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們就住這種地方?”米娜環顧貼滿劣質小廣告的電梯廂,語氣稱不上嘲諷,更多的是不解。

張揚沒有接話,但臉色很不好。米娜比她想象的聰明,聽說她賣了房子就起了疑心,從公司那裏查出她買了柯堯,一定要來看看。

自張揚幫米娜求情,擺平了網爆的事,米娜對張揚一直心存感激,而張揚也因為柯禹覺得欠了米娜點什麽,因此再不情願,也無法拒絕。

況且,一個人心中壓了太多苦楚,會渴求一個發洩的途徑,哪怕只是抱怨,而米娜居然成了她唯一能夠傾訴的對象。

米娜擰着的眉毛直到見到柯堯的那一刻才舒展開來,目光灼灼,情緒複雜。

張揚特意讓柯堯換了衣服,雖然柯堯的狀态大不如從前,但身高臉蛋俱在,依然很能唬人。

“我在公司見過他一次,真沒想到你會……”

張揚不知該作何表情,她很難堪,像是被人當衆拆穿了最可恥的秘密。是啊,她也覺得自己荒唐、瘋狂、腦子有病,可她已經做了。

“你是誰?”柯堯好奇又有些欣喜地看着米娜,來到這裏以後,米娜是除了張揚外他唯一能以真面目相示的人。

“我叫米娜。”米娜今天畫了很漂亮的妝,笑容也甜得恰到好處,還帶一點嬌嗔,“你叫我娜娜吧。”

“娜娜。”柯堯笑着說,“你好。”

“天哪,真的好像。”米娜發出驚喜地呼聲,“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驚呆了。”

“我們以前見過?”

“見過,只是你不記得了。”米娜圍着柯堯轉了一圈,對張揚說,“他的頭發是不是好久沒打理過了,也沒做皮膚管理?”

張揚淡淡地說,“沒錢。”

米娜搖了搖頭,突然注意到廚房的異狀:“媽呀,你家廚房怎麽了?”

張揚面無表情地說:“他做菜的時候燒的。”

柯堯聞言低下了頭。

米娜似乎冷靜了下來:“飛揚姐,咱們單獨聊兩句。”

“你進卧室吧。”張揚對柯堯說。

米娜看着那焦黑的半邊廚房,喟嘆一聲:“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了,你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事,你知道嗎?”

張揚抿了抿唇:“還好吧,我們現在過得挺好的。”

“這叫挺好的?”米娜攤了攤手,臉上的嫌棄都不再掩飾。

“我以前的家比這還舊呢。”

“你跟我嘴硬什麽呀,冷暖自知。”

張揚羞惱道:“那跟你也沒關系。”

“怎麽就跟我沒關系了?”米娜也拔高了音量,“雖然是你自己犯蠢,但如果我一開始不把柯禹借給你,不告訴你那些,你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張揚的頭不堪重負地低了下去,心裏一縮一縮地難受。

米娜無奈道:“難道你簽合同之前,不知道100%的定制品是永遠沒法見人的嗎?”

“知道。”

“所以他根本不是普通人負擔得起的。而且長期跟一個這樣的人相處,真的能把人氣瘋了,所以我才說租就好,千萬別買。”

“我以為……”張揚小聲說,“我以為他會像柯禹一樣。”

“我調教柯禹的本事,那是前面積累了兩次經驗換來的,完全就是把他以跟女人談戀愛為目的教,到你手裏的時候早就是個半成品了,你當然覺得他好了。”米娜惱火地說,“會哄人,會做飯,會調情,床上功夫又好,都他媽是老娘教出來的,他剛來的時候連窗戶都不會開,跟個弱智似的,一個成年男人的內在卻是三歲小孩,誰受得了?你現在體會到了吧。”

張揚聽得大腦發脹。

“即便調教過了,還是只能做最基礎的溝通,像條狗一樣給一個指令回一個反應,只要相處上一段時間,他們的問題就會暴露的越來越多,正常人是沒法跟他們談感情的。你會喜歡柯禹,只不過是因為你還沒來得及發現。”米娜看了一眼卧室門,諷刺道,“現在你發現了吧。”

張揚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瞪着米娜,好半天,才開口:“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還有,我對柯禹,沒你想那麽淺薄,我是真的喜歡他,如果不是他們不遵守約定,把柯禹賣了,我也不會一時沖動就……”她以為她喜歡柯禹,她就會更喜歡更像盛世的柯堯,只有柯堯可以彌補她內心的空洞,現在卻發現,她可能錯了。

米娜篤定地說:“你真的不适合養定制品,不是錢的問題,你心态不對,你當個寵物養就沒事,你真心喜歡就會出問題。除了我說的那些,慢慢的,他們會開始生出自我意識,像小孩子一樣,會開始偷偷反抗你,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會越來越不好控制,這時候你就需要重置,可重置他就又變成弱智,還忘了你,一切重來,這些你想過嗎?”

