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易清謠輕手輕腳地起來,将睡前穿的家居長絨外套披上。
但這個時點和溫度,這樣穿還是有些單薄了。
她往自己房間方向看了看,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取件羽絨服。
想了想,她還是擔心吵醒饒珈珈和顏蕭白,于是只裹緊了外套,就拿着手機悄悄開門出去,坐在門廊上的搖椅裏。
然後,她發起了語音請求。
“喂?”讓她安心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哥,你現在忙嗎?方不方便說話?”易清謠輕聲問。
“你那兒半夜了吧,還沒睡?出什麽事了?你等一下啊小謠,我手頭有幾個訂單,我馬上轉給同事就打給你,你等着啊!”賀清聞說着就挂斷了。
他動作很快,易清謠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在最忙時段打擾哥哥會不會不好,他就已經又打過來了:“怎麽了小謠?”
易清謠有些懊惱:“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啊?”
“嗐,沒事,都這樣,你別聽媽瞎操心,我開網約車也是一樣,飯點兒不可能準時的,都是抽空趕緊吃幾口。”
易清謠“哦”了一聲。這事之前也讨論過幾次,她和媽媽一樣擔心哥哥的身體,但哥哥苦勸不聽,也不是一時就能了結的事。于是她決定不再糾結,反正哥哥都把外賣單子轉出去了,她還不如趕緊跟他說完好讓他接着去忙去吃飯呢。
“哥,我最近聽說了白沐骞家的一件事……嗯,他弟弟跟我說的,就是顏蕭白……本來沒聯系了,他今年大學畢業也來我們學校讀PhD,剛好還買了我租的這房子,所以現在住進我們之前剩下的那個房間了……嗯,聽他說了我才知道,他爸媽離婚了,他不是他爸爸的兒子,白沐骞也不是他媽媽的兒子……”
易清謠揉了揉太陽穴,從頭告訴聽得雲裏霧裏的賀清聞:“白沐骞的媽媽不是顏阿姨,是白伯伯前面的太太,說起來事情還是因白沐骞而起的。他媽媽懷他的時候,孕相不好,反應大,還有點不穩,所以醫生讓她卧床靜養,嗯……夫妻間的事也都禁絕了,至少是他們自己不敢。白沐骞的媽媽有點……怎麽說呢,可能是小女人吧,特別沒有安全感,也有點愚昧——這麽說長輩不太禮貌,可……總之就是……當然也可能是白伯伯确實沒給她安全感吧,反正從後來的情況看,白伯伯不夠愛她,可能是完全不愛她。”
賀清聞向來是她最好的傾聽者,适時發問:“白伯伯就在前妻孕期出軌了顏阿姨?”
易清謠苦笑了一下:“高度概括地說,是這樣的,但是你知道嗎?顏阿姨是白沐骞的媽媽自己給白伯伯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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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賀清聞以語氣表明大跌眼鏡。
“嗯,顏阿姨當時是個在校大學生,她很缺錢,因為她哥哥生了很重的病,沒有錢治。有人介紹了她給白沐骞的媽媽,白沐骞的媽媽呢,當時不知是聽了誰的話還是自己胡思亂想的,覺得與其讓男人久曠寂寞在外面亂來,招來她控制不住的狐貍精,還不如她自己給他送一個,就類似于古代的正房把自己人送給老公當小妾一樣吧。”
“這都什麽事啊……孕傻了吧?腦子怎麽想的?”
“是啊……她選這個‘小妾’應該也是費了心思的,可能在她的直女審美裏面,顏阿姨也就勝在年輕,不足以讨去白伯伯的歡心,剛開始白伯伯也表現得很抗拒,說她不可理喻,她就更放心了,沒想到她終于說服白伯伯之後,白伯伯就真的迷上顏阿姨了,後來他根本就不在家裏……那個,他把顏阿姨帶出去住了。”
“呃……那這個正房太太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是這麽說的吧?”
“差不多吧,總之就是……她應該也沒什麽實權,所以後來白伯伯要離婚,她也只好離了。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把白沐骞帶走,是她自己不想要還是白伯伯不肯給,反正顏蕭白說他是幾乎沒見過她,可能白沐骞會定期跟她見面吧,但他沒告訴過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媽媽不是顏阿姨。”
賀清聞的聲音重新放得柔緩:“你有點難過是嗎?這麽大的事,白沐骞都沒跟你說。”
易清謠笑了一下:“沒事了,都過去這麽久了。白伯伯跟顏阿姨結婚後幾年又生了顏蕭白,孩子大了他們倆感情也還一直很好,可能應該說是……白伯伯一直都很愛顏阿姨吧,至于顏阿姨對白伯伯……”
賀清聞想起來了:“對了,你說顏蕭白不是白伯伯的兒子是怎麽回事?你說他們也是結婚後幾年才有的顏蕭白,他也不是顏阿姨帶過來的呀!”
