,字寫的不好不是什麽大事兒,以前老逼你練字是覺得你至少應該把名字寫好,畢竟你老要跟人簽合同什麽的,那樣的狗爬體,實在會讓人小看了你。我不想看到那種事情發生,知道嗎?”
吳嶼凡背部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
闵葦嘆一口氣,“吳嶼凡,這間房子裏的一切布置,都是我十八歲以前發生的,那個時候在想什麽,有好多我現在都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為什麽要選有熊貓圖案的床品,明明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這種笨笨的,行動遲緩的生物,我也不記得,為什麽我會把那張畫貼在那裏。”
她竟然在跟他解釋,而且是這麽的心平氣和,吳嶼凡覺得神奇。果然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城市裏的闵葦老是緊鎖着眉頭,暴躁,多疑,踹門摔東西都是常有的事,可是在這個有着湛藍的天空和金黃的太陽的小鎮,她換下她那漂亮的十寸高的高跟鞋,穿上舒适的布鞋,整個人都變得溫和無害起來。
如果可以,真想一輩子就生活在這裏,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吳嶼凡重新攬住闵葦,“老婆!”他開口,聲音裏有了撒嬌的意味。
“什麽?”“你應該也貼幾張你自己的照片啊,都很少見到你小時候的照片。”
“小時候老覺得自己醜,都不怎麽敢照相。”
“怎麽會?老婆,你最漂亮了,比那什麽範冰冰啊李冰冰的漂亮多了。”吳嶼凡說,為了增加說服力,又加了一句,“真的!”
闵葦失笑,“謝謝你這麽說,可是就對着我說說就好,可千萬別在外人面前也這麽說,否則被人笑死!”
“我是說真的你怎麽就不信呢?”吳嶼凡不滿,“老婆,是誰讓你這麽自卑的?”
高中時被職業技術學校的校草狂追,而後,只要出了學校和家門,就有陌生的女生對她投來鄙夷的,敵視的眼光,伴随着毫不掩飾地大聲議論,“怪裏怪氣的!”“就是哦好醜!”“還穿校服,傻透了!”“皮膚好差!”“腿好像是彎的。”闵葦縮手縮腳,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那個時候,闵葦了解了“衆口铄金”的确切含義,她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摧毀,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中度的社交恐懼症,跟陌生人說話會心跳加快,臉莫名其妙地紅。直到大學,又一個校草愛上她,她才逐漸恢複了,可是,那刻在骨子深處對自己的否定,還是像個夢魇般存在的。
“那些女人是嫉妒你!”吳嶼凡篤定。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
“傻瓜!”吳嶼凡收緊抱着她的手臂,“我這麽帥瞎人眼的都被你收服了,你還有什麽好自卑的,應該自信爆棚才對!”
“吳嶼凡你一分鐘不拐着彎誇自己就會死是不是?”闵葦黑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