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流通。
幸好春季時她的外務不多,花原都也很體諒女兒的身體,盡量不給她安排外出的工作。
雖說如今已經有十分便攜的防花粉面罩和預防性藥物,但花簇很不習慣戴那種東西,也不愛總是吃會紊亂身體代謝的藥物,所以幹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花園也不去逛了。而減少逛花園後,她與花筝的見面次數直線下降。
花簇之前倒也不是刻意要和花筝在花園裏相見,只不過她不準對方動不動往錦簇宮跑,花筝只能像過去一樣守着她進出時看個幾眼。
花簇剛開始還不想搭理她,可花筝總是用可憐巴巴祈求憐愛的目光看她,她才忍不住搭了話。
當然,所謂的搭話基本都是嘲諷訓斥花筝,只有她們自己和身邊最親近的女官才對兩人的關系心知肚明。
不得不說,花簇偶爾還覺得挺有趣。所以一下子見不到花筝,她也感覺到了幾分無聊——絕不是想念她的意思。
花簇今日早早結束了工作回到錦簇宮,趁着時間還早先去了一趟書房。就在她挑選打發時間用的書籍時,艾麗莎進來向她禀告“王女殿下,小殿下來拜訪您了。”
花簇停下手,哼了一聲,“她來做什麽?”
腳下已經朝着門外走去。
艾麗莎連忙抓過桌上的面罩遞給她,解釋道“再過不久就是小殿下的生日,她說是來給您送請柬的。”
從書房去會客室需要走過回廊,錦簇宮既有錦簇之名,綠化植被不少,春天許多花卉競相開放,所以即便只是這樣短短的路程也足夠給花簇造成巨大困擾。
王女殿下很有幾分尴尬地接過了面罩,清了清嗓子掩飾般道“那小鬼真讓人心煩,害我差點忘了。”
艾麗莎當然不會反駁她,抿着唇輕笑順從道“總是戴面罩多有不便,在自己宮裏忘記也十分正常。我看不如還是讓園丁把花園裏的花都換一換,免得出意外。”
要查出過敏原十分方便,不過花簇過敏的五六種花粉都是她比較喜愛的植物,不少也是原本就種植在錦簇宮內的,甚至其中有一顆柏樹的年紀比她爺爺都大,她實在不想因自己而如此勞師動衆。
“算了,移植和重新栽種又花錢又花精力,我只是戴個面罩而已,小心注意點就好。而且錦簇宮現在雖然是我住着,但将來也可能會成為某個喜愛那些植物的孩子的住所,還是讓它們在該在的地方吧。”
艾麗莎不再多說,陪着她一塊兒去了會客室,花筝已經在裏面等了一會兒,面前的水果茶喝了一半,此刻正在與身邊的許如月說話。
她一見到花簇就顯出了驚喜的神色,一邊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邊對着花簇甜甜叫道“姐姐大人!”
花簇摘下面罩顯出冷臉來,“不是說不準随便來找我嗎?”
花筝稍稍收斂了笑容,卻仍是一副壓制不住嘴角笑意的模樣,“我不是随便來找你,是父親大人讓我來給你送請柬,3月22號是我的生日,請姐姐大人一定要來參加呀!”
3月22號,離現在不到半個月,也就是說花筝馬上就要十三歲了。
“你的生日是3月22號?”
花筝似乎毫無所覺,笑着點頭道“嗯嗯,這是我第一次過生日,姐姐你回來嗎?”
十三歲才第一次過生日,這個小鬼之前究竟是過得多凄慘?
不過,十三歲……雖然并非沒有十二歲後才覺醒的案例,但那是極其個別的例子,在哨兵與向導之中萬人不出一個,比起這個,沒準不會覺醒的概率還比較高一些。雖說王室成員的覺醒概率遠遠大于普通民衆,但也絕非百分百。
而如果花筝一旦被認定為無法覺醒,不僅是她的繼承權會被剝除,就連名字也得更改。
“你都說是父親讓你來的,我能不去嗎?”