張揚一張臉白得跟牆漆一樣:“行了,別說了,反正是我自己的事。”她口氣愈冷,“我真的不需要你操心。”

米娜冷哼一聲:“對,都這樣了,反悔也不可能了,我只是給你提個醒,你以後要面對的困難還有很多。你……哎,算了,你變成這樣我也有一定責任,能幫的我會幫你。”

張揚嗫嚅道:“謝謝。”

“我幫你調教調教他怎麽樣?”米娜抄手坐在沙發的一頭,饒有興味地又看了一眼卧室門。

張揚驚訝地擡起頭,立刻明白米娜的意思,她斷然拒絕:“不行。”

米娜皺起眉:“你不會這麽小氣吧,而且我教定制品的效率可比你高多了。”

“不好意思,真的不行。”

“我也把柯禹借給你過啊。”米娜不爽道。

“我知道,但是……”張揚咬了咬嘴唇,“米娜,你把他們當玩具,我不是,柯堯是我的……我的男朋友,我不能把我男朋友借給你。”

米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真沒救了。”

張揚臉上發燙,口氣也因為心虛而變得卑微:“抱歉。”

米娜不甘心地說:“我付你錢。你現在很缺錢吧?”

張揚一愣,愠怒道:“不是錢的問題!”她不想承認,可在那一瞬間,她确實心動了。沒錯,她缺錢,很缺錢,如果有錢,大概可以解決她眼下80%的不如意,一切也許就會好起來。

可她怎麽能為了錢把柯堯當男妓一樣賣了。

米娜撇撇嘴:“我在公司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真的很想把他帶回家,所以我稍微能理解你當時的沖動,但我還是有理智的,而且按照規定100%的也不能交易,你這個屬于特殊情況。飛揚姐,我可以幫你教他,還可以給你錢,你就當滿足我一個心願吧,我真的很想睡一回100%像哥哥的男人。”

張揚的眼睛都紅了:“你夠了,米娜,我已經說了,他對我來說不是玩具,不是寵物,我買他是真的打算共度一生的。”

米娜微微挑眉:“好吧。”

張揚剛松了一口氣,米娜又笑着說:“那如果,作為交換,我帶你去見柯禹呢?”

張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內心深處陣陣感慨。

她穿着米娜的Dior小禮服裙,妝容幹淨精致,發型大氣優雅,氣質簡直是脫胎換骨,仿佛有一只妙手将她從平民窟一下子拽到了比弗利。脫了這身衣服,她就是天天擠地鐵的上班族,穿上這身衣服,她就可以以假亂真地冒充富家小姐。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麽好看。

米娜要帶她去一個派對,一個可以見到柯禹的派對。

是的,她妥協了,在反複糾結和自我厭棄後,她還是抵抗不住想要見柯禹的渴望,她曾經為了再見柯禹而挪用公款,為了帶柯禹回家而賣房子,現在為了柯禹而出賣柯堯,似乎在她的斑斑劣跡中也不算什麽了。

不過,她心中跳躍的興奮的火苗,在路上被米娜一捧一捧的冷水澆熄了,米娜反複強調,不管什麽情況她都要接受,可她追問細節,米娜卻不肯說,讓她自己看。

車開了很久,一直開上了山,遠處出現一個隐在山中的莊園。

樹影深深的盤山路,掩映于山林間的法式豪宅,雕花大鐵門,以天使噴泉為中心的小廣場,以及莊園前停着的一輛輛豪車。這被镌刻了“上流社會”标簽的畫面,張揚只在電視裏見過。

“這是一個私人會所,定期會舉辦party,用來招待一些達官顯貴。”米娜遞給張揚一個半臉面具,“在人前都要戴着面具,少說話。”

