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這晚的飯桌上,當着初次見面的顏蕭白,很多話易清謠都沒有跟同學深談,只是一語帶過,點到為止。
第二天顏蕭白和易清謠單獨出去逛博物館時,路上才聊起了這位哥哥的這段糾結情史。
“他女朋友是經管系的,我們班同學都知道她,因為她非常非常敏感,平常別說她男朋友跟哪個女同學走得近了,哪怕只是被她知道一個名字,也要來仔細查一遍。”易清謠苦笑着回憶。
顏蕭白驚呆了:“……這女的沒事吧?”
易清謠聳聳肩:“現在不是很多女孩都這樣麽?最好男朋友不要跟一切雌性生物發生聯系,否則就是渣男。網上還有過一張動圖,說女生希望男生對其他異性敬而遠之,不是不理她就好,而是她一靠近就一耳光扇飛;還有一張聊天記錄截屏,是女朋友問男朋友照片裏的一只母雞是怎麽回事,哈哈那個還是英文的聊天記錄,說明很可能不是中國女生呢,老外也有這樣的。”
“那……你肯定被查過吧?”顏蕭白揣測着,“你看,你是他的女同學,還長得好看,你絕對是重點排查對象啊!”
易清謠沒有否認:“嗯,她是來打聽過我,然後知道我有男朋友,還是不大放心,畢竟她男朋友也有女朋友,她就還是不放心,直到後來她在什麽地方遇見了我和白沐骞,大概是覺得白沐骞條件比她男朋友明顯好吧,才總算是放過我了。”
顏蕭白猶豫了一下,見她神情坦然,便說了出來:“她那麽善妒……又讓你想起白沐骞了吧?”
易清謠笑了笑:“确實,本質上她和白沐骞是一樣的。反正當時我們同學都挺不喜歡她的,從這個角度看,她男朋友還跟她小心翼翼相處了好幾年,盡力挽回過無數次危機,該算是十分盡心盡力的真愛了。但後來聽你說了白家的情況,我能夠體察到白沐骞的心境,也就能夠理解那個女生了,他們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那個女生……她家倒沒有白家這麽複雜的事,只是她很小的時候父母開始聯手創業,長期将她單獨留在家裏跟保姆在一起,也是缺愛的。
“剛跟白沐骞分手那會兒,我覺得太痛太難熬了,那時我心裏也充滿了怨恨,我最責怪的就是我媽,就因為她不讓我戀愛結婚,我甚至沒法把白沐骞帶回家看看,但凡他去了我家,好好跟我媽認識,不就能确定我哥是親哥哥了嗎?如果不是我媽讓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戀愛遮遮掩掩,我就不會總有那麽多話對白沐骞說不清楚。從根本上說,如果不是我媽對我那麽不好,我哥大約也會像其他家庭的哥哥那樣,用不着特別照顧我,我們也會是平平常常的一對兄妹,不會引起任何誤會。
“但後來,我明白了這些固然都是重要的原因,可真正的根子還是在于白沐骞的嫉妒本身,他沒有安全感,所以他對感情的需求太極端了,他真正的要求是在我的世界裏,他必須壓倒性地高于其他一切,最好我的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人,那個經管系的女生也是這樣。這一點我做不到,我同學也沒法為他前女友做到,所以最終除了分手,沒有別的路可走。”
頓了頓,易清謠又說:“再想想我自己,為什麽我就沒這麽缺乏安全感?客觀上我的成長環境或許還不如他們,現在能這麽正常,我想,都是多虧了我哥。
“我剛開始來例假的時候,不敢去買衛生巾,我媽經常不在家裏備着這個,我也不敢說,說了會莫名其妙挨我媽罵一頓不要臉。有一次我哥發現我的褲子都髒了,還以為我不知道來例假,我說我墊了衛生紙,我哥才明白是沒有衛生巾了,然後他就去給我買衛生巾。我哥也就是個半大小子,他去買衛生巾也特別不好意思,有一次還遇到一個怪大嬸,看他買這個,就啐他,罵他小小年紀就成了變态色魔。我哥又委屈又憤怒,出來後都哭了,但他不想讓我知道,背過身去抹眼淚,我難受極了,也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太尴尬了,我們倆當時就沒太說開,後來更沒再提過,但他不說我也知道,他是惦記着我不樂意讓人知道我來例假才不敢去買衛生巾,所以他也拼着委屈死也不辯解說是給妹妹買的。
“他當兵以後,有一次回家探親,就那麽幾天時間,剛好趕上我發燒感冒。他本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肯定是想要跟同學朋友聚一聚,到處吃吃喝喝玩玩,好好享受享受老百姓的生活的,可就因為我生病,他哪兒都沒去,不光是守着我,他說醫院總是要排半天隊,人在那兒病更難好,就讓我在家裏休息,他去給我挂號排隊,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再打電話叫我去。”
易清謠說完這些,便望着窗外灰色的芝加哥冬天沉默了。
