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顏蕭白搬過來的這個周末,饒珈珈特意在家跟易清謠一起等他。
租了輛小貨車開來幫顏蕭白搬家的師兄她們倆都認識,于是饒珈珈對着那個師兄,易清謠對着顏蕭白,兩個女生異口同聲:“是你啊!”
饒珈珈聞言扭頭來看易清謠,滿臉都是釋然的喜悅:“你認識他?”
易清謠點頭:“也是咱們學校的,電子系今年剛來的,本科跟我同校。”
顏蕭白熱情地自我介紹:“學姐我叫顏蕭白,我是好人,清謠知道的,她每周都帶我去買菜。”
饒珈珈被他那個“我是好人”逗得一樂,然後眯起眼睛斜睨着易清謠,滿臉淘氣的揶揄:“那你還不知道是他?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易清謠滿臉冤枉:“真不知道,他半個字口風都沒漏過!”說着瞪向顏蕭白,“你說你瞞這麽牢幹嘛?很神秘很好玩嗎?”
顏蕭白很認真地點頭:“嗯,surprise啊!”
幫忙搬家的師兄樂呵呵地補了一句:“得,以後清謠你帶他買菜可方便了!”
顏蕭白剛來兩個月,東西很少,更沒有大件家具,兩個男生不讓女孩幫忙搬東西,但饒珈珈和易清謠也不好意思閑着,總得搭把手表示對新房東/室友的友好,于是就去幫忙清理歸置去了。
饒珈珈小聲逗了易清謠一句:“這小子是不是在追你?怕你拒絕所以瞞着不說,直接買下房子搬進來先斬後奏!”
易清謠壓着嗓門低叫:“不可能!”
但易清謠也對顏蕭白這份神秘頗感好奇,兼以幾分隐隐的不安。
饒珈珈跟顏蕭白打完招呼,說今天耽擱了一會兒,晚上可能沒法早回來,約好次日晚上三人一起吃飯,就趕去學校幹活兒了。
剩下易清謠跟師兄一起幫顏蕭白放好大件東西,師兄也先走了。
這會兒說話方便了,易清謠便問顏蕭白:“你怎麽突然想到買房子?”
Advertisement
顏蕭白說:“我媽讓我買的。”
“哦……”易清謠心想,有錢人住到哪兒房子買到哪兒也很正常吧,不過這個地方并沒什麽投資價值,要買也應該去景區啊學區之類的吧。
顏蕭白好像聽到了她心中所想,又解釋了一句:“我媽老催,但自己又不肯來,我懶得花時間去看房子,就想着你住的房子肯定沒什麽問題,就直接買了。”
易清謠聽到那句“自己又不肯來”,心裏一凜,然後就開始飄飄搖搖地下墜。
因為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他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有一天要來看這新買的房子,那可真不大可能會等到他的畢業典禮……
“對了,那個,我爸媽離婚了。”
易清謠被顏蕭白的這句話拉回心神,登時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麽?!”
“是真的。”顏蕭白笑了笑,她明明聽見了,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罷了。
“我媽離婚後分到了一筆錢,就開始辦移民來美國,今年年初就來了,現在住在西雅圖,因為她有好姐妹在溫哥華,離得近方便來往,我之前其實就是從她那裏飛過來的。”他輕聲說。
“所以……已經離了一段時間了?”易清謠盡量小心地問。
“嗯,一年多了。”顏蕭白說。
易清謠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挺尴尬的,人家自己也不想提吧,雖然顏蕭白已經成年,但這總不是什麽好事,據說很多夫妻,就是因為上了年紀還離婚,才更覺得丢人呢。
而她心裏的震驚還在繼續,因為顏蕭白的父母,那可是感情好得如同言情偶像劇裏的神仙眷侶啊!
當時白沐骞問她能不能去給上高三的弟弟補課,她以為要見家長,緊張得焦慮,但覺得推辭也不好,于是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把弟弟帶來學校找個地方補課。
白沐骞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哈哈大笑:“放心!我爸媽不住我那兒,就我弟在。”
“哎?”易清謠驚呆了。雖然白沐骞是大好幾歲,但也不至于就單獨監護未成年弟弟了吧……
“我爸媽逍遙啊,成天卿卿我我,早就嫌我和我弟礙事,我和我弟也嫌他們膩歪,所以我一自己搬出來住,我弟就也來跟我了。他平常住校,就周末回家住兩天,反正他也大小夥子一個了,就算我不在家他一個人也能照顧自己。”
後來易清謠見過幾次他們父母,确實能看出他們倆相愛很深,而且他們相愛的肢體語言間透着一股子屬于上流社會的不那麽接地氣兒的優雅。
比如白伯伯會給顏阿姨拉開椅子讓她先坐下了自己才坐,比如顏阿姨起身準備出門時白伯伯會幫她披上外套,比如上下車時白伯伯會給顏阿姨開車門,還用手擋在上面護住她的頭。這些事電視上看都是服務生做的,只會顯得考究,而一旦親眼看到老公給老婆做,那就十分窩心,又有一種離現實生活有些遙遠的感覺,因為不那麽真實而頗為夢幻。
當時易清謠還偷偷羞澀地想過,雖然只戀愛過一次,可……就是白沐骞了吧!畢竟他帶有夫妻恩愛的基因啊,選他,這一生的幸福就有保障了吧!
