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購物完畢出來,天已經大亮,都過八點了。
熬夜特別容易餓,何況還頗出了些體力,此時倆人都饑腸辘辘,而開回家還需要四十多分鐘。
易清謠說:“咱們一會兒找家IHOP吃早餐吧,他們家蛋卷很不錯,你想吃甜的也可以點pancake,然後回去直接補覺!”
顏蕭白搖搖頭:“還是回去吃吧。”
易清謠驚了:“回去吃?你頂得住?”
顏蕭白一臉悲壯的堅決:“你也陪我頂一頂行不?到了家早餐我來做!”
易清謠想不通:“你到底想吃什麽啊非要自己做?”
顏蕭白咬牙切齒:“我就想吃飯!米飯,咱們中國的米飯!但是現在肯定沒有中餐館開門,只能自己做!”
易清謠噎了一下,頓時笑彎了腰:“你……哎呀我的媽呀,可憐的孩子,瞧這去了一天美國人家給餓成啥樣了!”
顏蕭白也一臉郁悶抽了反而笑出來的表情:“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到貧困山區待了一個月呢……”
感恩節過後基本就進入了期末階段。
對易清謠來說和平常沒有太大區別,顏蕭白可就忙了,畢竟有期末考試,為此他還頗熬了幾個通宵,跟幾個同系同級的同學一起,有時集中在這個人家裏,有時集中在那個人家裏,一起搞通難題。
就在這個冬天,饒珈珈也如願以償地畢業了!
确切地說,她只是搞定了論文又敲定了工作,可以去上班了而已,等到五月份她會回來答辯并參加畢業典禮,屆時才正式拿到金光閃閃的博士學位。
易清謠給她張羅了個小型的告別派對,小型的意思就是人不多,倒不是饒珈珈人緣不好,而是與她同期入學的熟人朋友很多都已經畢業了,其他認識的人就沒這麽熟了,想要保持長期關系、且能請得來的人并不多,也就以個位數計。
博士階段往往就是這樣,來的時候熱熱鬧鬧,走的時候冷冷清清,表面上看起來有點虎頭蛇尾似的,其實只是最正常不過的人生罷了。你走得越遠身邊的人就越少,再也沒有全班全級統一的時間與活動,你只是自己一個人,就算幸運地有好朋友與你一起畢業,到同一座城市、同一個公司工作,那也只是暫時恰巧同路罷了,你自己的生活,終将只有自己,在其中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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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饒珈珈就走了,公司有moving package,她乘坐飛機,她的車子和要帶走的家具都由大卡車運輸,而剩下不打算帶走的那些,能賣的賣了,能捐的捐了,還有些則留給了顏蕭白和易清謠。
之前根本不覺得饒珈珈東西多,可她一走,家裏還是一下子空了很多,尤其是,空出了一個房間。
早在顏蕭白搬來那會兒,易清謠就考慮過饒珈珈走之後再把她的房間租出去的事,後來還為這事有顏蕭白操心了而釋然過,然而現在饒珈珈真走了,卻一直沒見顏蕭白張羅這事兒。
易清謠便問他:“珈珈那個房間怎麽着?你挂出去了嗎?還是說要留着等她回來畢業的時候再住住,之後再租出去?”
顏蕭白說:“我打算那個房間不租出去了,就留着吧。你放心,你房租照舊哈,不漲。”
“哦……那就謝謝房東大人啦!”易清謠有些意外——不是意外顏蕭白沒給她漲房租,以他們倆的交情,她不用想就知道顏蕭白肯定不會漲的,她意外的是他就這樣奢侈地空着個房間?這有點不會過日子啊,只收她一份房租,還不夠付這房子每年的房産稅,尤其是考慮到他現在已經不算個富二代,而且從他這段時間的消費習慣來看,他媽媽能給他提供的支持頂多也就能維持個細水長流的狀态吧。
不過人家是房東,這當然人家說了算,可能他想留着當客房,以後他家人朋友來玩的時候好住?
易清謠剛想到這裏,就聽顏蕭白又來了一句:“以後你要是接你哥來,他也有地方住,總不能讓他睡客廳吧?你們男女有別,住一個房間也不合适。”
這是易清謠自己都沒想到的——她既沒來得及想,其實也是不作此想了,自從上次跟賀清聞說打算邀請他來,而他擺出實際困難拒絕了,她基本已經沒再考慮過這事。
沒想到顏蕭白還替她惦記着!
她心裏非常感動,但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跟白沐骞在一起那幾年,隐藏與哥哥的感情已經隐藏成了習慣,她現在還是難以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完全展示對哥哥的關心和在意,哪怕這個人已經主動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與友善。
她只是“嗯”一聲,對顏蕭白點點頭,然後站起來說:“你好好複習你的功課,這段時間都我做飯吧!”
之後就放寒假了。
嗯,對于顏蕭白這樣還沒定導師、所以也沒什麽研究項目的孩子來說,仍然還是寒假,但對于易清謠這樣相當于有一份工作的研究助理而言,則只是放與上班族一樣的聖誕新年假。
但即便只是聖誕新年假,也有10天左右了,大多數人都會安排出去旅行一趟。
顏蕭白一早就訂了與顏阿姨一起出行的計劃,不知是不是太期待,他幾乎顯得有些焦慮,總來問易清謠到時有什麽安排。
易清謠剛開始總是說:“我暫時沒什麽安排,有幾個實驗還在做,沒法确定時間,到時再說吧。”
後來就變成了:“我就看情況吧,現在訂什麽都晚了,機票酒店都很貴或者沒了,到時在周邊随便玩玩就好,忙了一年也夠累的,我懶宅,浪不動了,就想在家好好躺幾天刷刷劇什麽的。”
顏蕭白默了一會兒,問她:“你是不是錢都給你媽你哥了,沒有旅費?”