正在開車的顏蕭白忽然說:“你哥是得好好感謝,咱這輩子……你,我是說你這輩子,是都該好好待他,盡力幫他。你放心,不用管人家說什麽扶弟魔之類的,你哥不一樣,你哥一直都特別懂事,甚至是過于懂事讓人心疼,我覺得吧,你不管怎麽幫他,都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家庭的,別人……主要是你未來的老公,根本就不應該介意這個,甚至應該比你更主動幫你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畢竟要是沒你哥這麽疼你,可能也不是說你就不能這麽好吧,但你得多受多少苦啊,那還是你老公沒遇到你的時候,他想想都得心疼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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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後,一應派對活動居然奇跡般地冷了下來。
或許是之前玩太狠了,就算是年輕人這會兒也都有點疲了煩了;或許是因為突然意識到節都過完了,離開學一天天近了,想着得趕緊休息,不再有瘋玩的心情;或許是新年那兩天大家各有各的活動,召集派對沒邀到多少人,于是大家都覺得沒意思了。
總之,之後這半段寒假沒什麽派對,也挺清淨的。易清謠偶爾回學校開始慢慢恢複實驗研究工作,但到底還不忙,不用總守在那裏,通常也就去個半天,回到家還有顏蕭白已經做好飯等着,小日子相當惬意。
不工作的時候,除了出門滑了兩次雪,他們倆基本就在家裏窩着,尤其下大雪的日子,窗外雪光濛濛,屋裏暖氣嗡嗡啓動,煦暖如春,他們就穿着單衣,光腳踩在長絨地毯上,在新添了不少可愛靠枕的沙發上刷刷劇看看片,過得又頹廢又舒服。
有一次吃過晚飯顏蕭白洗好碗從廚房出來,一眼看見半躺在圈椅裏的易清謠,不由驚得瞪大了眼睛,然後回過神來,突然爆笑,笑得恨不得捂着肚子蜷下來打個滾。
易清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沒明白:“怎麽了?”
顏蕭白被她撫着背拍半天才勉強說出話來:“我、我剛才一眼看到……還、還以為……還以為你是手指和腳趾叉在一起……”
易清謠驚訝地低頭看看自己這抱腿而坐過于柔韌的姿勢,頓時明白過來,也嘩然噴笑,一邊打顏蕭白一邊也笑得幾乎岔了氣。
再之後就開學了。
美國的假期非常多,除了那些連着周末湊成三天小長假的公共假日,如勞動節,哥倫布日,陣亡将士紀念日等之外,十一月有感恩節假,十二月到一月有聖誕新年假,四月有複活節假;而對于學生來說,日子更是容易過,幾乎每個月都有假:十月有一周的秋假,三月則有一周的春假,到了五月就要正式放暑假直到八月。
好像唯一一個沒有假期的月份就是最短的二月?
但是對于中國學生來說,二月往往要過春節,雖然沒有假,但也頗有理由忙裏偷閑好好特殊幾天。
這個春節,易清謠覺得跟家裏視頻或語音通話的氛圍有些奇異的微妙。
除了國內從除夕跨入初一、而美國正是中午的那個時間點打的那通視頻之外,哥哥和媽媽幾乎很少一起給她打電話,就好像他們總是不在一起似的。
而那通他們一起講的視頻也有點奇怪,媽媽似乎急切地想對易清謠說什麽,這急切使得她老人家表現出一種對女兒難得一見的親熱,但賀清聞更為急切以至于頗顯出幾分粗魯地打斷了她,奪過手機,迅速轉移話題。
但易清謠已經聽清了媽媽那句話:“小謠,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出去後就沒再回來啊……”
而賀清聞搶回手機後說的是:“小謠你安心上學做研究,別牽挂家裏,有錢自己攢着多買些好東西,有空就出去玩玩,別想着給我留,不想回來就不用回來,回來一趟麻煩,折騰,當然你要是想回來就回來,你……”
易清謠眉頭微蹙,覺得哥哥有點不同尋常的啰嗦和語無倫次。
但想想也正常吧,每逢佳節倍思親,這種時候一家人不能團圓,就算是不那麽愛她的媽媽,心情也是複雜的吧,哥哥就更不用說了,肯定惦記着她孤零零在外面過年,就算有同學朋友,到底不是自己的親人。
次日晚上,國內的年初二大清早,又發生了一件事,更透着些詭異。
賀清聞的微信給易清謠發了條語音,可她剛要聽,對方就迅速撤回了。
她正打字問什麽情況呢,就看到媽媽也給她發了條語音,她連忙點過去看,卻發現又撤回了。
她着急地切回賀清聞的對話框,打了一串問號:???????
賀清聞很快回複:“沒事小謠,發錯了。”
易清謠覺得這個解釋不靠譜,幹脆打語音過去,賀清聞一接起來,她劈頭就問:“怎麽了?媽也在給我發語音,也撤回了,都發錯了?”
賀清聞說:“嗯,我倆在一起呢……”仿佛為了佐證他這句話,易清謠聽到媽媽在旁邊叫她“小謠”,似乎想要跟她說話,但是賀清聞沒讓,易清謠甚至很快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他應該是回了自己卧室,将媽媽隔絕在外,才接着對她說:“什麽事也沒有,小謠,你這會兒上課呢吧?快安心上課去,先挂了啊,我們都好好的,你不用擔心。”
易清謠其實已經跟賀清聞說了好幾次她現在沒什麽課要上了,但他總是記不住,也許美國的博士生活對他來說太過遙遠陌生,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吧。
不過易清謠這個點兒确實還在辦公室幹活呢,并不閑,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疑惑,但想想應該也沒什麽大事,也就暫且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