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之後易清謠慢慢地就把那件有點奇怪的事徹底擱下了。
剛開始幾天她還想過好幾次再去追問媽媽,但與媽媽對話向來就令她本能地抵觸,何況如果是不好的事,她也下意識地有些害怕知道。
于是她想着如果真有什麽事,媽媽應該還會再找她,但媽媽沒有——也不是沒有,而是媽媽與她的聯絡頻率和內容都與往常無異,而看看時間,以及哥哥發布在朋友圈裏的動态,他都已經回上海上班去了,不可能再盯在媽媽身邊攔着,所以如果媽媽沒說什麽,那應該就是沒什麽了吧。
對,更重要的是賀清聞。
他的動态更新,以及日常聯絡表明,他的一切也都正常。
摸着內心說,易清謠對媽媽的關心沒法與對哥哥的關心相比,所以只要哥哥沒什麽問題,她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之後很快就把這事徹底放到了腦後。
然後就到了三月。
哪怕是這冬日漫長而酷寒的北地,此時也已有最早的春花探出了頭,牽動着人心深處最纖細的那根弦,輕輕彈出一波顫着尾音的快樂音符。
春假就在這一年最初的美好時節裏,而且很奢侈地将要持續足足一周。
但易清謠還是沒安排出去旅行,這次倒主要不是因為旅費的問題,而是她五月份要拿碩士學位,沒多久就要論文答辯,春假期間要做最後的準備。
顏蕭白倒是跟朋友出去了幾次,但都是能夠當天往返的短途旅行——嗯,有的是确實可以當天往返,其他人也會安排當天往返;有的則是被強凹的當天往返,比如他去密爾沃基看NBA比賽,晚上的比賽,結束都9點多了,路程也不近,開車回來再快也要半夜了,但他還是回來了。
為此易清謠還取笑他:“你怎麽好像還沒長大的小寶寶啊?沒姐姐帶就非要回家住?在外面住一晚會怎樣啊?”
顏蕭白鼻子都快給她氣歪了:“什麽小寶寶!什麽姐姐!我還不是怕你自己在家害怕?”
易清謠才不負這個責任:“我都說了,我害怕會找人陪的呀!再說了,我現在沒空害怕,沒時間看恐怖內容啊,我現在累得每天晚上一倒頭就睡着,做夢夢到的都是化學式和各種顏色的試劑,最要命的是有一天晚上夢裏我把整個化學元素周期表背了一遍,然後宣布我又發現了108個新的化學元素,還把這108個新名字都列出來了,那覺睡得我比不睡還累!”
顏蕭白聽得直樂:“你是夢到在諾貝爾獎頒獎臺上吧居裏夫人?”
春假後的一天,突然有個某次派對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加易清謠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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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清謠通過之後,對方馬上打招呼:“學姐好!”
易清謠也熱情回複了一個表示友好問候的表情。
對方是個爽快人,開門見山地說:“學姐,不好意思請教你一個問題,是這樣的:我男朋友想來美國,但他英語太差了,标化都考不好,申請不過來,就算能申請到offer也來不了咱們學校,所以就考慮我們結婚,他拿配偶簽證在這邊。”
易清謠:“嗯嗯,恭喜恭喜!”
“所以我就想咨詢一下,是我回去跟他在國內結婚,然後直接讓他辦配偶簽證過來比較容易呢,還是他拿旅游簽證過來,在這邊跟我結婚再轉簽證比較方便?學姐我聽說你們是在這邊登記的對吧?雖然你們情況不一樣,但有沒有碰巧知道他如果拿旅游簽證的話,能在這兒登記結婚不?”
呃……這件事嘛,易清謠倒真是碰巧知道,因為有朋友這樣做過,可……
她疑惑地說:“旅游簽證也可以在這裏登記的,但是……我沒有結婚啊……”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已經結婚了,抱歉抱歉,總之謝謝學姐啊!”
“不客氣,但是……‘你們’指的是?我和誰?”
“不是電子系的顏蕭白帥哥嗎?你們是住在一起吧?”
“這個……”易清謠扶額,“他是我房東,只是合租關系哈,并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夫妻。”
“哦哦,好的好的知道了!”對方乖巧地發過來一串捂臉和笑哭的表情,“可是……平常看你們真的就是情侶啊,确實仔細想想你們也沒有什麽親密舉動,不過中國情侶在外面也都不一定會有親密舉動吧,可你們看起來真的太般配太-恩愛了,好多人羨慕你們呢,看起來真是好舒服的一對啊!”
易清謠更無語了:“這……好吧,多謝告知,我會好好反思及時調整噠!”
