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病

“哥哥好奇怪,”紀愉蹙眉,“既是對我不好的事,你怎會做呢?”究竟是喝了多少酒,腦袋昏成這般?說話都開始颠三倒四了。她現下好好的,他何時做了對她不好的事?怎突然這個樣子?前世也不曾如此啊。

紀愉抽回手,扶住他微微搖晃的身體,“哥哥喝醉了,都糊塗了,快休息吧。”

“倘若我就是做了,怎麽辦?”男人紅潮不退的俊臉執拗地湊近,熾熱的呼息裹着濃濃酒氣,朦胧醉眼再無往日的嚴肅謹然,他眉峰緊攏,長睫半阖,脆弱無助的語氣像極了心慌失措的稚子。

紀愉從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一時怔愣。待回過神來,望着他此刻的模樣,無暇多想,忙不疊地安撫,“那也不要緊,哥哥往後不做就是了。”

聽得這一句,紀宣似乎安了心,全身都松了,“好……好,往後不做了,再不會做了……再不會……”口中含糊地喃喃自語,身子卻已經撐不住地朝紀愉倒過去。

“哥哥!”紀愉低呼,忙用力撐住他,無意中碰到他的額,竟燙得吓人,顯然是起燒了。

紀愉慌了,忙朝外喊人。

夜裏,韶光院不似平常的冷清,人影不斷,都是進進出出的仆婢,一會端來湯藥,一會送來熱水,忙忙碌碌,直到亥時末,紀宣才退了燒,韶光院上下皆松了口氣。

因為來不及着人去宮裏請太醫,過府看診的陸大夫是就近從外頭接來的,他醫術精湛,用最快的法子将紀宣的燒壓下去了。紀愉卻不放心,沒讓他離府,特地命人在韶光院替他安排了住處。

紀沁聽得消息,早早趕過來了,同紀愉一道待到深夜。

紀宣服了藥,一直昏睡着。屋子裏有看侍的仆婢,董嬷嬷就勸紀愉和紀沁回去睡覺。紀愉想了想,也覺得她們兩個姑娘家這個時間不好再待下去,且哥哥現下退了燒,想來應該沒有大礙,便帶紀沁走了。

次日清晨,紀愉早早起來,梳洗過後就去韶光院。沒想到紀沁那小丫頭也起了個大早,兩人在路上碰見了,一道過去。

紀宣昏睡到後半夜就醒了,喝了藥後繼續睡了個把時辰,天就亮了。他身體底子不差,這回起燒雖然來勢洶洶,但走得也快,經過一晚,已經好多了。

紀愉和紀沁進屋時,他正披衣靠在榻上,手裏翻着一本前朝名士的轶事集子,屋裏的仆婢已被他遣出去了。今日天氣陰沉,早晨光線尤其昏暗,是以,屋內一早就掌了燈。

紀沁當先過去,脆嗓歡喜地喚“哥哥”,小短腿幾步奔到床榻邊,“你病好啦?”

紀宣合起手中集子,嗯一聲,擡眸看她,“怎麽起得這般早,用過膳了?”

“念念擔心你,所以睡不好,早早就醒了。”紀愉走過來,一壁說話,一壁細瞧了一眼紀宣的臉容,見他臉色恢複不少,這才安了心,然而目光瞥到他手中的書本,卻又皺眉。

“哥哥還病着,怎就看起書了?”說罷,自顧自地上前,“給我!”

小姑娘身姿盈盈,蹙着兩彎黛眉朝他伸手,認真的模樣頗有幾分威嚴,可她天生的桃花眼總是讓整張面容都柔軟着,非但不吓人,反倒可愛得緊。

紀宣朝她睇去一眼,颔首輕笑,順從地把集子遞過去,“給你。”

紀愉滿意地接過,叫紀沁送到桌案上放好。

這時,仆婢送了早膳進來,紀宣命她們再添兩份碗箸,兄妹三個就在房裏的紫檀大桌上用了早膳。

殘膳撤下後,紀宣在紀愉的要求下,又回到榻上靠着。紀沁自從發現自家哥哥轉了性子,對他的畏懼減了許多,叽叽喳喳地同他說話,甚至都有膽子坐到床榻邊上了。

紀愉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兩個,不由感激上蒼眷顧,慷慨地多給了她這一世。

屋內一室和諧,屋外卻已經不平靜了。

韓業遠遠瞅見邁進韶光院大門的兩個聘婷身影,額角不由一跳,登時覺得兩只耳朵連帶着腦殼又開始疼了。饒是如此,身為一個下仆,他仍要擺出笑臉上前迎接,誰叫那兩位是這郡王府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呢?

