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色漸晚, 道路兩旁的路燈唰地依次亮起。

周知偶爾會有這種感覺, 晏行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發生的,沒發生的,未蔔先知的,不能宣之于口的……

回想重生以來與晏行的所有交集, 有些事情的确過于巧合。

晏行總能出現得如此湊巧, 比如剛巧解圍的那個節點,甚至是趕在事情發生之前。

現在想來,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晏行能夠恰巧出現在辦公室做人證, 為什麽口罩哥總是能搶在他之前——

再往細處追溯,連晏行押題為什麽那麽準都有了解釋。

當然, 更簡單的一點判斷标準是,口罩哥的形象讓上一世的晏行本性畢露了。

“你知道了?”

與其說這是一個疑問句, 不如說這是一個尾音微微上揚的陳述句。

周知皺了皺眉, 剛剛那一瞬晏行的眼神很複雜,似乎藏了不少東西。

難道還不止這麽點??

“對,”晏行頓了頓, “我也是重生。”

這更像是一場博弈, 晏行在試探周知知道多少, 他在賭周知只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

“還他媽真是?”

周知真沒想到,此人裝也裝這麽久了,坦白起來竟然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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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個理由都不編!

晏行緊繃着的呼吸微不可聞地一松。

“晏狗,你可真是——”周知仰起頭, 頸線繃直,許久沒有找到一個切合的形容詞。

晏行氣人能力一絕,且一次比一次“驚喜”。

再來幾次心髒真頂不住,遲早血壓飙升來個真·家暴現場。

心情大概就像買了老婆餅之後才知道老婆餅不送老婆,不僅不送老婆,而且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虛假小蛋糕,買家秀和賣家秀差了十萬八千裏,也不知道現在退貨還來不來得及。

周知臉色黑如鍋底:“你自己把頭伸過來。”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将狗頭送上前來,你知神懶得直接動手。

晏行真的十分聽話地送上頭來。

從某種程度上說,晏行真的很了解周知。

與周知相處,第一要義就是得順着他的毛摸。

沒錯,見他如此懂事,周知也不好太過暴力。

本欲來一頓暴擊,結果只是摁着他的頭狠狠薅了一把頭發。

随後周知又認真品味了一下晏行那句話,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奇特的“也”字。

也就是說晏行早就知道周知是重生的了。

周知放過他的頭發,收手問道:“什麽時候猜到的。”

晏行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反問道:“很難猜嗎?”

周知仔細一想,若是有心,的确挺好猜的。

畢竟他也就剛開始那幾天僞裝了一下,後面就随性而為了。

但,重點不是這個。

“那你他媽不早說??”周知舉手作勢又要揍他,“耍我好玩?”

“知神,你講講良心,”晏行手掌包住他的拳頭往下按,語氣頗為無奈,“我什麽時候做過耍你的事?”

周知被他這真誠且無可奈何的語氣唬住了。

完全忘了曾經發生過諸如《戰狼》之類的事情。

都這樣了——誰讓晏狗是他男朋友呢,揍死誰賠。

周知不自在地将手從晏行手裏抽出來,冷哼一聲,“最好沒有。”

“當然沒有。”

周知花費了整整十分鐘才把剛剛得到的所有事實消化完全。

盡管如此,玄幻感還是沒消散多少。

“我記得你以前成績只比我好一點,”周知抓了抓頭發,好奇中又有點不敢相信,“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

以前的晏行是什麽樣子?周知不止一次做過對比。盡管他倆當時處于敵對狀态,但本質上,說難聽點就是一丘之貉。

倒一倒二輪流交替,打架鬥毆從不缺席,也是一位令老師頭疼的狠角色。

然而,也曾叱咤風雲的晏行居然挑了挑眉,眼含深意,“你确定我以前成績只比你好一點嗎。”

“我數學33,你44,”周知的确不知道晏行的自信從何而來,似笑非笑地問,“你好到哪去?”

晏行輕笑一聲,“記這麽清楚?”

也不是周知想記這麽清楚的,他主要是永遠也忘不了曾美萍當時恨鐵不成鋼的那句“你看看隔壁小晏都比你高11分”!

“那你應該記得吧,那次我生物11,化學22,物理33,數學44,英語55,語文66,”晏行漫不經心地說着,帶着對自己的逆天成績的習以為常,“這麽說你有明白一點嗎。”

只不過這順眼且招搖的分數在當時引起了極大轟動,晏行差點沒被承硯人當成承硯錦鯉供起來,所以後來的分數都很中規中矩,只是偶爾會玩玩沒那麽引人注意的花樣——比如按着圓周率來,31,41,59,26,53,58……

“?”周知不明白此舉用意何在,好好一個頂級學神,何必來學渣階層游走浪跡?

