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一步踩在他的腳印裏,便已是會笑上半天的幸福。
“我這回給你帶了條項鏈回來。”洛凝進到屋子裏,從口袋裏拿出精工的木盒,打開,裏面是一條和阗羊脂白玉碎嵌的蓮花項鏈。
“多謝姐夫。”結香接過,淡雅的微笑,雲淡風清,仿佛蓮華。
“你喜歡就好,女孩子家,要出嫁了,多幾件首飾壓箱底總是好的。”洛凝笑道,把衣服交給仆人,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只是略有落寞的一笑。
出嫁?那是多麽遙遠的事情?仿佛跟她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愛另外一個男人?成為他的妻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愛都給了洛凝,沒有多餘,正如洛凝的愛都給了黡染,她便一點殘渣也得不到。
結香回到房間,小心的把洛凝送的項鏈放在了梳妝盒裏。
妝盒裏,各色首飾都有、其中有洛凝送她的,也有洛凝當年送給黡染的,如今,這些都是她的。
洛凝送她的珠寶,大都是以蓮花為模樣,大抵是因為所有人都誇她如蓮華清雅怡人吧?
搖搖頭,結香輕笑,看着一盒的珠光寶氣,憂郁了起來。
她想要的,不在這裏,洛凝也不肯給她。
她唯一想要的,裝飾自己的,是當年洛凝做為定情信物送給黡染的珊瑚簪子,那殷紅如胭的簪子,是她心頭永遠的向往和期待,那卻是洛凝唯一不肯給她的。
擡起了頭,鏡中的女子有一張蒼白如蓮花的容顏,細嫩仿佛花苞的嘴唇帶着瑟縮而娴靜的風韻。
洛凝曾笑說,她美麗得讓人想要保護,每當他這麽說的時候,她總是低頭,輕笑,笑容裏卻全是枯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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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被他一個人保護,但是,他卻只想保護黡染。
她給的,他不要,他給的,黡染不要,黡染不要的,她得不到,這個死局,無法破解。
深吸一口氣,她啪的一聲關上了首飾盒子,身後高牆外,胡琴的聲音在一個嘶啞的抛高之後淡去、只有一絲顫抖的餘音在風聲裏瑟縮着清冷的旋律。
去給黡染上了墳,洛凝便要去北方做生意。臨走之前,他問結香,“結香,這次想要姐夫帶什麽回來?”
每次他離開,這話都是一定要說的,平日裏,結香也就一笑,然後搖搖頭,這次,她卻仔細想了想,細心抖開呢子料的外套,等着洛凝穿上,擡頭,一雙平日裏溫婉的眼睛直直的看他,一字一句,“姐夫,我想要一根簪子。”
聽到她這麽說,似乎從她跟以往不同的态度裏察覺到了什麽,洛凝沒回答,也沒如往常一般穿上她遞過來的衣服,他深深的看她,寂滅清冷的眼睛裏倒映着她雪白蓮花一般的身影,良久,他接過了衣服,搭在臂彎裏,輕輕一笑。
“……簪子是嗎?要什麽樣式的?材質呢?”
她卻默默的低下頭,想了片刻,咬着嘴唇說道:“……不拘那種樣式的,樣子清雅一些就可以。”
說完,洛凝只是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次洛凝走的很久,但是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讓人給她送來一枝簪子,有金的、有銀的、還有雕刻異常精美的,沉香木的簪子。
但是這些簪子裏,沒有一根是胭脂色的、沒有一根是珊瑚的、沒有一根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那根簪子了。
那是黡染的,不是她的,所以,他不肯給。
最終,她把所有的簪子都壓在了盒底,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反抗。
她知道洛凝把這看在眼裏,但是洛凝卻不說破,她也不說破,任憑這危險的平衡游走在失控的邊緣。
又是一個下雨的天氣,洛凝把她喚到面前,安靜的看着他,然後笑了一下。
她看得心裏一疼。
黡染消去,他也逐漸消瘦,如今已不再是當年翩翩公子,唯獨那雙眼睛還是如一汪秋水,清寒照蕭瑟。
她乖順的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看着他,模樣依戀而純良。
洛凝開口,卻先咳嗽了幾聲,捂着嘴唇的帕子裏隐約帶着鮮豔的紅色。“我這次要去雲南,結香,你想要姐夫給你帶些什麽?”
