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秦和那家聘請他做游戲開發顧問的公司敲定之後，便打算在Z市找套房子，正好季琰川今天得空可以幫他一起去看房。原本季總打算從自己公司名下劃一套房子給周秦，周秦則表示自己一大老爺們得自立自強，就不勞煩大款出手了。
周秦挑的房子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居住環境相對安靜，高層大空間，裝修設計偏向美式，比較符合周秦的期待。季琰川看了也覺得沒什麽大問題，周秦也懶得再找，當天就把合約簽了。
“對了，我一會兒去提車，再去宜家逛一圈，你就甭送我了，你們公司還有事的吧。”
乘電梯下樓的時候周秦對季琰川說道。
季琰川看他一眼，“你速度挺快的啊。”
周秦一邊玩手機一邊打趣道：“不快不行啊，時間就是生命，是金錢。我這是在和生命搏鬥呢。”
“你什麽時候這麽勵志了？”季琰川皺眉嫌惡地看他。
周秦聳聳肩。
下樓後，周秦叫的出租車已經到了，他潇灑地朝季琰川擺擺手便坐進車裏徜徉離去。季琰川習慣了周秦的雷厲風行，也不多管他，往自己車子那邊走過去。
季琰川剛坐進車裏天就開始有些陰沉，等他快要開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下起一陣急雨。
無巧不成書。
季琰川忽然從後視鏡裏看見一個人影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站到小區門衛室屋檐下面，那人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和裏面的門衛打了聲招呼準備進去躲一下雨。
冷昕覺得自己最近挺倒黴的。
前兩天晚上出門買東西被疾馳而過的車濺了一身水，昨晚徐莫家停水，他洗澡洗到一半又得去燒水。老徐對他家停水這一事表示他入住五六年還沒遇到過這種事，頭一次小區修水管搞停水就讓冷昕碰見了，這還真不是他的鍋。
今天又來一次，看完房子天突然下雨。
冷昕想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沖撞了水神了？要不回去拜一拜共工？
于是，他郁悶地摸出手機，準備查一下祭拜水神。
然而當他剛打開搜索頁面，就聽到門衛室窗外車喇叭的聲音，他擡頭看過去，那輛黑色的車子降了車窗，露出半探過身子的季琰川。
“冷昕，上車。”
冷昕愣了愣，還是趕緊跑向了季琰川的車，開門坐進去。
冷昕嘆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季琰川抽出幾張紙遞給他，冷昕接過擦了擦臉。
“你怎麽在這兒？”
季琰川發動車子重新開出了小區。
“看房子。”冷昕說得很風輕雲淡。
季琰川：“你不是住在你朋友家裏嗎？”
冷昕：“暫時而已，總不能一直住着。”
季琰川嗯了聲，心裏居然有幾分暗爽。
雨幕漸漸包裹了這座城市，看起來不像是一場急雨，天色灰濛，潮濕感愈來愈重。雨刷劃開落在擋風玻璃上的雨，雨滴蜿蜒曲折地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紅綠燈在雨中被籠在周圍的光暈放大，朦朦胧胧，讓人看得不真切。
冷昕上車後沒再多講過話，季琰川也不知該說什麽，兩人一直保持着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季琰川才略有些尴尬地開口。
“回家，還是去公司？”
冷昕偏着頭望向窗外像是在走神，聽到季琰川的聲音他顯然愣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去公司。
其實冷昕往常下午翹班幹自己的事之後都直接回家，哪裏還會回趟公司。
他只是不想讓季琰川送自己回家。
和季琰川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交流了，自從搬到徐莫家之後，兩人似乎就沒了什麽多餘的交集，連在辰海大樓和周邊都很少碰面。
不過，他們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
就像現在，不僅季琰川覺得有些尴尬，冷昕也好不到哪裏去。
冷昕現在也看不懂自己在做什麽，對方不是一直都喜歡的人嗎？怎麽好像突然間對他失去了某種執念呢，甚至有種想再次遠遠逃開的念頭。
也許是因為那天季琰川表現出來對他的反感吧。
想起那件事，冷昕仿佛一下子渾身無力。
這些天，他努力不去想那件事，努力想盡快忘記，可是他做不到。
被自己喜歡的人以那種方式讨厭甚至厭惡，任誰都難以釋懷吧。
冷昕自小便有些心高氣傲，就算是當年和父母坦言自己的性取向，也沒覺得受過多少委屈，至少即使父母不理解也會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來告訴自己，打罵總好過表面裝作沒事心裏卻接受不了。
更何況，對方還是季琰川。
他一直以為就算季琰川不喜歡男人，以他對季琰川那些年的了解，那人也會接受，即便不會喜歡自己，至少不該是讨厭。
只不過，現實終究是現實。
冷昕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像是被人抽了兩個耳光，不僅痛還很丢臉。
真難受。
我幹嘛要喜歡他。
“你怎麽了，冷昕，你沒事吧，冷昕。”
季琰川剛在辰海停車場停車熄火，打算叫醒歪着腦袋睡覺的冷昕，結果卻發現這人臉頰燙得厲害，還有些發紅。
原本他以為冷昕是累了就睡過去，沒想到竟然發燒了。
