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郁寧幾乎一夜沒有睡好, 第二天, 眼下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幽魂一般地到了拍攝現場。
黎琛見到他, 被他的狀态吓了一跳：“哇，你昨晚沒睡嗎？”
郁寧眼神哀怨地看着他。
雖然沒有說話，黎琛還是能從他的眼神裏感受到源源不絕的怨念，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
拍了拍他的肩膀，黎琛安慰他：“不要緊張，平常心對待就好。”
郁寧點點頭：“好。”
“郁寧哥, 到你化妝了。”沈喬聲在旁提醒他。
“嗯。”他轉向黎琛, “黎琛哥我先過去了。”
黎琛揮揮手：“去吧，等你帥氣亮相喲。”
等他走後, 黎琛一轉頭，看到不遠處的葉其麟，于是走過去：“今天可真熱鬧。”
“嗯？”
正埋首于劇本中的葉其麟擡頭, 但是黎琛沒有看他，而是看着另一個方向, 于是他也跟着看過去。
“這一大早的, 天氣也不怎麽樣, 怎麽人人這有事沒事的都往這邊擠。”黎琛看着被導演、制片人等包圍在中間的東方珩，感慨着。
葉其麟笑了一下：“視察工作吧，畢竟人家出了那麽多錢。”
“哎你說——”黎琛看看東方珩, 又看了化妝間的方向一眼, 湊到葉其麟身邊, 壓低了聲音說。
只不過剛開了個頭，便被葉其麟滿是笑意的聲音打斷：“我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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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琛白他一眼：“你知道我要說什麽嗎你就不說了。”
葉其麟眼神深沉地看着他。
黎琛伸手點着他的劇本，說道：“我看那個東方總裁對郁寧好像有點意思，一會兒他在場下看着，你能發揮得好嗎？”
葉其麟把他的手拿開，淡淡一笑：“你在質疑我的專業素質？”
那笑容雖然溫和，語氣卻是無比倨傲，那是毋庸置疑的自信。
感受到這一點，黎琛聳聳肩：“當然不是——那就麻煩你多帶帶他入戲了。”
“嗯？”
“我看他今天狀态不是很好，是不是緊張過度沒睡好？”黎琛忽然有些擔憂。
聞言，葉其麟輕輕笑了一下。
瞥着他的神色，黎琛狐疑：“你笑什麽？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葉其麟卻只是笑而不語。
黎琛攤手：“行吧行吧，不說就不說吧。”
他的語氣有點小小的委屈，似是你們有小秘密不告訴我那般。
葉其麟又笑了笑，問道：“你怎麽這麽在意他？”
“那當然是因為我想他演我的男主角啊！”黎琛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聞言，葉其麟有些無語：“你還沒放棄啊。”
黎琛橫他一眼：“難得遇到這麽适合的演員，我當然不可能輕易放棄——怎麽樣，你要不要也過來客串一下？我給你安排個變态醫生的角色。”
“敬謝不敏。”葉其麟擺手。
黎琛輕嘆一聲，“你們這些人啊，就是太死板了，跳不出舒适區，我的新劇本明明很有趣的。”
“你的劇本，”葉其麟想了一下，“确實挺超前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閑聊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郁寧化好妝出來。
郁寧到了拍攝現場一亮相，瞬間便吸引了滿場的目光。
與以往總是以清爽幹淨氣息出現的形象不同，這一次郁寧走的是頹廢不振的風格，臉色蒼白，嘴唇卻紅紅的，似是染了血一般不正常的紅。額前的劉海長長的垂下來，遮住那雙靈動閃亮的漂亮眼睛。
而他身着一套淺灰色休閑裝，為了體現角色形象相符合，這一身服裝特意設計得偏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為了不妨礙行動，袖子被捋起，露出一段細細的手腕，也是不正常的白，更顯得少年的身形纖細瘦弱，楚楚可憐。
在場的人看着他的這副模樣，自然地就聯想到電影中那個飽受苦難倍受折磨的少年，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疼痛。
東方珩的目光落在郁寧露出的那一小截纖細手腕，忍不住地就想到昨天握住那裏時的感覺，很細，很柔弱，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斷。但也沒那麽柔弱，因為手腕并沒有被折斷，而是将他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蓄着盈盈的水光，任何人只要看到，都會不由心生憐惜，不忍再苛責于他。
東方珩再将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想要尋找那雙蓄着盈盈水光的眼睛，但是礙事的劉海遮在前面，什麽也看不見。
他看不見，其他人也看不見，也好，這樣那雙眼睛就是屬于他的。
東方珩暗暗握緊了手。
而郁寧被所有人齊齊地看着，不覺有些緊張，悄聲問旁邊的沈喬聲：“小沈，我這樣很奇怪嗎？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沈喬聲對他溫柔一笑，搖頭：“不奇怪，大家看你是因為你很好看。”
直白的贊美讓郁寧面上一紅，嘀咕：“別亂說！我去和導演打招呼了。”