花簇當然可以選擇不去,上次的收養儀式她就任性地沒有參加。不過這一次,她看在這小鬼之前那麽慘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地為她慶祝一下吧。
花筝激動地握着拳頭,開心道“那太好啦!父親說只要辦個小小的聚會就好了,讓我自己邀請人。可是我又沒有什麽朋友,第一個只能想到姐姐你。”
王女的生日會不說鋪張浪費,只說排場就絕不能太小,更何況花簇和花簡還要一起過,每年都舉辦得十分盛大,只有有名望的貴族和企業家才能受到邀請。
說實話,花簇覺得很累,作秀的成分遠遠大于過生日的欣喜,她和花簡必須全程神經緊繃。
乍一聽到對方的話,她的第一個反應是父親對花筝果然不夠重視。但轉頭一想她的身份和處境,又覺得這也許是最好的态度。
無法覺醒的孩子将會失去繼承權,另一方面來說也會遠離權利紛争,那些打着如意算盤的貴族再沒蠢動的資本,策哥哥也不會對這種沒威脅的小孩子再多看一眼。
既然如此,自然沒必要為她舉辦過于盛大的生日會,讓她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才是最好的選擇。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大概才是這小鬼能夠幸福的道路。
章節目錄 哨兵(三)
就如花筝自己所說的一樣, 她并沒有什麽朋友。花原都讓她自己邀請,最終到場的除了花簇、花簡之外只有沈拾合,連花原都都因出訪外國而缺席。
才四個人的生日宴會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冷清, 不過到底是王女的生日,在食物的等級和烹饪的技術上倒是一點兒都不寒酸。各種精致菜品擺滿了長桌,長桌正中間擺放着一個塔狀的鮮奶油草莓蛋糕。
花筝坐在花簇身邊, 沈拾合則和花簡坐在另一邊, 大概是因為開心, 她的臉色呈現出異樣的緋紅, 目光閃爍。
等正餐吃得差不多時, 沈拾合提議幾人為她唱生日歌,花簇顯出不情不願的模樣,冷聲道“為什麽不請個歌手來, 還要我們為她唱。”
花簡好笑地望着她,“姐姐,今天難得是小筝的生日,我們第一次陪她過, 就唱一次吧。”
沈拾合也道“醋醋啊, 就我們四個人請歌手也太小題大做了, 再說我們唱得也不輸歌手啊。”
花簇看着她歪曲自己的意思, 沒好氣道“我什麽時候說我們唱得難聽了?”
“姐姐……”
花筝望着她,眼眶中似有淚意, 一雙猩紅的瞳仁像是鑲嵌在清澈水底中的紅寶石一般。
花簇見她今日不止嘴唇紅得豔麗, 連素來冰肌雪膚的小臉都呈現出鮮豔的紅暈, 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撇開臉道“算了,不就是唱個生日歌嘛。”
花筝重重點頭,“嗯嗯,我和你一起唱。”
四人合唱了生日歌,等花筝許完願,沈拾合又帶頭給她送禮物。她送了花筝一套精裝的紙質書籍,花簡送了一個最新型的ar眼鏡。花筝開開心心地收下,向兩人連連道謝。
等輪到花簇時,三人齊齊看向她。
花簡和沈拾合的禮物都不小,從一開始就放在桌上,只有花簇來的時候看起來兩手空空,這時也沒有主動拿出禮物。
花筝帶着點期待又帶着點忐忑地望着她,花簇撐了半天,終于還是顯出了一絲尴尬的表情。
“不是吧醋醋,不要告訴我你沒帶禮物。”沈拾合不可置信地道,“你也太小氣了吧?像我一樣送套書也花不了多少錢啊。”
花簇要被她氣死了,“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随便買套精裝書糊弄人嗎?”
這話沈拾合可不愛聽,“什麽糊弄人啊,這可是我爺爺的珍品收藏,聽說小筝喜歡紙質書,花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的。”
“好嘛,敢情你還沒花錢。”
沈拾合被她拆穿,倒是一點兒不難為情,“真是的,談錢多俗氣,重要的是心意,這書現在可是絕版呢!”
花簇愛書,只看包裝就知道那本書的價值,“說是絕版,當初不也制作了一百套嗎?就我所知,帝國中有這套《菲爾斯特傳奇》的人不下十個。”
她自己就收藏了一套呢。
“一百套是一百套,可這一百套都是手工制作的,每一本都不一樣!”