思考再三,只有一個理由解釋:“你吃太飽?”

“也不是,”晏行沉吟一秒,語氣聽起來特別誠實,“每次都比你好一點的體驗挺不錯的。”

比起33分,44分已經足夠做“別人家的孩子”了。說優秀吧,不是很優秀,但就是比你家孩子好,時常給人一種“我家孩子好差,隔壁孩子也好差,但是他媽的隔壁家那個都那麽差了還比我家的好”的刺激感。

說白了就是欠揍。

好好講話是沒用的,晏狗這得的是欠揍病,不揍一頓好不了。

如此誠心求揍之人不多見,周知決定成全他。

晏行突然感到後頸一涼,一只微涼的手已經扼住了他命運的喉嚨。

“別,我錯了,”晏行迅速認錯,相當能屈能伸,“真的錯了,知神饒命。”

“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晏行這樣哄他,“況且我這一世有彌補。”

縱觀晏行這一世做的所有事,的确多數都是在為周知好。

周知這樣一想,氣消了不少。

晏行一縮脖子,掙開周知的手,轉移話題:“明天你家有人嗎。”

說着又補了一句,“我沒有。”

周知沒想太多,直接就回:“我也沒有。”

晏行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興奮,神态跟小朋友拿出了他珍藏的典藏版奧特曼沒什麽兩樣。

“那你想約會嗎。”

周知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球詢問弄得措手不及,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

他立馬一步後退三米遠,轉身三步并作兩步往自己家走。

不說話晏行就當他答應了,“那下午兩點我來找你。”

周知頭也不回,擺了擺手,“別來,我不想。”

晏行裝沒聽到,“嗯?你說什麽。”

周知的身影徹底在晏行眼中消失之前,一句話裹挾着風聲傳來:

“我去遛狗,不約會。”

第二天下午一點五十五分。

周知第一次出門有點緊張。

他撩起窗簾往對面一看,那塊原本寫着“真的錯了,麻煩知神抽空原諒一下我”的紙板上又改了新內容。

——感謝知神不殺之恩。

周知放下窗簾,笑罵道:“傻逼。”

到樓下時,晏行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濾鏡緣故,今天的晏行特別順眼,就像貼着他的審美喜好一樣。

“去幹什麽。”

這方面晏行也沒什麽經驗,提出一個相當樸素的建議:“看電影?”

“……”

就知道會是這樣。

晏行沉吟一秒:“要不換一個?”

“得了,”幸好周知也沒指望他說出什麽特別有建設性的意見,抓起晏行手腕,“走吧。”

晏行的手動了動,手指穿插進周知的指縫,标準的十指相扣。

他們保持着這個牽手姿勢一路來到電影院。

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電影院門口遇見了徐尚龍和鄧旭東。

“……好巧?”

場面其實有他媽的一點尴尬。

但是沒關系,只要不說,沒人知道哪一對才是情侶。

甚至這兩對都可以不是!

雙方抱着同樣的想法進行了一番客氣的對話。

鄧旭東尬笑三聲:“哈哈哈。”

徐尚龍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你們也來看電影啊。”

周知意有所指地問道:“你們?”

如果說借羽毛球拍不算關系好的話,那一起看電影……?

鄧旭東指了指徐尚龍,搶在徐尚龍之前開口澄清:“不,他特別想看《流浪地球》,跪着求我來的。”

“嗯嗯嗯對對對,我特別想看。”

晏行與周知同時點了點頭。

“哦。”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不聽也罷。

都不忍心告訴他們《流浪地球》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電影了。

反觀這兩位,與他們形成了鮮明對比,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

并且十分自然地牽着手進的影廳。

可惜鄧旭東和徐尚龍兩人處于大腦當機狀态,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也忘了回問“你們倆怎麽會一起來看電影”。

電影是周知閉着眼睛随便選的,好看不好看全憑運氣,座位也是随緣的最後一排側邊。

畢竟重要的也不是電影。

周知運氣不好不壞,選的是一部中規中矩的動作片。

遺憾的是,他挑到的是4D影廳。

兩位無所畏懼的年輕人此時并不知道4D電影體驗有多**。

直到電影開場。

椅子上下左右亂晃,水霧和空氣一頓亂噴,各種突如其來的刺激猶如正在遭受社會人的毒打。

感覺就像被椅子摁着打了一頓,下手極狠,要不是礙于面子,連口罩哥都要說他輸了。

每當椅子有片刻消停,晏行迅速奪回自己的身軀掌控權,偏頭去看周知。

周知似乎感覺到別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晏行這邊看。

似是冥冥中有某種默契,他們的目光從來不是單一的追逐,總在某一秒相撞交彙。

電影畫面一幀幀切過,背景音樂難得地柔和下來,叮咚作響,有細水長流的恬淡感。

周知突發奇想地猛地湊近晏行,單純的惡作劇,沒想承擔後果。

他咧開嘴,露出小白牙尖,“你看什麽看。”