“不要吧學姐,你真的不考慮他嗎?我們都覺得他超級超級愛你呀,上次春假我們一起出去玩,有人問學姐怎麽沒一起去,他說你有事,那種語氣完全是說女朋友或者太太的感覺,很寵溺很心疼又很遺憾的樣子;還有他們說上次去看NBA,就他非要回來,說是不放心你,大家都羨慕壞了,覺得他太寵妻了,可以為你不顧一切的那種!所以雖然可能我跟他同一年來的更熟一點,但還是覺得這些問題應該來問學姐你,畢竟覺得他是有主名草嘛,不好私下交往太多,而且他也真是蠻高冷的,我們女生都知道,就算加了他微信他也不大理人的。”
易清謠哭笑不得:“不是……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系,他沒有在追我啊,所以我也沒有考慮或不考慮他,因為不存在這個問題嘛……”
跟這個學妹聊完,易清謠還停留在那種哭笑不得的狀态中半天出不來。
她心想,唔……可能是該好好想想,單獨跟顏蕭白住在一起,即便清者自清,在別人看來也是瓜田李下。她自己是無所謂,反正她也沒有個擔心對方會誤會的人,可對顏蕭白或許不好,在北美的中國男生找女朋友總歸難度大一點點,要是他陷在衆人如此這般的誤解裏,導致過幾年還單身,顏阿姨會不會也為兒子操心到急赤白臉?
想到這裏,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怎麽把顏阿姨往自己媽媽身上套了,雖然同是媽媽,可這倆人也太不一樣了吧!
當然,再不一樣的人,在同一件事上的反應和處理也可能殊途同歸,這都是說不定的,也是還沒發生之前根本無法預測的事。
只是不管事實究竟如何,易清謠暫時也無從得知了,因為還沒容她就這事琢磨出個清爽透徹,就接到了媽媽打來的一個語音電話。
這個電話所談的內容,與春節期間那個後來被她抛到腦後的蹊跷聯系起來,讓她一瞬間将所有其他事都抛到了……甚至不是腦後,而是九霄雲外了!
是的,所有事。如果不是碩士論文答辯和學位授予至關重要——對于此時的她而言,比從前至關重要得多,她說不定要把這兩件事都直接跳過去。
學位論文答辯都是公開的,只不過無關人等未必有興趣和能力去聽罷了。
易清謠答辯這天,有幾個同專業以及其他相關專業的同學來旁聽,此外還有一個不相關專業的,就是顏蕭白。
答辯結束是下午三點半,擔任答辯官的教授們和旁聽者都紛紛前來祝賀,易清謠本來想請這些同學一起吃個晚飯,但是時間太早銜接不上,他們又都有事先後走了,她想想還是暫且作罷,等有些事确定之後……改天再提前約吧。
只有顏蕭白還跟在旁邊等她。
易清謠與他并肩往外走時,想想剛才那幾位旁聽者當中的中國同學離開時那促狹揶揄的表情,才又陡然想起此前從那位學妹那裏接收到的消息了。
嗯,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是夫妻,或者覺得他在追她是吧?
剛想到這裏,就聽顏蕭白突然在她耳邊低聲說:“那個……答辯完了,你現在應該有空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易清謠擡頭看他,見他表情略為局促緊張,但是眼睛裏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她點點頭:“嗯,我也有事要跟你說,我……”
“我們先去個地方!”顏蕭白急忙截住她的話頭,“我……是有很多話,憋了很久的話,這段時間不敢打擾你,我們去個好說話的地方說吧!”
易清謠頓了一下,點點頭:“Ok,你想去哪兒?”
顏蕭白臉上的期待化作振奮:“你跟我來,開我的車吧!”
易清謠坐在副駕駛座上,看顏蕭白循着導航一直開出了城,沿着公路一路向南,已掠過了所有她熟悉的地方。
她不由好奇:“這是要去哪兒?”
顏蕭白意滿志得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賣關子:“到了就知道了!”
易清謠本來也被重重心事壓得任何不必要的說話都勉強,既然如此,也就樂得順着他。
行吧,到了再說,畢竟不是什麽輕松的話題,晚點說也好。
倆人一路無言,車子在空曠無人的路上行駛了約莫40分鐘後,拐進旁邊一條幾乎算是土路的小路,視野之中原本一望無際的平原漸漸開始出現平緩的起伏。
然後,易清謠呼吸陡然抽緊——
她知道為什麽顏蕭白要帶她來這兒了!
那是一片青青的草坡,觸目所及直到天邊,星星點點五顏六色的,全是正開得飽滿豔麗的波斯菊!
易清謠霎時間簡直都将那件最艱難沉重的事甩到了大西洋,快樂地驚叫起來:“天哪,你是怎麽發現這麽個寶藏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