兩人突然為禮物的價值争論了起來,花簡看着在一旁無措的花筝,忍不住出聲道“姐姐,小合……”
兩人同時轉頭瞪向他,“只是”送了最新型ar眼鏡的花簡在兩位少女的強勢注目下乖乖閉了嘴。
“哼,說我只是送了限量一百套的書,那你呢,你的禮物呢?”
花簇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餘光瞟到花筝不明所以的小臉,更是顯出了幾分心虛的表情。
“我、我的禮物只是還沒送過來而已……”
“什麽禮物呀,提早半個月通知你,現在還沒買好?”
沈拾合滿臉促狹與不信。
“要你管!反正我晚點會給她的。”
從原石加工成項鏈,還是找世界上1的設計師設計,拾合這家夥知道半個月有多緊張嗎?
花筝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開心道“姐姐,是真的嗎?你要送我什麽禮物呀?”
她晚上似乎異常開心,一張小臉全程紅撲撲的,可愛度直線上升。
“反正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的。”
花簇不想告訴她自己拿了花原绛闕送的那塊原石去給她做項鏈,反正只是不知道送什麽,看到房間裏的那塊剛玉圖省事臨時起意而已,又不是多值得一提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花了多大的心思呢。
花筝雖然還是滿臉好奇,但乖乖地放棄了追問,只開心道“嗯嗯,我會期待姐姐的禮物的。”
臭小鬼,笑得真好看,這臉是不是又化過妝了?
花簇總覺得今天的花筝哪裏點怪怪的,卻又實在不知道究竟是哪處奇怪。
是因為臉色太過紅潤嗎?還是情緒太過高漲?又或者是……長大了一些又漂亮了不少?
十三歲生日過去的話,這個小鬼應該會更安全一些吧。以她的小聰明一定明白這一點,既然只是想要活下去,那麽為這件事開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別抱太大期望,反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
王女依舊嘴硬,花簡作為弟弟連忙打起了圓場,将默默切好的蛋糕分到三位女士的手中。
“好啦姐姐,先吃蛋糕吧,是首席甜點師傅親自做的,你不是很喜歡吃他做的甜品嗎?”
王女殿下從小嗜甜,只不過管理體型也是王儲的必修課,所以一直嚴格控制着糖分的攝入,過了成長最快的那幾年後,她一周最多只吃一次蛋糕。
這點小愛好原無傷大雅,只在花筝面前被說出來,實在是叫她臉上有些挂不住。
“我也沒那麽喜歡吃……”
可口中這樣說,花簇還是立即接過了紅寶石蛋糕。
雪白的鮮奶油上點綴着形狀飽滿鮮紅的碩大草莓,只是放在面前就能聞到清甜的香氣。
這樣的配色實在無法不讓人聯想到某個小鬼。
花簇一邊腹诽一邊插起頂端的草莓,沾着了一大團奶油,優雅地送入口中。清爽細膩的口感加上草莓特有的酸甜,頓時讓花簇享受地眯起了眼。
能夠有借口理直氣壯地多品味一次美食,倒也不算是什麽壞事。
沈拾合也是熱愛甜食的少女,雖然不像花簇那般節制,但也難得能吃到首席甜點師制作的蛋糕,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
“哎呀,師傅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醋醋你既然不常吃,不如把他讓給我們家算了。”
花簇懶得理她。
花簡也吃了不少,他在塔內運動量大,反倒是不像花簇那般節制。
吃得最少的是是花筝,小小的一塊也沒吃完。
“怎麽了小筝,不合你胃口嗎?”花簡看她吃得少,有些擔憂地問道,“是不喜歡吃草莓嗎?”
花筝淺笑着搖了搖頭,“嗯~不是呢,我很喜歡的。只是剛才吃了東西有些吃不下。對啦,我們吃不了那麽多蛋糕,我可以讓如月姐姐送一些給今天值班的侍女姐姐們嗎?”
甜點師傅按照正常規格制作了這麽大的蛋糕,四個人吃确實有些浪費。
花筝說着看向姐姐,花簇倒是很意外她有這樣的想法,随即點了點頭道“這是你的生日,你有決定的權利。”
“謝謝姐姐!”
