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窮追不舍
我本想攆他走,可他卻一屁股坐在了燒烤攤上,甚至還招攬起了生意。衣冠楚楚的他明明和這裏格格不入,卻因為他那标志的笑,感染到了不少人。
老板都問這個帥哥是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似是而非,我也不清楚。
俗話說,巴掌不打笑臉人,孟停晚也算是幫了我不少忙,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夜上闌珊,街上的行人也逐漸變少了。可我們這方小店鋪卻門庭若市,因為他能說會道,不僅和顧客們聊得熱火朝天,還和街坊鄰居們打成一片。上有六十歲老大爺,下有五歲小朋友,紛紛對其“相見恨晚”。
“大爺常來啊。”
“小朋友可以偶爾吃一吃,但是記得不要多吃。”
“劉媽,您看起來可真年輕,很會保養吧?”
我看着他燦爛的笑,不自在地撇開了臉。
他的優秀,他的真誠,都是人見人愛的資本。如同夜裏光彩奪目的明珠,優秀得讓人幾乎挪不開眼來。
再次相逢,我會更難抉擇。
我穿着沾滿油漬的背心,悄悄離開了這裏。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難以融入這種場合,那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林蔭道的路燈昏黃幽暗,難得的靜谧,卻被急促的腳步聲所打破。
“陳枵!你怎麽先走了!”
我被人拉住,只得無奈地看向他。
“下班了,自然要回去。”
Advertisement
他無奈地笑了笑,卻執意跟着我。
“那我送你吧。”
倒也不必。
但我并沒有真的阻攔他,只是靜默無言的先走一步。
他緊随其後,一路上似乎都在欲言又止。
我沒有開口主動詢問,只是走到巷子口又停下來了。
“回去吧,我到家了。”
他跟着點點頭。
“好,快回去吧。雖然快夏天了,夜裏還是有點涼的。”
我咬牙,轉身跑了。
幾個月沒見,他仍是沒有什麽變化。他沒有說出他憋了一路的話,只是來了句莫須有的關心。
我最怕的,還是來了。
我寧願他對我狠心,而不是這麽耐心。
真的會讓人招架不住。
我跑回了家,心裏的郁悶卻不知何處發洩。
上了樓,卻突然看見了門前撞壞的鎖,我就猛地推開門。
屋內一片狼藉,為數不多的東西全都被摔得稀巴爛,甚至地上……
還躺着一個人。
我沖過去将她扶起,媽媽鼻青臉腫的,甚至臉上滿是血跡,嗚嗚咽咽地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心頭一震,應該是殷詩曾來過了。
我終于知道孟停晚為何也會出現在這了。
我默不作聲地将媽媽抱近了房,她看到我後就沒再哭了,只是輕輕說了句:“很醜吧?”
“不,很好看。”
我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些藥膏,小心地抹在了她的傷口上。
媽媽平靜下來後,就慢慢睡着了。
我沉默地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客廳,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無力地跪坐下來。
孟遠山,你為什麽要來招惹我們。
就因為他自己在這裏待得太久了,才會引得殷詩曾他們都會過來。
早已認命。
我一夜沒睡,只是悄悄地把僅剩的物品收拾好了。
難得對一個城市産生了感情,卻又不得不走。
第二天清早,我就背着兩個空蕩蕩的包帶着媽媽離開了潛州。期間我給老板發了個短信,即便還有幾天就要發的工資了,我也沒有在意。
刻不容緩。
媽媽把帽子壓得很低,但我知道她內心的創傷卻是一輩子的。
又是擁擠的車廂,又是陌生的風景。
媽媽喜歡海,所以我準備帶去她去個海濱城市。
逃的遠遠的,才不會和孟遠山一家扯上關系。
我們四處轉車,一連五日才到達南城。
南城的生活節奏相較于潛州而言要快了許多,初來這裏,我甚至都找不到一件便宜的房子。租房的價格,起步都要三千。我和媽媽住了幾天廉價賓館後,終于咬牙搬進了一個兩千八一月的房子。
我僅存的積蓄很快就要用完了,所以我連片刻喘息都沒有就又要去找工作了。
我見到一家店鋪就進去問,錄用的概率卻是十分之一。一上午只找到了家酒店端盤子的工作,但是工資很少,我覺得遠遠不夠。
所以我又會幫樓下的包子鋪送外賣。我比以前更累了,每天從酒店和包子鋪來回奔波,導致一天最多只能睡六個小時了。但是勞累的成果也是極其優異的,我很快就将拖欠了一個月的房租還齊了。
我勤勤懇懇地做了幾個月,暑假最熱的時候,沒人想送外賣。而我首當其沖,所以賺得比他們都要多。
但我仍是不敢松懈,媽媽的病,我可一直放在心裏。
賺錢太不容易了,尤其是沒有任何文聘的情況下。
媽媽把這些都看在眼裏,甚至拿起了她許久沒拿起的畫筆。她想出去賣畫,但是真的很辛苦,所以我只想讓她畫着玩玩,并未當真。
九月的陽光依舊熾熱難擋,聽說南城大學開學了,很多店鋪都在招本校的大學生兼職,我想碰碰運氣。雖然撒謊不好,但我不想失去這次機會。老板是個外省來的阿姨,性格大大咧咧,也沒問我究竟是不是本校的學生就錄用了。
因為炎熱的天氣,所以衣服每天都會被汗水浸濕。包子鋪的老板娘看我辛苦,就将她的小電瓶借我用了用。我很感激她,因為這讓我方便了不少,每天能休息的時間也變得多了,終于不用再提前一個小時坐地鐵了。
我雖然不是南城大學的學生,但是卻因為做了一段時日,在食堂裏小有名氣。
“小陳來了?”
