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善走的時候哭得梨花帶雨。

冷昕還有點心疼這小姑娘,從放在茶幾上的抽紙裏揪出五六張追上姜善,在電梯口遞給她。

“謝謝……”

姜善接過面紙擦了擦眼淚又擤鼻涕,哭唧唧地對冷昕再一次道謝:

“謝謝你。”

冷昕有點尴尬,很沒用地簡單安慰她:

“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

姜善吸了吸鼻涕,斷斷續續地說道:“可是,我就覺得季琰川、季琰川是最好的啊。我喜歡了他那麽多年,他居然、居然真的一點也沒把我放在心上。我這都是為了什麽啊我。”

冷昕無言以對,這話我還想問我自己呢。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再見。”

冷昕說完便回去了。

季琰川正在往杯子裏倒紅酒,見冷昕回來了也沒說什麽。

經過姜善這麽一鬧,本來輕松的氣氛變得有點沉悶。

季琰川将紅酒放在餐桌上,對冷昕說道,可以吃了。

如果只是姜善,冷昕最多感慨兩下,但令他在意的是季琰川對姜善的态度,好像完完全全當這個喜歡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孩子是個陌生人。就算他不喜歡姜善,也不至于把态度撂得那麽冷硬,真的就好像鐵石心腸。

把別人對他那麽多年的感情當做完全與自己無關的東西,可有可無。

冷昕切了小塊牛肉放進嘴裏,邊嚼邊想,或許有一天季琰川知道自己的那份心思,也會這麽對他吧。

自己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季琰川吧。

愛情使人盲目。

或許自己一直以來只看到了季琰川閃閃發光的那一面,在那副笑容背後到底還藏了什麽,自己一無所知。

想到這,冷昕不禁心裏一涼,宛如被人澆了一盆涼水。

狼狽。

我在喜歡他的時候,忽略了了解他灰色的一面。如果某天我知道了,我還會喜歡他嗎?

“你在想姜善嗎?”

季琰川的聲音平平淡淡地晃過來,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正沉浸思緒中的冷昕。

冷昕回過神,眨了一下眼睛,又低頭切牛排。

“嗯,算是吧。”

季琰川輕嘆了口氣,放下刀叉,緩緩對冷昕說道:

“她父親是光源的大股東,很小的時候,我就和她認識了,但是沒什麽感情,最多當她是妹妹。那個娃娃親我也是近幾年才知道。去年集團裏內鬥開始嚴重,她父親加入與我父親敵對的一派,不顧當年一起創業的情義做了很多不仁義的事情。我被調來分公司也是他們搞的鬼。我爸年初開始,身體情況急劇下降,都是被氣的。”

良久,冷昕動了動唇,緩緩問季琰川:

“那這些和姜小姐有什麽關系呢。我看的出,她是真心喜歡你的,挺單純的。”

季琰川看冷昕一眼,無奈苦笑。

“我總不能逼自己去喜歡一個不喜歡的人吧。”

冷昕看他,“但是,你把她惹哭了。你大可不必這樣。”

季琰川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随後又笑了笑,舉起紅酒杯說道:“算我不對,我會和她道歉的。”說完喝了口酒,又朝冷昕笑了一下。

冷昕平靜地看他,默默地切牛排。

是了,他從未冷靜仔細地了解過這個人。

剛才的那種笑,分明是敷衍的假笑,潛臺詞其實是,與我無關。

一瞬間,冷昕忽然覺得他眼前這個季琰川有些陌生,和他曾經以為的季琰川并不一樣。冷昕不知道是這些年季琰川經歷了什麽事才使他變了樣,還是他原本就是如此,只是自己從未注意到。

總而言之,冷昕如今面對的季琰川,一半熟悉一半陌生。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那一半的熟悉是不是陌生的假面。

“季琰川,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既然面前的人是陌生的,他也沒必要拿以前的假象來把自己逼到角落裏。

“什麽?”季琰川看向他。

冷昕咽下一塊牛排,抿了抿嘴,第二次平靜地說出同樣的話。

“我其實是同性戀。”