花簇叫來夏欣幫許如月一起派發蛋糕,轉頭見花筝已放下了刀叉,一塊蛋糕只吃了一個角,心中的異樣感又強了幾分。
說是剛才吃太多東西,但她明明一直看着,花筝只吃了幾口菜,喝了半杯果汁而已。
“不喜歡就直說,我不喜歡扭扭捏捏的人。”
她語氣嚴厲,很有幾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明明都已經說了會庇護她,難道連個蛋糕不喜歡吃都不敢說出口嗎?時刻表現得親親昵昵,其實這小鬼根本就沒信任過她。
花筝着急地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的姐姐,我、我覺得很好吃,只是有些沒胃口……”
沈拾合不大明白花簇明明已經接受了她,為什麽還總是對她兇巴巴的。
“好啦醋醋,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我看小筝人這麽瘦瘦小小的,胃口肯定也不大。”
“她胃口不大?她今天吃的還沒平日五分之一多。”
沈拾合驚訝道“醋醋你觀察得那麽仔細嗎?”
花簇不知被這位表妹兼好友拆了幾次臺,話都說不下去了。
“我吃飽了。”
她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會被氣死,擦了擦嘴,站起身打算離開。
“姐姐!”
花筝見她要走,立時着急起來。
“生日會參加了,人也吃飽了,禮物我晚點會送去你宮裏,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吧?”
只是同意庇護她而已,又沒想多親密,自己操那麽多心究竟是幹什麽?
“可是姐姐,還有菜沒上來……”
“又不是沒吃過的東西,吃飽就夠了……你不也吃飽了嗎?”
似乎是因為緊張,花筝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起來。
“可是、可是……”
花簇不再聽她的可是,頭也不回地往廳外走,卻在還沒邁出門時聽到了花簡的驚呼。
“小筝。你怎麽了?”
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那個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不知怎麽跌倒在地上,花簡和沈拾合兩人圍在她身邊,正在查看情況。
“醋醋,你快來!”
花簇在聽到沈拾合的話之前,腳下已經向回折返,這時蹲到了花筝身邊。
小女孩臉色漲紅,呼吸急促,緊緊閉着眼似乎正陷入在什麽痛苦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了?”
為什麽每次兩人相見,花筝就會出點什麽事呢?
沈拾合簡單檢查了一下花筝的身體狀況,一邊用光腦對她的身體進行掃描,一邊道“不要着急,我先檢查一下,或許只是普通的感冒發……”
“是覺醒熱。”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花簡打斷。常年呆在內塔的這位男性向導比花簇和沈拾合更早地理解了情況,“小筝覺醒了!”
章節目錄 哨兵(四)
這個消息對花簇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我先叫公共向導過來, 看看需不需要把小筝送到塔裏。”
花簡見花簇呆愣,以為她是因為沒經歷過這些所以太無措,作為三人中經驗最豐富的向導, 他首先提出了可行的建議。
沈拾合畢竟是涉及哨向領域的醫學生,很快理解了目前的情況,摸着花筝的額頭有些奇怪的道“覺醒熱這點應該不會錯, 但情況有些奇怪, 小筝她……”
“嗚嗚嗚……”花筝整個人瑟瑟發抖着, 似乎只是輕微的刺激就讓她痛苦不堪。
哨兵與向導的覺醒個體之間會有很大的差別, 根據能力的強度和種類, 覺醒熱的情況各不相同。通常來說,哨兵的覺醒熱在身體上造成的反應會比向導更強烈,能力越強産生的覺醒熱也會越劇烈。
花簡也感覺到了異樣, 對于向導來說,花筝的反應有些過于激烈。
“我先聯系人。”他打開光腦想要撥出通訊號碼,一只手卻突然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動, “姐姐?”
花簇腦中飛快運轉着, 表情凝重地對着兩人道“暫時不要聯系內塔, 拾合, 能麻煩你把姑姑請過來嗎?”