“小陳很準時啊。”
“小陳怎麽滿頭是汗,這杯綠豆冰沙給你吧。”
我盛情難卻,也熟門熟路地穿上了食堂的工作服。
不處一刻鐘,兩個大門就湧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學生。他們朝氣蓬勃,雄姿英發,甚至在讨論着我從未接觸過的學術知識。
我很向往,但是只能默不作聲地繼續着打飯的動作。
或許,還有機會吧。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學生們才陸陸續續地變少了。食堂很熱,額角的汗流下一次又一次我也懶的理會。見着沒人來了,我就端起一碗飯開始奮力地扒。
“你吃什麽?”
“随便。”
突然有幾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趕緊放下碗筷,起身幹活。
“你就随便拿幾個菜吧……诶,孟停晚,你怎麽了?”
我打飯的手突然被抓住了,與此同時又聽到了那個名字。
我擡頭,對上了他慌張的雙眼。
造化弄人。
我掙紮着讓他松手,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禮,所以就悻悻地放開了。
我的內心雖然掀起萬丈波瀾,但明面上還是相當鎮定,甚至面不改色的為這些人打了飯。
要是曾經的我,估計還會顧及那一點點臉面吧。但是今非昔比,僞裝太難了,還是真實點好。
“34,飯卡還是現金。”
他們幾人面面厮觑,為首的那人直接給了我五十塊現金,還潇灑地說了句“不用找了”。
我默默接下,坐會原位繼續扒飯。
“陳枵,你……”
“孟停晚,你和這個小哥認識麽?”那位付錢的人狐疑地問。
他怔怔地看着我,然後輕輕颔首:“認識,以前的同學。”
嘴裏的飯瞬間味同嚼蠟,我細細琢磨這句話,輕笑出聲。
“以前的同學”,還真是把把關系撇的挺幹幹淨淨。
應該的,我現在渾身是汗,邋裏邋遢的,和他們這些穿着得體的人根本不是一個世界。
雖說心裏堵得慌,但也算意料之中。
我也沒再看他了,直至他們漸漸離開,我才松了口氣。
秦阿姨可能是看我有些心不在焉,就放我先走一步。
我脫下衣服,坐上了小電瓶。
“陳枵,等我一下。”
我甚至都沒扭頭看他,準備直接騎車離開。
“陳枵,你怎麽了?”
他直接将電瓶的鑰匙抽了出來,還皺着眉望着我。
他今天穿了件相當健氣的T恤,是某個大牌有名的款式。而我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背心,和他對比可遜色多了。
“沒怎麽,我回家。”
他似乎有點生氣,拉着我的胳膊不讓我走。
“你怎麽一聲不吭就離開了潛州?”
我也想問我為什麽要走,我明明可以相安無事的過着那些慢節奏的生活,可打破這些的全都是你的媽媽啊。
我的媽媽她也有錯,但不至于被這麽趕盡殺絕,更何況我們都決定放棄孟遠山了,為何還要找上我們?
但我沒有說出來,只是随便搪塞了幾句話。
“潛州賺不到錢,我就過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說了一句。
“陳枵,好幾個月沒有見,我怎麽感覺你變了。”
我輕輕笑了笑,他也變了。
正是因為那個快樂卻又錯誤的夜晚,導致我們全都變了。
我從他手中奪回鑰匙,強顏歡笑:“是啊,那現在可以放我回去了麽。”
他拉住了我背心的衣領,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行,陳枵,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可都不是開玩笑的。”
什麽話?哪句話?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沒當做玩笑話。
“我想要補償你,怎麽樣補償都好。”
我垂下眼眸,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我多想讓他給我很多錢讓我一走了之,但我卻狠不下心來,我貪婪的想要和他多相處,一瞬間也好,永遠地看着他也好。
我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他。
2011年9月15日晴
聒噪的蟬鳴,綠樹的蔭蔽,還有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你,都讓我靜默無言。
但是,能夠久違的看看你,竟然也不錯。
————陳枵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