她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只是柔順的搖了搖頭,“凡是姐夫帶給我的,想必,都是好的……”
洛凝沉默,然後苦笑着擡頭,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結香,你總是這樣子……什麽都不和我要。”
她要的,他給不起給不了,那何必去要?結香不說話,只是看着自己露在裙子外一點腳尖。
又咳嗽了幾聲,洛凝忽然笑起來,他溫和的看着結香,“……你姐姐留下的那只珊瑚簪子……”
說到這裏,結香一驚,一雙眼睛擡起來看着他,緊緊的看着。
洛凝卻掉轉了視線,“……我會給你的,等你出嫁那天,我會親手把那根簪子簪在你頭發上的。”
“……是嗎……”眼睛又垂了下來,應了可有可無的一句,結香不再說話,只是漠然的看着腳尖。
心底,是死灰一般的冷。
她不要他給黡染的那麽多,只要一點就夠,那樣的愛情,即便是黡染不要的殘渣,她都會歡喜的捧在掌心,珍惜若寶。
但是,就是這一點,他也不肯給她。
他的愛,全給了黡染,涓滴不剩,她分不到一點。
過了很長時間,她擡頭,眼神凄迷。“……這是……你的願望嗎……”她問着,張大一雙帶着透明水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洛凝。
被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視着,洛凝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最後,他無言轉身離開,挺拔的身影在暮秋的雨裏被湮染得淡了,仿佛随時都會破碎消失一般。
那瞬間,結香擡頭,想伸手拉住他,總覺得,就讓他這麽離開了,就再也看不到他。
最後,伸出的手卻還是垂在了身側,指尖無力的合攏。
她,沒有拉住他的權力,那是黡染的。
下午,等把洛凝送走了,結香去給黡染上香,看着黡染的牌位,她直視,然後微微彎起嘴唇。
那個男人是她的……即便她已死去了,他的魂靈也陪她一起去了……
他給她的,是黡染不要的溫柔,但這一點,已足夠她就此沉淪,萬劫不複。
留在他身邊,是最後僅有的一點幸福,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
輕笑,她象是風裏翩舞的白荷,笑彎了腰,指頭卻始終按着胸口,按壓下的部位,疼得火燒火燎,一點心間業火,□□着她的愛情,永不超生。
洛凝本來應該在春節前後回來的,但到了春暖河開的時日他還是沒有消息,大宅上下的人都荒了神,結香卻仿佛預見到了什麽似的,不祥的鎮定着。
結果,在初春裏的一天,洛凝回來了,卻是氣若游絲。
從湮染死後,洛凝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一直纏綿病榻,這次到了雲南,不小心遭了瘴氣,一耽擱,等輾轉回到了京城,已經是氣若游絲了。
看到主人這個樣子回來,大宅裏象是炸開了窩似的慌亂,只有結香一個人鎮定自若。
坐在洛凝旁邊,看着他蠟黃的臉,知道回天乏術,她指揮管家開始準備喪事所用的一切,送一直給洛家服務的律師進去聽洛凝的遺囑,自己卻不進房門一步。
她不能進去,她只怕,自己進去,所有勉強控制的情緒會立刻崩潰,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勇氣。
現在,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軟弱。
不能哭不能流眼淚,那些,是可以放到以後去做的事情。
月上中天,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她回到洛凝的門前,站在那裏,看天上一輪銀盤似的月亮生生的圓着,心裏又是一陣勾扯一般的疼痛。
惶惶的等,心裏空蕩蕩的沒有着落,生生擰着的凄楚。
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塗,更不想,聽他在彌留時念她至親姐姐的名字。
就在這時,律師走了出來,站到她面前,沉痛的搖搖頭,摘下帽子,深深向她鞠躬。
“洛爺去世了。”
那人去了,離恨天外再不見。在這瞬間,她聽到了自己的世界徹底崩碎的聲音,一片片靈魂崩碎成再也拼湊不完整的碎片。
十年愛戀,于此,湮滅于一旦,那人,終究不是自己的。
懵懵懂懂的,機械的下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命令,最後,一片死寂的喧鬧中,結香一身素白,到了靈前,在衆人眼裏,她沉靜哀穆如蓮,卻不知她心灰若死,只餘一點氣息。
他安靜的躺在棺材裏,仿佛沉睡,是她從未見過的安祥。
律師小心的扶着她,細聲跟她說着遺囑,他說什麽,她完全沒聽見,只一雙空洞的眼神寂滅的看着他。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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