郁寧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然後向李導走去——至于旁邊那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某總裁，不認識不知道沒見過！
走到跟前，郁寧揚起乖巧的笑容，這一笑倒是把那種陰郁低沉的感覺沖淡了不少，沉靜又安然。他開口喊道：“李導，陳制片……總裁。”
被某總裁那虎視眈眈的眼神盯着，郁寧嘴上差點一個磕巴，就把弱智總裁給喊了出來，為了掩飾心虛，他讨好地朝東方珩笑了笑。
東方珩看到他專門對自己露出的燦爛笑容，一怔，随後臉色不自然起來，胡亂點點頭：“嗯。”
兩人之間氣氛旁若無人一般的暧昧，李導和旁邊的制片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後輕咳一聲，說道：“嗯，形象挺好的，等會兒拍的時候要加油。”
“好的，我會的，謝謝李導。”郁寧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那我們開拍了？”李導看向東方珩，詢問這位大投資人的意見。
東方珩已經從剛才的不自然中回神，點頭：“開始吧。”
李導立刻大嗓門地喊起來：“開始了開始了，別偷懶了！”
有了這一聲，工作人員再次動員起來，确認過現場一切準備就緒，演員各自就位。
“《有罪釋放》第四場一鏡一次，action！”
工作人員打過板，拍攝正式開始。
郁寧坐在窗邊，雙眼無神地盯着外面，一動不動，也沒有表情，即便外面陽光燦爛，他的身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生氣，整個人就像一個毫無生機的人偶娃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寂靜無聲的空間裏，忽然響起一聲細微的響動，那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鏡頭拉近，郁寧如同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容，他的神色凜住，更加認真地注意傾聽。
鑰匙與門鎖的摩擦繼續在空間裏細微地響着。
确認了是真的有人在開門，郁寧流露出巨大的欣喜，嘴裏呢喃：“哥哥、哥哥……”
他同時有所動作，伸出雙手摸索着扶住椅子扶手，借着力站起身，然後光着雙腳踩在厚重柔軟的地毯上。
因為看不見，再加上動作急切，所以他奔向大門的步伐淩亂無序，跌跌撞撞的，和周遭的家具碰撞了不止一次，因為疼痛他的嘴裏發出細小的呻吟，但是這并沒有能阻止他去迎接哥哥的腳步，反而更加迫切。
東方珩抱着手臂坐在李導旁邊，看着面前的監視器，數個機位齊齊拍攝，将錄入的畫面忠實地呈現在監視器上，多角度的拍攝讓人能更加體會到鏡頭下的少年渴望見到哥哥的急切。
李導緊盯着屏幕，嘴裏念念有詞，東方珩仔細聽，發現他正在不斷念叨着一個字：“倒！”
伴随着他喊出的這一聲，鏡頭中的郁寧也正好被地毯突起的一塊給絆住，摔倒在地。
盡管有地毯做緩沖，但是這一下摔下去，也是發出了一聲悶響，聽起來應該摔得不輕。
東方珩蹙起眉頭。
“Cut！”
李導忽然憤怒地大叫起來，東方珩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不滿地看向他。
然而李導并沒有在意他的目光，滿腹心思全在剛剛的那場戲上，面對停下來的演員，他起身訓斥：“怎麽回事，摔得這麽假，你連摔倒都不會嗎？”
郁寧從地上爬起來，急忙道歉：“對不起！”
李導還想再罵，但是忽然感受到身邊一陣寒意，于是放緩了語氣，耐心和他講解：“你是不知道自己會摔倒的，要毫無防備，重重地、狠狠地摔下去，不要怕疼，懂不懂？”
“是。”郁寧點點頭，“對不起，請讓我重來一次。”
“重來！”李導擺擺手，坐了回去。
工作人員趕緊抓緊時間調整場景，幫演員整理補妝，很快這一場戲重新開始。
還是從郁寧坐在窗邊，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開始，然後他慌忙起身奔向大門口……
有了剛剛的經歷做鋪墊，東方珩也知道了後續發展如何，此刻同樣神色凝重地盯着監視器，如果稍微注意，會發現他的手微微握住，很緊張的樣子。
“倒倒倒！”李導又開始指揮了。
郁寧重重地摔倒在地，鏡頭中他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東方珩的手在一瞬間握得很緊。
似是沒想到這一次會摔得如此真實，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只有鏡頭還在記錄着場中發生的故事。
剛進屋的葉其麟驀地聽到這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頓時急得連鞋也顧不上脫，匆匆便向屋內奔去：“小承！”
當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弟弟時，瞳孔都緊縮起來，快步奔到他身邊：“小承，你怎麽樣？哪裏有事？”
而被扶起的郁寧在聽到哥哥的聲音後，露出安心的笑容，用手摸索上他的臉，微笑：“哥哥，你回來啦！”
“Nice！”李導小聲嘀咕，随後轉過來，指着場中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向東方珩介紹，“東方先生，你看，這就是我們這對兄弟之間深厚的羁絆。”
去你媽的兄弟，那個姓葉的手往哪裏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