易清謠嘆了口氣:“就是這個問題了,顏阿姨一直都愛着別人,這個別人就是她那個所謂的‘哥哥’。”
“啊?”
“你說巧不巧,顏本來不是個大姓,她跟她男朋友卻剛好都姓顏,所以她之前說是哥哥,白伯伯一點都沒有懷疑,還一直記挂着要關照這個‘大舅子’,顏阿姨可能是心虛,怕來往多了容易被看出來,反而總顯得冷淡,說已經給他花那麽多錢治病了,其他方面就不用過從太密,白伯伯只覺得她是懂事,也沒起疑心。後來之所以有顏蕭白,是那個人的病又複發了,眼看着不治,顏阿姨就要了他的孩子,給他留條根。”
“天……”
“顏阿姨跟白伯伯結婚後倆人感情一直很好,所以為了保證孩子是男朋友的,她那段時間還去測了排卵期,然後她會特意挑不是排卵的時候跟白伯伯同房,排卵的時候都避開他,跟他說的時候就都反過來,說是日子不對,讓他趁機養精蓄銳,總之就……挺處心積慮的了。”
“那後來是怎麽被發現的?”
“後來是因為,顏蕭白生父的那個病雖然不是遺傳病,但顏阿姨一直都擔心顏蕭白會不會也有得這個病的基因,就找了基因公司給顏蕭白檢測,那個基因公司把報告錯寄給白伯伯了,白伯伯看到了上面的好些信息,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是……血型什麽的嗎?”
“嗯,具體有哪些我也沒問,不過顏蕭白說他的真實血型确實白伯伯一直都不知道,畢竟白伯伯先前覺得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孩子媽媽管就行了,也沒特別過問過。好巧那份基因檢測報告讓白伯伯覺得很重要,所以一收到就很仔細地看了,就……”
“唉……”
“顏蕭白說那是他剛上大學時的事了,當時我和白沐骞還沒分手,但白沐骞覺得是家醜吧,也沒跟我提過,而且那時雖然顏蕭白進了我們學校,但白沐骞卻已經畢業了,工作挺忙,我們三個人沒再聚過,我也從來沒深想,就算深想也不可能想得到會是這種事。”
“嗯,任誰也想不到啊!”
易清謠續道:“還有,顏蕭白是跟媽媽姓的,當時顏阿姨提這個要求,說白伯伯反正已經有白沐骞了,她家卻……她說她哥哥因為生過那場病,說不定會影響以後的婚育,能不能有個顏家的孩子也不一定,總之說得在情在理的。其實白伯伯那麽疼她,就算沒這些理由可能也會順着她的,沒想到其實人家還是随了生父的姓,他等于白白幫人家養大了個兒子。
“可以想象白伯伯有多傷心,他說他老了老了才發現自己這輩子居然被金主了,蒙在鼓裏上演了二十多年的《茶花女》,偏偏自己還不是阿爾芒,而是那些老恩客冤大頭——阿爾芒就是《茶花女》的男主角,是女主角瑪格麗特真心愛的人,他爸爸為了不讓他跟妓-女在一起,斷了他的生活來源,所以有段時間,瑪格麗特有用自己偷偷從其他嫖-客那裏掙來的錢養他。白伯伯就是覺得,自己是個被用來養情人的工具了。”
“哎,他這麽想也沒錯……”賀清聞長嘆着,萬分唏噓。
這些事,除了自己嫡親的哥哥,易清謠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說的。跟賀清聞講完電話都快兩點了,她回到沙發上,終于能快速入睡,也不知是因為堵在她胸口的郁結終于宣洩出去了些,還是純因為時間足夠晚、她足夠困了而已。
第二天一早起來,饒珈珈就打好電話叫了工人來修屋頂。她是最大的,之前又先租了這房子,各方面事務都熟門熟路,再加上她平常很少在家,許多事情都不出力,所以這些能管的事都盡量主動攬過去,并未計較這事應該由顏蕭白這個正牌房主來管。何況想也知道,顏蕭白一個才來美國兩三個月的新生,處理這些也吃力啊。
兩個師姐都已經沒課,易清謠沒有饒珈珈那麽忙,況且這個修葺工作與她關系最為密切,她索性跟導師告了一天假,這天都不去辦公室了。
顏蕭白上午有兩節課,易清謠開車送他去上課,之後再去接他回來時,屋頂已經快要完工了。
之後饒珈珈就去學校了,顏蕭白跟易清謠一起收拾好她的房間,一切又回複到先前的清爽溫馨。
只是顏蕭白沒發現,易清謠的動作越來越遲緩滞澀。或許他注意到了,但沒往心上去,只當她是幹活兒有點累了。
易清謠也沒告訴他,她今天很不舒服,起來就覺得頭疼,然後就開始鼻塞,之前有事忙,一股心氣兒支棱着,看着都還是正常人,現在勁兒一松氣兒一洩,就覺得頭疼和鼻塞都越來越嚴重,越來越難以抵擋。
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