易清謠臉上顏色變了幾變,洩氣地聳聳肩:“嗨,也沒啥,我是真的懶得跑出去,太折騰了,其實寒假也有好些人在這兒,大家繼續一起party,很開心的。”
顏蕭白不依不饒地又問:“你來美國後還哪兒都沒去玩過,就是因為這個吧?”
易清謠看他是真的想聊這事兒,只好認真回答:“我自己願意的,就算我媽沒提,我也一直在替我哥攢着錢呢,當然本來不是想着給他買房用的,那個畢竟數目太大,我能貢獻的是杯水車薪,所以根本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就想着能給他買些東西啦,應個急呀,或者請他過來玩什麽的。”
顏蕭白說:“你要是錢不夠可以跟我借,以後再還我。”
易清謠被他磨得受不了,堅決叫停這個話題:“真不用!我是真沒有出去玩的心思,有這時間不如多做事,搞不好能提前一年半載畢業開始工作,到時掙得不就多了嗎?”
顏蕭白不留情面地一針見血:“等你工作了,錢是多了點,可哥哥的需求不也更多了嗎?你自己需要花錢的地方也更多——工作以後你的吃穿用度怎麽都得提高一個檔次吧,社交需要啊,然後買房,結婚,養娃……這是個無底洞無涯路啊姐姐,哪有那麽多來日方長,還不如趁着現在你既離你媽天高皇帝遠,又單身未婚無事一身輕,對自己好一點,抓緊當下享受生活呢!”
其實易清謠何嘗不知道顏蕭白說的都有道理?她或許根本就不需要他來指點,她比他大,她比他更早明白這些。
只是對于全人類來說,道理是那些共通的道理,真正能都落到實處的,卻不是每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生活,冷暖自知,有苦難言。
她确實可以趁着現在身處媽媽夠不着的地方,不管不顧地潇灑,如果她願意,她甚至可以永不回去,讓媽媽永遠找不到她。
可她幫助哥哥并不全是——甚至不主要是出于來自媽媽的壓力所迫,而是她自己願意,自己想要。
哥哥對她,幾乎是相當于父親的存在,若不盡力對哥哥好,她自己心裏那一關都過不去。
顏蕭白出行的日子在他考完最後一門考試的次日。
早上8點多的飛機,易清謠早起送他去機場,路上還在半開玩笑地抱怨:“得,寒假加周末,我反而起得比平常還要早!”
顏蕭白撇撇嘴:“反正你今天也沒事,回去睡上一天呗!”
易清謠無奈地聳聳肩:“行吧,也是……”
顏蕭白卻想起另一件事:“就你一個人,晚上會不會不安全?”
易清謠說:“咱們這個社區安全狀況還行吧,我有時可能會自己亂害怕是真的,比如不小心看了啥恐怖片鬼故事之類的。”
顏蕭白忙問:“那怎麽辦?”
易清謠笑了:“沒事,我找個朋友家住去,或者讓人來陪我住——可以吧房東大人?我保證只會讓她跟我住同一個房間,不會過多地侵犯到其餘空間。”
顏蕭白飛快地又問:“誰?哪個朋友?男的女的?”
易清謠扭頭看了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莫名其妙地忍俊不禁:“喂,小媽,你是我媽吧?——女的,當然女的,我還要找男朋友呢拜托,這會兒上男生那兒住或者招男生來同住算怎麽回事啊?”
顏蕭白被她取笑得咬牙切齒:“我是你媽?我是你媽你就不能說‘我還要找男朋友’這種話了吧?”
易清謠擡手拍了拍腦袋:“還真是嘿!年紀大了真夠嗆,早上起早點腦子就不轉了,這節現在連你都記得比我清楚!”
顏蕭白得勝,心滿意足地往車座靠背上一仰,又小聲地乘勝追擊了一句:“再說了,你本來就跟男生同住,我不是?”
“什麽?”易清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沒太聽清。
“沒什麽。”顏蕭白回過神來,連忙否認。
“哦……嗐!”易清謠笑了,“你不一樣,你是小弟弟呀,咱們這麽多年社會主義姐弟情了,對吧!”
說完,她忽然想起什麽,瞥了他一眼,趕在他變臉之前迅速改口:“小哥哥,我是說小哥哥!我沒睡醒,剛說了的啊,不許再生我的氣!”
他們這座城市的機場很小,車也不多,易清謠很方便地在機場大門口将顏蕭白放下,倆人道別,她便開回了家。
說是剩下的一天都要用來補覺,其實25歲不到的年輕人哪有那麽弱,此時她早就精神抖擻,根本是睡不着的,于是盤算着回家就開始刷劇,啊今天早餐吃太早,這會兒就有點餓了,可以邊吃零食邊刷劇,要是中午不餓……
不餓就不吃呗,反正就自己一個人,不用規律生活,什麽時候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多爽!
然而易清謠才煮好奶茶擺好零食打開電腦,手機就響了,而且來電顯示顏蕭白???
她一邊接起一邊想到剛才發微信問他是否準點,還沒來得及看他有沒有回複:“喂?在登機口了吧?”
“你能不能再來接我一趟?航班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