“看你好看。”

晏行心念一動,食指勾住周知衣領領口,将他拽過來一些——

周知強裝鎮定,巍然不動。

他瞄到晏行唇角微微上翹了些許。

然後他莫名回憶起紅絲絨蛋糕的味道。

電影院裏有些昏暗,所有觀衆的注意力都在熒幕上,沒有人注意最後一排的角落。

略微紊亂的呼吸聲越來越近,混雜在一起。

緊接着就聽見“噗呲”一聲!

沒有感情的水汽毫不客氣地噴了他們一臉。

周知抹了一把臉,轉過頭去,假裝無事發生。

屏幕上,女主一口水噴到男主臉上,放肆地大笑着。

差點達成接吻成就的晏行面無表情: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女主噴口礦泉水有什麽噴水汽的必要嗎?

體驗極差。

回去一定要給差評!

從電影院出來,兩位已經身心疲憊。

電影講了什麽,一概不知。

思緒全程都在“我男朋友真好看”和“這破椅子什麽時候停能別噴水噴氣了嗎”之間反複橫跳。

“下次——”

周知迅速打斷他:“沒有下次。”

晏行點點頭幫他接完下半句:“沒有下次4D了。”

下次約會還是可以有的!!

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傍晚,他們就着漸晚的天色和逐漸亮起的霓虹燈閑逛。

行人來往匆匆,唯獨他倆悠閑得像老大爺散步。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周知疑惑地問道,“我怎麽不知道。”

周知對這件事一直很好奇,他确信自己除了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重生的,沒有其他缺失的記憶了。

但他的記憶裏,沒有晏行會喜歡他這種可能性存在。

“好久了,”晏行說,“你沒感覺出來而已。”

後來他們又聊到重生這件事。

“你也什麽都想不起來?”

猶如酒後斷片一般,亦或是被人抽去了一天的記憶,周知清楚地記得重生之前發生的事情,重生那天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

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啊,”晏行的腦子飛速運轉,“對,想不起來。”

周知好像也對這件事不太感興趣的樣子,聳聳肩,“噢。”

晏行說晚上給周知押題,所以周知徑直去了晏行家。

橫豎家裏沒人,晏行顯然也是早有準備,連客房都收拾好了。

“為什麽你記得那麽清楚?”

反觀他周知,從沒刻意記過這些試題,別說押題,靠運氣都不一定能想起來一道寫過的題。

晏行稍稍一頓,才道:“我記憶力好。”

“強。”周知随口稱贊道。

周知做完題,給晏行批改。

趁着批改時間沒事幹,他突然站起身來。

“我出去一下。”

周知裝作不經意地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走進房間,拉開易拉環自己先喝了一口,再随手将易拉罐遞給晏行。

“喝嗎,”他撒起謊來特別自然,“可樂。”

恰巧改到最後一題,晏行拿紅筆打下一個勾。

手邊忽然遞過來一罐東西,他看都沒看就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嗯?”晏行砸吧兩下,“這可樂味道有點怪,無糖嗎。”

“怪嗎?”周知又搶回來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小口,“我沒覺得啊。”

他再度将啤酒罐遞回去,“你再喝一口試試?”

晏行此時其實有點說不上來的暈乎,但還是聽話地接過來又喝了一口。

他皺了皺眉,一臉認真地給出結論:“不行,不太對。你別喝了。”

“對啊,”周知手肘撐在桌子上,歪着腦袋笑,“不太對。”

晏行似乎已經不太清醒,認定了這罐液體有問題,生怕周知搶走似的抱着啤酒罐不撒手,像只護食的松鼠一樣警惕地盯着周知。

“你幹什麽。”周知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有點過火了,他伸手過去想從晏行手裏抽走啤酒,指尖剛剛碰到罐身,就被晏行打了下手背。

晏行義正辭嚴地說:“不行,你不能喝。”

然後自己傻乎乎地把整罐啤酒都灌了下去。

五分鐘後,周知再度收獲一只徹底喪失清醒的晏行。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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