哨兵的覺醒自不必說,有優秀且經驗豐富的向導在場能極大地降低風險和損害。而向導的覺醒其實也一樣需要向導, 雖然不能幫忙梳理和馴服精神體, 但可以用豐富的經驗來引導幫助她。
三人雖然都是能力不俗的向導, 但都沒什麽經驗,應對覺醒熱實在是有些不保險。如果處理不當,覺醒熱很可能對宿主的健康造成極大的影響,甚至直接讓他喪命。
花簇一時能想到的人選只有沈拾合的母親花原神霄。
沈拾合稍稍愣了一下,而後點頭道“好,我來通知她,不過她過來應該需要一些時間。”
“姐姐……”
花簇眼神堅定地看向花簡,“阿簡,你是我們之中經驗最豐富的,在姑姑過來之前,只能由你來指揮。”
花簡已經明白花簇的意思,點了點頭,“我們先把小筝送到靜音室去。”
他準備抱起花筝,卻在碰到小女孩滾燙皮膚的時候産生了觸電般的感覺。花筝也發出痛苦的呻·吟,對于他的碰觸似乎十分抗拒。
“怎麽回事?”
花簇當初的覺醒大多是精神上的混沌與幻覺,而且因為母親的陪伴很快就掌控了塞壬,沒有受太多的苦楚。
花簡不禁松開手,後退一步跌坐到了地上,滿臉驚駭地望着花筝,不可思議地道“姐姐,小筝、小筝她……”
“嗚嗚嗚……姐姐……姐姐大人……”
小女孩因哥哥的失手重新落回地面,不禁發出了疼痛的叫聲。花簡雖然只是輕輕扶起她,距離地面并不怎麽高,但這樣的刺激對現在的她來說顯然足夠強烈。
原本渾身雪白的一個人,如今也因皮膚的過于白皙而整個人呈現出緋紅的色澤。
“阿簡?”花簇連忙接替了花簡的工作,把花筝抱到了懷裏,“你怎麽了?”
不僅是花簡,連沈拾合都微微後撤了一步,對着花簇道“醋醋,先放開她,小筝是哨兵!”
哨兵的覺醒比起向導無疑要兇險更多,一方面是突然增強的五感會對宿主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另一方面是精神體憑依情況下的哨兵會迸發出強大的力量進而對他人造成傷害。
花簇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放開懷裏的孩子,花筝卻一改方才對花簡的抗拒,揪着她衣物的布料不放,口中無比可憐地道“姐姐……姐姐我好難受……”
所謂五感增強是指哨兵的視覺、嗅覺、聽覺、味覺以及觸覺會遠遠高于普通人,所以在很多方面有着極大的優勢。但這是他們的優點也是他們的缺點,尤其是在他們還未學會使用屏障或者缺乏向導素的情況下,這種敏銳的感官對周身的感知就好比過敏反應,任何一點噪音和對皮膚的摩擦都會對他們造成巨大的負擔。
這也是最快能夠區分覺醒者究竟是哨兵還是向導的方法——哨兵不能随意搬動,否則很可能對宿主造成更大的傷害。
在一名十二歲女孩的生日會上經歷她的覺醒熱,無論如何都讓人有些沒有真實感。三人都缺乏經驗,更何況還是面對女性哨兵這種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案例,或許什麽都不做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花簇看着懷裏面色潮紅痛苦不堪的女孩,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屏障……我來幫她設立屏障,拾合你快聯系姑姑,阿簡你去吩咐夏欣準備好靜音室和靜音艙,還有不準人随便進來。”
屏障是每一名哨兵和向導覺醒後的第一個必修課,哨兵學會屏障之後能有效隔絕敏銳感官帶來的負面影響,而向導的屏障主要在加強和輔助哨兵時使用。
花簇雖然沒專門學過如何應對覺醒熱,但她知道如何為哨兵設置屏障。屏障相當于一張保護網,絕對比讓花筝幾近于“赤·身裸·體”地這樣躺在餐廳之中強。
“不行,姐姐,還是我來吧!”但給處于覺醒熱狀态下的哨兵施加屏障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覺醒的熱潮以及精神體的不穩定通常讓他們充滿了攻擊性。
花簇瞪了弟弟一眼,極力壓低着聲音,語氣卻十分嚴厲,“這時候争什麽,還不快去?”