冷昕迷迷糊糊中聽到季琰川在喊他，神志不清地朝他罵了一句，“你王八蛋。”
“還知道罵人，看來是真燒傻了。”季琰川急得發笑，輕輕摸了摸冷昕的腦袋，安慰似的對他說道，“不怕，有我在呢。”
說完便又重新發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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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昕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沒力氣，但他很快地發現這裏并不是自己房間，随即他想起之前是季琰川載回公司，然後自己好像是發燒了。
不會是……
剛這樣想，那人就推開房門，端着一碗粥進來，見冷昕醒了，便笑了起來。
季琰川将粥放到床邊的櫃子上，伸手摸了摸冷昕的額頭。
“還有些燙。”
他輕輕嘆了口氣，又攬過冷昕的身子在後面墊了一個枕頭讓冷昕靠着坐起來，然後将粥遞給冷昕，很大佬地說道。
“把粥喝了。”
冷昕被他整的這一出搞得有點愣神。
“啊？”
“啊什麽，”季琰川用勺子舀了點粥伸到冷昕面前，“張嘴。”
冷昕被季琰川這麽一唬還真的張嘴了，季琰川順勢喂了一口粥。見冷昕沒有其他動作，季琰川便繼續喂粥，但是冷昕越吃越覺得不對勁。
“等等等，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冷昕終于回過神了，連忙接過小碗和勺子。
季琰川笑出了聲，搖搖頭。
冷昕被他這麽一笑又惹得有些臉紅，這一來二去的，自己全被他給忽悠了，冷主任此時覺得自己有點沒臉了。
季琰川：“我給徐莫打過電話了，你今晚就在我這裏休息。等明天身體恢複了，我再送你回去。”
冷昕嗯了聲，低頭繼續喝粥，但他忽然發現自己衣服的袖子怎麽變大了？再一看，這不是他的衣服，然後冷昕便用一種被欺淩的目光看向季琰川。
“我、我衣服，你給換的？”
季琰川笑看他一眼，“那不然呢。”
“那、那我我我……”
“嗯，別想了，都是我換的。”
季琰川老神在在的承認，順便還補充自己給冷昕洗了個澡。
冷昕的臉瞬間爆紅。
于是，他飛快地喝完了粥，将碗勺放在床櫃上，然後立馬縮進被子裏，不敢見人。
季琰川表面風輕雲淡，實際上內心已經樂開了花，炸了一片的煙花。
這小家夥害羞的樣子怎麽還是這麽可愛的。
他看着被子外露出的一截軟軟的頭發，眼睛裏漾開了一片淺淺的笑意，心裏被一種不算大但是實在的喜悅填得滿滿的，之前那段抑郁的日子裏，或者說，很久以來，他都不曾有過這般令人心安的感覺。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季琰川忽然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
也就是這一刻。
他好像有了面對曾經那些痛苦的力量，只因眼前那個蜷在他被子裏努力想要睡着的人。
良久，季琰川輕輕地走過去，俯下身，小心地順了順冷昕的頭發。
他微微靠近，對那人極致溫柔地說。
“晚安，冷昕。”
還好，我還可以再遇見你，再次守在你身邊。
一切都還來得及。
等等我，冷昕。
季琰川輕輕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冷昕紅透了的臉，他像是受驚了的兔子，看了一眼季琰川又立馬将頭埋在枕頭裏。
“睡覺都不好好睡，想悶死自己？”
季琰川笑，伸手又将他扳回來正面朝上。
冷昕兩手抓着被子望他，終于動了動唇。
“……晚安，季琰川。”
季琰川溫柔地笑，嗯了聲，手還是停不住地輕輕地摸他的腦袋順順毛。冷昕将被子又往上拉，只露出兩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季琰川。
“怎麽了，睡不着嗎？”
季琰川的聲音很軟，像是刺猬的腹部。
冷昕輕輕地嗯了聲，然後有些猶豫地小聲問道。
“季琰川，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季琰川愣了一下，又笑了起來。
“不可以。”
冷昕的眼神瞬間暗下去。
智障。
冷昕在心裏暗罵自己，得寸進尺。
誰料季琰川摸了摸他的腦門，說道。
“明天等你好了，想怎麽抱都随你。你現在燒還沒退，不能受涼，不僅手臂，連手都不可以伸出來，聽到了嗎。”
冷昕愣住，呆呆地問，“真的嗎？”
季琰川笑：“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冷昕嗯了聲，又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明知道我是……”
“那你喜歡我嗎？”
季琰川搶白，如此直白地問他。
冷昕啞然，這要怎麽回答？難道立馬承認？
季琰川笑了笑，并沒有為難他。
“好了，別想了，快點睡吧。明天等你醒了，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說。”
“現在不可以嗎？”
“不可以，你都睡糊塗了，今天和你說，明天一早你忘了怎麽辦。”
“很重要？”
“嗯，重要。”
“那我睡了。”
“乖。”
季琰川嗯了聲，和冷昕道晚安，便起身拿了碗勺走到房門邊，關了燈，合上了門。
冷昕躺在被窩裏，半眯着眼，困倦地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夜景，心中默默地和這座南方城市道了晚安，便閉上眼睛安穩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