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顏蕭白搬過來,将來的生活日常會有什麽變化,易清謠沒刻意想過。
幫顏蕭白搬家的師兄第一時間提到的以後再帶他買菜就方便了,嗯,這個想到了,豈止是方便,簡直就是本來就更要一起去買菜了。
沒多久,情況就變成了易清謠只帶顏蕭白一個人去買菜,因為蔣益也有了個追求目标,所以他每周買菜都跟那女生同車去了;另一個男生一看這情況,顏蕭白和易清謠是室友,自己成了唯一的麻煩,于是就不好意思再坐易清謠的車,也另找人帶了。
至于其他生活日常的變化,若實在要易清謠想,除了買菜之外,她可能會想到以後每天往返學校要帶上顏蕭白,就再沒別的了。
所以,當顏蕭白搬過來的第二天,他問她能不能帶他去買車時,她一瞬驚訝之後,才恍然大悟——
可不嘛!買車,學車,考駕照,這不是……至少在這個必須以車代步之地的留學生的必經歷程麽!
其實周末不存在什麽忙昏了頭的情形,這麽簡單的事都沒想起來,她或許是……腦子太沉浸于其他事情當中了吧。
易清謠用牛奶把麥片泡上,旁邊的吐司機也剛好叮地将烤好的吐司片彈了出來。
她一邊将吐司片裝盤端過來,一邊跟顏蕭白說:“你是要買新車還是二手車?我倒是知道幾個賣二手車的dealer,當時跑過,挺熟,新車行我大概也知道位置,平常路過有印象,就是沒去過。”
顏蕭白說:“二手車就行,大家不都開二手車呢嗎?”
易清謠看了他一眼,答了聲“好”。
去年有個富二代新生來上學,也是直接買房又買車,雖然人家已經盡量低調地沒買豪車了,可畢竟是新車,而且是現金付全款,幾萬美金甩出去,車行職員傻了,那孩子也紅了。
如果顏蕭白還是白沐骞爸爸的兒子,這也可以是他的排場,不過想來雖然他媽媽離婚分到的傍身錢不少,可畢竟是無源之水,不能再花得太爽氣了吧。
倆人吃着早餐,易清謠又跟顏蕭白說:“你要不要找別人帶你去看車?我可以推薦,因為我不太懂,我們一般都是找對車很懂的師兄帶去的,本師姐自問能力不足哈。”
顏蕭白說:“沒事,我懂。”
易清謠:“……”然後默默地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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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下來這段時間,有空時易清謠就帶顏蕭白去看車。
二手車不像新車那樣,認準了牌子和型號就能快速決定,你得看車況,肯定都有點或大或小的問題,什麽問題嚴重,什麽問題無關緊要,什麽缺陷是你能接受的,什麽缺陷是你不能接受的,這些不但要懂,還要看運氣,是不是能碰上合适的車。
所以一時沒買到車的這些日子裏,有時跑完車行還有空,易清謠就帶顏蕭白練車。他在國內學過,也拿到了駕照,但出來要重新考,還有些不一樣的地方要特別注意。
比如顏蕭白就總是忘了換道時那個回頭看的動作,在國內開車是不能有這個動作,只能看後視鏡,但在美國就要求你必須有這個動作,沒有就會考不過。
易清謠基本上一直都在糾正顏蕭白的這一點,其他就都還好。她告訴他:“我們在這兒自己學開車的,考駕照的時候一般要反複啃的就是parallel parking,叫街趴吧?畢竟咱們這兒地廣人稀,車都随便直着停,很少用到這個技術。哦對了,還有就是你考試的時候,他們有個專門用來考試的停車位,特別窄,那個有點難停,你注意點就行了。”
顏蕭白一邊點頭記下一邊笑起來:“太到位了,我覺得你特別會教人,講得很細很清楚!跟你學車就不會出現那種學員被教練罵得狗血淋頭的情況,聽說這邊有個禁忌,夫妻不能互相教開車,不然準得離婚!”
易清謠無語:“……這都什麽跟什麽呀,我教誰也都不是夫妻啊,本來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嘛,再說你本來就會,難度低,不足以體現水平啦。”
顏蕭白聳聳肩:“反正跟我一起來那批認識的人現在都可崇拜你了,說一般不都是師兄教開車的嗎?難得看到師姐出馬呀!”
易清謠翻了個白眼:“殺手女司機是嗎?切!其實女司機開車才小心呢,給你們當教練起碼能給把好安全大關吧!”
顏蕭白神秘一笑:“嗯嗯,反正我沒跟他們說我本來學過,就說全是你教的,他們都想來排隊求帶呢!”
易清謠吓一跳:“不會吧?我哪有那麽多空!”
顏蕭白連忙安撫:“我就是這麽說的,讓他們都死了心吧!”
易清謠松了口氣,卻忽然想到,對呀,她哪有這麽多空啊,怎麽就能一直帶他看車練車呢?
從前她不願深想,照顧顏蕭白似乎是一種難以改變的習慣,然而心裏一直隐隐抗拒,覺得不妥,跟他走得近,總好像是……還在試圖與白沐骞藕斷絲連一樣。
但既然那天聽說了他家那件事,是不是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雖然聽起來他和白沐骞之間并沒有任何矛盾,可畢竟關系別扭,或許他們倆也不會再有什麽來往了吧。
她收了收心神,總之就是,她和顏蕭白可以心清如水地交往了,作為曾經的家教與學生,作為大學和研究生雙料校友,作為住在一起的房東和房客,這麽多層理直氣壯的關系呢,彼此關照與人為善不都是應該的嘛,誰也沒有藏私。
這天他們開到經常練車的那條僻靜馬路,卻發現路被封了要維修,于是只好換個地方。
調整方向之後,不知不覺就開得有點遠,男人開車都容易興起,顏蕭白上了空空蕩蕩路況頗好的州際公路,不禁手癢,期待地問易清謠:“前面有什麽好玩的目的地嗎?咱們幹脆過去兜一圈吧!”