誰知道數年之後,這居然變成了一個冥冥中的呼應。作為她心目中恩愛夫妻保障的那種基因原來并不存在,而她和白沐骞,也分手了。
對了,之所以稱白伯伯和顏阿姨,而不是白伯伯白伯母,既是因為這是顏阿姨讓她叫的,也因為顏阿姨看起來比白伯伯年輕很多,雖然也沒到老夫少妻的程度,但年輕十歲看樣子是有的。
當然,不排除是因為萬千寵愛在一身,顏阿姨才特別青春常駐吧,那她現在,又是怎樣了呢?是痛失所愛迅速憔悴,還是其實她才是要分開的那個、如今移居既繁華又清淨的美西海濱城市,只是另一番幸福光景?
因為并不知道他們離婚的原因,易清謠對此全然無從推測,而這個話題既已打住,她是絕不可能再去冒昧提起的了。
顏蕭白收拾細碎貼身的東西時,易清謠自覺不便插手,就到廚房做飯去了。
她原本估摸着做好午飯顏蕭白應該差不多就弄好了吧,沒想到她才炒好一個菜,他就已經過來,撸着袖子問要他做什麽了。
易清謠開火前已經把菜都備好,實在也沒什麽可幫忙的,于是顏蕭白一個勁道謝。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你在這兒圍着我幹嘛呢?給我加油啊?一邊歇着去等吃飯呗!”
顏蕭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那可不呢嘛,我啥也沒幹于心不安啊,要不我給你們降點房租吧?畢竟多擠占進來一個人,攤薄了你們的資源。”
易清謠說:“那倒不必。”
這是她和饒珈珈的共識,房租本來就夠低了,饒珈珈自認很快就要搬走,對房租升降全無所謂,而易清謠也沒跟顏蕭白說她自己的考慮——因為饒珈珈很少在家,多他一個還更好,就算回頭要再招個租客,那也是他這個正牌房東操心的事,算是分掉了她的壓力。
但顏蕭白很堅持,易清謠想了想,半開玩笑道:“那你要麽把電費包了?”
顏蕭白愣了一下,沒想到這麽簡單:“沒問題啊,以後水電煤氣網絡我都包了!”
易清謠覺得他可能沒明白這意味着什麽,便給他解釋清楚:“你答應得這麽爽快,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吧?你之前住學校宿舍,這些費用都包在租金裏,敞着随便用,所以開銷多少你沒概念呢吧?”
顏蕭白撓了撓頭,承認了:“所以……我應該考慮什麽?”
易清謠搖頭暗嘆,就這啥也不懂的大孩子,當媽的就讓他自己買房,別讓人賣了還給數錢吶,也就是有錢人家不在乎吧。
她問他:“你去沒去過美國人家裏?去過的話有沒有注意到他們家一般都比中國同學的屋子冷?”
顏蕭白想了想:“唔……最近開暖氣後沒怎麽去過,你這麽一說……好像咱們家是比學校宿舍冷一點哈?”
易清謠說:“嗯,因為這房子要單獨算水電煤氣嘛,所以都省着點用,我們暖氣是用電的,一直都是按照美國人的習慣,暖氣開在華氏75度,大多數中國同學住的是包煤氣、暖氣也是燒煤氣的房子裏,就怎麽也要開到80多度。”
顏蕭白說:“美國人不怕冷對吧?人家體質不一樣,咱們肯定還是得弄暖和點舒服,以後咱們也開到80度!”
易清謠便笑起來:“那就謝啦!”
顏蕭白表情一下子認真起來:“不,我覺得該我謝謝你,要沒你的話這些我都不懂啊,別讓人賣了還給倒數錢吶!”
他這句話剛好是剛才易清謠心裏暗自吐槽的,于是易清謠忍不住噴笑,顏蕭白不知道她笑什麽,一個勁追問。易清謠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真實想法,就随口搪塞了一個:“我想起一件特搞笑但有點惡心的事,不适合飯前談論。”
顏蕭白拍着胸脯:“沒問題!你随便說,我可是有哥哥的人啊,從小就被他訓練出來了,只要爸媽不在沒人管,他飯桌上什麽惡心的事都說過,我從開始的跑到衛生間去吐,到後來完全無感依舊吃得很香,那可是經過了魔鬼訓練的啊!”
說完這段話,顏蕭白突然意識到什麽。
他收了聲,有些惶然地小心看了看易清謠的神情,不确定是不是能在她跟前提白沐骞。
易清謠卻神色如常:“嗯,懂,我也是有哥哥的人,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