“大姑娘,二姑娘!”韓業躬身行了禮,将兩人迎進正堂。

穿着一身銀紅襦裙的是大姑娘紀裳,今年十五,已經及笄,到了許嫁的年紀,但目下她的親事還沒有着落,她已經連着多日睡不好覺了。二姑娘紀菡也有十四了,她今日穿的是正綠色的垂絲裙子,站在胞姐身邊,一紅一綠,惹眼程度不分上下,只是顏色對比太強烈了,韓業一個大男人欣賞不來,只覺得這會兒不僅頭疼耳疼,連眼睛也被紮得疼。

兩個姑娘面容上很有幾分相像,與她們的生母一樣,都是丹鳳眼,翹鼻小嘴,雖算不上絕色,但也夠看了。不過,紀菡的膚色相對更白一些,細皮嫩肉的,很能襯人,所以瞧起來,便讓人覺得她比紀裳要好看不少。紀菡自個也深以為然,每回看看鏡子裏的自個,再看看胞姐,就覺得上天對她更關照一些。

二人進了堂,先開口的是大姑娘紀裳。她對韓業直說了來意,表示她們姊妹兩個要去探望生病的兄長。

其實不用她說,韓業也曉得她們來做什麽,只是他就是再多一個膽子,也不敢放這兩個姑娘進他家郡王的屋子。換了是從前,他還沒這麽怕這兩人,但是自打他家郡王出了一趟遠門回來,他發現了,郡王對這兩個庶妹是越發不喜了,這些日子裏,大姑娘二姑娘已經來了好幾回,郡王一回都沒見。這還不明顯嗎?他若現下放她們進去,不是找罵嗎?

“這……兩位姑娘稍等。”韓業招了個婢女過來,打發她去請示。

紀裳和紀菡見狀,臉色立即不好看了,紀裳憋着沒出聲,紀菡卻忍不住,不高興地睨着韓業,“哥哥生病了,我和阿姊理應過來探望,這還要請示,你這下人怎麽做事的?這點小事也要去問哥哥,這不是給哥哥添麻煩嗎?你這樣不懂變通的下仆,留在哥哥身邊有何用?就是養條狗,養了這麽久,也該摸清主人的脾氣了吧,這點事還要問?真是連狗都不如!”

韓業聞言十分不快,面上卻不敢多有表現,只是恭謹地應着,好言好語地解釋,“二姑娘說得在理,只是這是院子裏的規矩,郡王定下的。”心裏卻道,給郡王添麻煩的似乎是姑娘您吧,我就是摸清了郡王的性子才不能放你進!

紀菡聞言,正欲再說,卻被紀裳拉了拉衣角,這才住了聲,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沒再出聲。

等了一會,那婢女過來回話,只道“四姑娘說不見”。

這話一出,紀菡登時就炸開了,丹鳳眼怒視那婢女,“什麽叫四姑娘說不見?哥哥的院子何時輪到四姑娘做主了?我和阿姊也是哥哥的妹妹,憑什麽四姑娘能見,我和阿姊就不能?哪裏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紀裳這回也急了,已經好多日過去了,自從紀宣回來後,她至今都沒有見上一面,眼見着三月快要過去了,自個的親事還連個影兒都沒有,她只是這後宅中的庶女,親娘靠不了,爹爹已經不在,連嫡母都離了府,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紀宣這個家主身上,這會兒不找機會聯絡一下兄妹感情,更待何時?

一時間,兩姊妹都十分不滿,紀菡一個勁地對着那無辜的婢女斥着,紀裳則拿自個大姑娘的身份給韓業施壓,撂了幾句話後,也不等韓業反應,拽着胞妹就往紀宣的寝房走。

這兩人雖是庶女,但好歹也是主子,她們要闖,韓業一個下仆如何敢伸手去攔,只能一壁勸着,一壁遣婢女快去禀告,吵吵鬧鬧間已經到了廊庑處。

韓業正頭疼得緊,餘光一瞥,瞧見那頭走過來的身影,當即松了半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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