第一次他這麽說的時候,父親氣得抄起一本牛津字典往他面門上砸,母親則一聲不發地将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天。

季琰川愣了很久,冷昕看得出他很緊張。

良久,季琰川長嘆了口氣,笑笑說。

“也是,我其實也想不出你和女生交往的樣子,你幾乎比女生還要好看。”

冷昕可有可無地嗯了聲。

季琰川切牛排的聲音似乎變大了一些,過了會兒,他又問道:

“那你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

冷昕搖搖頭。

季琰川嗯了聲,将切好的牛排放進嘴裏,努力想咽下去。但是腦海裏卻又出現了那個令他極其厭惡的畫面,嘴裏的牛排越是像咽越是有種惡心的味道。

握着刀叉的手繃得青筋突起,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季琰川逃似的跑向衛生間,兩手扶着馬桶嘔吐起來,甚至眼睛都紅了。

冷昕端着一杯溫水走到衛生間門口。

“你還好吧?”

季琰川扶着牆壁站起來,沖了馬桶,打開水龍頭,掬了些水洗臉漱口,卻沒有一直接過冷昕遞過來的溫水。

冷昕當他還沒緩過神,走過去,想要拍拍季琰川的背,誰知道季琰川像是避蛇蟲鼠蟻似的躲開了。

冷昕的手頓在半空中,他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的季琰川。

季琰川也是一怔。

一種詭異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開。

“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冷昕放下手,默默地退出衛生間。

季琰川連忙追了出去,喊他:“冷昕。”

冷昕的腳步頓了一下。

“今天的牛排很好吃,謝謝招待,再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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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這季琰川真他娘的不是東西!”

冷昕簡單地和徐莫講了上周五晚上的事,氣得徐莫連灌三口龍舌蘭。

正在調酒的大鳴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默默地将新調好的酒放在兩人面前,聲音依舊冷冷清清的,“我請。”

徐莫朝他翻了個白眼,“滾,誰要你同情了。”

半驕半嗔。

冷昕看他一眼,徐莫嘴上帶刺,手裏卻握着那杯酒,生怕大鳴後悔似的。被怼的大鳴毫不在意,繼續手上調酒的工作,看樣子他已對徐莫這樣的驕橫見慣不怪。

收回打量的視線,冷昕喝了口酒,然後對徐莫說自己先回去了。

然而在他從高腳椅下來轉身的時候撞上了一人。

“抱歉。”

冷昕自覺地往旁邊挪了些,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準備走人,誰料那人忽然抓住冷昕的手臂,又驚又喜。

“冷昕?”

冷昕擡頭,這才看清楚來人的樣子。

只見冷昕很明顯地皺了一下眉頭,從容地掙開男人的手,淡漠地應了聲。

“好久不見,陳左然。”

冷昕的反應讓陳左然有些尴尬,像是要彌補什麽似的,陳左然熱情地對冷昕表示,想請他喝酒。

“不用,我已經準備回去了。”

冷昕說完,轉身便走,陳左然再一次拉住他,冷昕下意識地掙開。陳左然愣愣地看了看冷昕,微微低下頭,眼神閃躲,嘴唇緊抿,似愧疚又似不甘。

良久,他緩了緩,重新又笑着對冷昕說道: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但是,我……”

“你什麽你,你誰啊你。”一旁圍觀的徐莫忽然起身,拿起外套走到冷昕身邊,十分自然從容地摟過冷昕的腰,“還輪不到你送。”

随後又親昵做作地蹭了一下冷昕的脖子,賤兮兮的。

“我們走,親愛的。”

冷昕看他一眼,這家夥倒是會挑時間占便宜。然而還是嗯了聲,被妖嬈的老妖怪摟着腰護送了出去。

陳左然神色複雜,兩手緊了緊,嘆了口氣,坐到冷昕剛才坐過的位子上。

大鳴看了看他:“那位是你朋友?”

陳左然先是一愣,然後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吧。”

“哦,那你把他們兩的賬結一下吧。一共2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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