王女殿下陡然釋放出作為王儲的威嚴,命令的語氣不容置疑。
花簡看了一眼花筝,尤有些猶豫,沈拾合道“阿簡你去吧,我會在旁協助的醋醋的。”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比起用光腦通知夏欣,還不如他直接去通知夏欣,一邊解釋一邊準備起來更快。
花簡終于下定決心,匆匆爬起向着門外跑去。
沈拾合迅速撥通花原神霄的電話,一邊觀察着花簇和花筝的情況,一邊對母親低聲疾語地解釋着。
花簇并非覺得自己比弟弟更強力才主動承擔起這個任務,只是因為花筝對兩人碰觸的不同反應而做出的決定。
她知道自己是适應性相當好的向導,只從天資匹配度的适應性來說,甚至比內塔的首席公共向導還要略勝一籌——這意味着她在對哨兵進行安撫的時候能将不适降到最低。
花簇努力集中精神,塞壬很快出現在她身後。人面鳥身有翼獸這種形象在神話傳說中有着多種指代,而花簇最終選擇将海妖塞壬之名賦予她主要是根據其能力和形态。
塞壬平時的形态為鷹爪,但在進入水中之後會幻化出魚尾,是罕見能夠變幻形态的精神體,這與海妖的傳說相符。傳說中塞壬還能以歌聲來蠱惑船上的船員,而她的精神體能力之一是通過“唱歌”來增幅能力。
為他人展開屏障對于熟練的向導來說并非難事,花簇很快将精神力覆蓋到花筝身上。
啊啊,這個孩子原來那麽纖細嗎?
“姐姐……”花筝終于睜開了眼望向花簇,被淚意浸濕的紅瞳朦胧妖冶,在今天綻放出尤其不一樣的光芒。
那是紅色的寶石嗎?如此純粹美麗。是鮮豔的太陽嗎?如此耀眼奪目。還是說,那是猩紅的血滴,濃縮凝聚着最純淨的靈魂。
花筝拉着她的手覆蓋到自己額頭上,虛弱地祈求道“我想要那個……要、要姐姐幫我……”
感官颠覆,如果說這對普通狀态下的哨兵适用的話,那照理說對覺醒狀态中的哨兵同樣适用——她還有最直接減輕花筝痛苦的辦法。
花簇稍微用了些力擡起花筝的身體,用接觸的指尖直接釋放出能力,企圖以此來使花筝的五感變得遲鈍。
然而,花筝微微睜開的雙眼在這時突然綻放出亢奮的光芒。
花簇只覺得有什麽東西擦着自己的臉頰而過,朝着身後的塞壬撲去。
是精神體嗎?
可是她什麽也沒看見。
一直閉着雙目的精神體似有所感,突然仰頭鳴叫了一聲,展開雙翅輕輕一撲,朝着空中飛去。
花簇不敢分心,所以暫時無法與塞壬感官同步,自然也沒辦法知道她“看”到了什麽,只從肉眼來說,她什麽都看不到。
“拾合!”
沈拾合一直注意着兩人的動向,一見塞壬飛起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匆匆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谛聽!”她的精神體是一只虎首龍身獅尾獸,長着獨角和犬耳,四足如同麒麟一般。因其形象與能力像極了傳說中的谛聽獸而得名,是一只有着巨大威嚴和沖擊性形象的精神體。
向導的精神體通常只是用來輔助己哨兵之用,強力的向導還會進行精神攻擊和遠距離偵查,但極少有讓向導精神體與精神體進行直接對抗的。
沈拾合的實戰經驗雖然不豐富,但理論基礎紮實,當然也不可能放出精神體參戰。谛聽的能力“心象解析”的本質是“洞聽萬物”,随着訓練與能力的增長,甚至可知萬裏之外的事。
她的第一反應十分準确,雖然看不見,但這個空間內增加了什麽東西。
沈拾合在放出谛聽的瞬間就進行了感官同步,雖然仍舊看不見那個多出來的東西,但她聽到了空間之中多出了一只精神體。
她聽花簇說過塞壬的能力,因為一直閉着雙眼,她的精神體并非通過“視覺”觀察周圍的環境,而是通過感知來重塑場景。
所以,雖然谛聽無法看到只能聽到,但塞壬或許“看”得到那個精神體。
每個哨兵與向導的能力各不相同,精神體也是各式各樣。所以雖然不具備形體或者說能夠隐身的精神體有些特別,但沒進入內塔學習的兩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意識到這究竟有多特殊。
章節目錄 哨兵(五)
幾人就餐的場所是巨大的圓頂建築, 所以塞壬暫時還能在裏面的空間行動。從它的行動看得出來, 對方移動的速度十分快。
花簇攬着花筝仍持續施展着能力,見她表情稍稍舒緩, 立即分出一絲心想去控制塞壬。可她的命令石沉大海般沒有回複,甚至連感官回饋都沒有。
她的精神體素來穩定順從,至今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塞壬!”花簇不得不通過話語來增幅命令效果, 一般情況下只有初學者才需要用話語來輔助命令。
“姐姐,姐姐……”花筝小小的手緊緊攥着她的手臂, 嬌嫩的嗓音含糊地喊着花簇,一個勁地往她懷裏鑽, “好舒服……”
花簇被她攪得注意力無法集中, 只得向放出精神體卻好半天沒有動靜的好友求助。
“拾合,塞壬不聽控制了!”