前面還真有一個州立地質公園,裏面有湖和高高的沙丘。
不過作為女孩,讓易清謠說起來就想去的點,更在于到達公園之前會路過一片開滿波斯菊的緩坡,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花了。
易清謠說:“去年我們去的時候比現在早一點,秋假的時候,那天天氣也很好,夕陽照過來,那片花美得很夢幻!現在有點冷了,可能謝了吧?”
顏蕭白一聽也很神往:“那趕緊的,咱們看看去!”
然而車一直開到公園門口都沒遇到那片花,照理說就算花謝了,應該還能看到一些凋殘的花瓣吧?
顏蕭白掉頭又兜了一圈,易清謠終于确定了:“就是這裏,什麽時候換成地膚了呀……”
顏蕭白望着那一大片看起來像是彩色小草一樣的植物,困惑地問:“你說這叫什麽?地膚?”
易清謠點頭:“嗯,就是這種植物。我以為這片是野地呢,沒想到有人管理的呀!可是幹嘛要把波斯菊換掉呢?那個更好看呀!”
顏蕭白安慰道:“這個地膚也很好看,我車停這兒可以吧?咱們下去拍照去!”
他們倆都是既來之則安之的人,當下也就下了車,走在漫坡遍野的五彩地膚間,盡力找好光線角度,再加上人也好看,其實拍出的照片也都很美,只是易清謠掏出手機翻開去年的朋友圈給顏蕭白看,他也頓時同意了她的惋惜:“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沒看成波斯菊,倆人都有點沮喪,不過在湖邊爬了爬沙丘,也頗有散心的效果。
既然臨近傍晚,他們索性多待了一會兒,看夕陽圓滾滾地化作胭紅的鵝蛋黃,一點點加速地沉到水裏去,才倒退着邊拍那瞬息萬變的晚霞邊走,最後終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公園。
看看時間回到家再做飯,要很晚才能吃得上晚餐,于是顏蕭白提議:“咱們在外面吃吧,我請,我賴着你看車練車,還一直都是用你的車,欠你好多頓了吧!”
易清謠想想也不推辭:“行,那帶你去吃個中國人都公認好吃的牛排餐廳吧?不怎麽高檔,但起碼口味有保障。”
顏蕭白眼睛都亮了:“太棒了!”
這天那沒看成波斯菊的小小失落,以及年輕人跑了大半日之後的饑腸辘辘,很快就被剛出爐的香噴噴餐前面包,以及鮮嫩多汁的牛排治愈,想着一會兒還有好評最多的飯後甜點,兩個人都心情大好。
然而人生之事,往往都是好事成雙或禍不單行的,如果說為了波斯菊乘興而來,卻沒看到而敗興歸去算是一樁禍事的話。
快吃完飯時,社區的義工給顏蕭白打電話,說他家房頂塌了。
顏蕭白不敢相信地重複了一遍,對面的易清謠頓時瞪大了眼睛,放下刀叉。
待顏蕭白挂了電話,易清謠問:“是被落葉壓塌了嗎?”
顏蕭白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
易清謠說:“猜的,去年我老板家的屋頂也因為這個而塌過一個角。”
顏蕭白懊惱地撓頭:“原來的房主跟我說過有這個可能,還叮囑我及時清理屋頂上的落葉,我這搬家忙忙叨叨的,就給忘了……”
他們倆當下給饒珈珈打電話也知會了這件事,匆忙吃完就趕緊回去了。
還好,他們的屋頂也是塌了一個角而已,但不巧的是,剛好是易清謠的房間,東西倒沒什麽損壞,只是等次日找人來修好之前,肯定是不好住在裏面了。
饒珈珈讓易清謠去她屋裏擠擠,但她的床是單人床,雖不致睡不下,但肯定不會舒服。
顏蕭白讓易清謠去他房間睡,他睡客廳,易清謠堅辭,說沒必要,反正就一晚,她在沙發上睡就好了,只折騰她一個比較經濟,沒必要兩個人都受影響。
只是白天随便眯一覺時顯得惬意的沙發,晚上用作床榻到底還是顯得太過敷衍,尤其是入夜溫度降低,塌了一角的屋頂擋不住寒意,于是暖氣頻頻啓動,轟隆聲在寂靜的夜裏簡直震耳驚心,易清謠輾轉反側,越睡越清醒。
或許這些外因都不是最重要的,這些天她已經不止一次失眠。
小時候她常常做噩夢吓醒,醒了之後就哇哇大哭,賀清聞聽到,就會來陪她。
上初中後,她已經不會再被噩夢吓哭,但有時夢得太可怕,會萦繞她心頭好幾天,讓她一入夜就害怕。賀清聞不便再陪她睡,于是教給她一個法子:如果一個噩夢讓你天亮了還害怕,你就不停地跟人說,在家跟我說,到學校跟好朋友說,多說幾次就沒事了。
她後來發現這個法子确實是好,恐懼就像被一點點倒出去一樣,很快就能完全清空。
現在……也可以算是類似于這種情況吧。
她真的很想,給一個人打電話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