沈拾合也是無從下手, “我在聽……不行, 它的行動太快了,可惡,而且根本看不見。”
詭異的精神體讓兩人焦頭爛額,不僅如此,餐廳內的空氣似乎還越來越稀薄, 讓兩人不禁呼吸困難。塞壬的速度明顯下降了許多, 幾次被擊中身體, 雪一般的羽毛紛紛從空中灑落。
塞壬是具有飛行能力的精神體, 通常情況下這種精神體有着天生的速度優勢。而且作為宿主的花簇精神力十分龐大, 照理說它起碼在短時間內不會變得遲鈍。
塞壬明顯是受到了花筝精神體的影響——它被什麽能力捕捉了!
現代的哨向理論認為, 精神體作為高次元在三次元的投影,其本體的能力差別不會太大。而根據木桶理論,真正決定投影能力的是其中最短的那塊板,既宿主的素質能夠将這些能力發揮出多少。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覺醒熱中精神體往往會爆發出比覺醒之後更強大的能力,因為這是精神體不顧宿主身體情況透支爆發的。所以說覺醒熱潮兇險,而且是能力越強越危險。
花簇熟知哨向知識,但還是為花筝的精神體能夠捕捉到塞壬而感到心驚。
她們都太天真了,覺醒熱潮根本不是三個未出茅廬的向導能夠輕松解決的事件。
“哎呀不管了,谛聽給我上!”
沈拾合不敢再猶豫,指揮着谛聽向塞壬沖去。向導的精神體最有效的攻擊手段是去幹擾宿主的精神,偏偏這個宿主正處于覺醒熱,她也只能讓谛聽去為塞壬擋上一擋。
虎首龍身獅尾獸長得十分威武霸氣,但就和它命名的典故一樣,其本質是一頭仁獸,雖然氣勢十足地沖了上去,但很快就被那只看不見的精神體沖撞開。
單從精神體本身的“物理”強度來說,向導的精神體遠遠比不上哨兵的。
不止是谛聽,塞壬也終于因這次襲擊從空中墜落,被對方死死壓制在了地面上。
“嗚!”花簇因精神上的疼痛而發出低呼,不遠處的塞壬更是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在地上奮力掙紮着。
谛聽快速朝着隐形精神體可能在的位置沖去,卻像是撞在一堵厚實的牆上般被狠狠彈了回來。
沈拾合一陣暈眩,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花筝!”花簇忍耐着疼痛擡高花筝的身體,只能将希望寄放在她身上,“花筝,小筝!”
花筝看起來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聽到“小筝”兩個字時才把視線集中到花簇臉上,“姐姐?”
花簇望着她,急速而清晰地道“你已經學過哨向的理論知識了吧?現在我要你控制你的精神體,我會幫你展開屏障,你來命令的精神體停下。”
花筝可憐兮兮地望着她,無助道“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我沒做過……”
“第一次的話誰都沒有做過,大聲喊出來,叫出它的名字,讓她停下來。”
精神體的名字确實是由主人“命名”的,但這個命名的過程其實非常玄妙,宿主冥冥之中似有感應,又像是精神體會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宿主一般,這些名字通常都十分符合其本身的特質。
所以即便只是剛剛覺醒,宿主大多情況下也已經知道精神體的名字。
花筝顯出了幾分恐懼,花簇擡起她的臉,嚴厲道“如果你連這點決心都沒有,那不如現在就去死吧,反正覺醒為哨兵後,你的道路只會比這種情況更加艱難百倍!”
花筝神情似乎一震,目光漸漸堅定起來,含着淚水最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