張揚呼吸急促,難抑心跳,不僅僅是因為她即将進入一個令她自慚的環境,還因為她心中愈發濃烈的不祥預感。

下了車,穿着燕尾服、戴着面具和白手套的侍者已經候在一旁,米娜遞上邀請函,倆人被領入豪宅。

一踏入主廳,一陣清冽的、高級的香味撲鼻而入,現場演奏的樂曲熨帖着人的耳膜,四周皆是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張揚眼前仿佛閃現燦燦金光,那大約是錢的光芒。

她努力挺起胸膛,讓自己不露怯,可還是感到茫然無措。

賓客們和侍者們臉上都罩着面具,而沒有面具的,無一不是令人驚豔的俊男美女,張揚盡管早有準備,也驚呆了,因為她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有國內娛樂圈的明星們,還有國外的!

張揚隐約明白了什麽。

很快地,這一整幅奢靡的大畫面中的一個個拼圖塊,證實了她的猜想。

她看到一個有名的大胸女藝人,穿着暴露的低胸高叉裙,坐在一個男人腿上喝酒談笑,男人的手肆無忌憚地摸着她雪白的大腿根。

她看到一個好萊塢很有名的金發男演員,一手摟着一個女人暧昧低語。

那些戴着面具的貴人,幾乎都有美人相伴,臉上的面具成了文明的遮羞布,他們當衆撫摸、挑逗,再進一步就是下流,如果旁邊沒有人,恐怕會直奔主題。

張揚臉色發青,雙手不覺握成了拳,令人向往的紙醉金迷的場景,一瞬間變得粗陋不堪。

米娜掃了張揚一眼,淡淡地說:“對,就是這麽招待的。”

招待……那就是說,柯禹也……

“娜娜?”一道嬌媚的女聲在身後響起,那刻意親昵的語調聽來實在虛僞。

米娜轉身,露出一樣的假笑:“貝姐,天哪,這條項鏈是你拍下的哦,大家都在猜是誰出手這麽狠。”

貝姐撫了撫脖子上華光璀璨的鑽石項鏈,勾着烈焰紅唇一笑:“哎呀,有錢難買高興嘛。你才是啊,越長越漂亮了,像你媽媽。”

“是啊,還好不像我爸。”

“你爸爸媽媽最近怎麽樣啊。”

倆人寒暄了一會兒,貝姐好像才發現張揚:“這位是?”

“我閨蜜啦,叫她飛揚就好。飛揚,這是會所的主人,貝姐。”

“你好。”張揚的臉十分僵硬,幸好有面具遮擋。

“年輕的小姐妹真讓人羨慕,你這次來還找柯禹?”

米娜點點頭。

“他忙呢,等會兒忙完了我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好,謝謝貝姐。”

“那你們……”

張揚突然臉色一變,倒抽了一口氣。

她的反應太大,面具都遮不住了,貝姐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解道:“怎麽了?”

張揚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

岳晨光?!

不,冷靜下來仔細看,這人跟岳晨光不太一樣,張揚早就知道這裏的都是定制品,而且都是高相似度的定制品,但一時間還是被唬住了,眼前站着的簡直像岳晨光本人。

“這個小帥哥叫文卿,跟岳晨光的相似度有85%呢,很帥吧。”貝姐朝岳晨光、不、文卿招招手。

文卿乖巧地走了過來。

貝姐捏了一把文卿的臉:“他在這裏很受歡迎的,男的女的都喜歡他。”

張揚心髒一緊,嘴唇都有些發抖。

貝姐問米娜:“你這小姐妹到底怎麽了?難道她不知道這裏怎麽回事嗎?”她的語氣有些不對了。

米娜忙解釋道:“她知道。其實,我們倆都是盛世的粉絲,岳晨光是盛世的對家,哈哈,我們追星族的恩怨啦。”

貝姐松了口氣:“我哪知道你們這些小女孩兒的東西,那你們很讨厭岳晨光?”

張揚看着眼前的文卿,卻說不出“讨厭”。在網上喊打喊殺恨不能致他于死地,可真見了面,又覺得那些恨就跟網絡本身一樣虛無缥缈,翻不過守序良民的道德牆。而且,她以前因惡生厭,覺得岳晨光長得醜,可文卿分明帥得耀目,這還只是85%的相似度。

退一萬步說,她讨厭岳晨光,也跟文卿無關。

貝姐卻突然說:“跪下。”

文卿竟真的撲通一聲跪下了,沒有絲毫遲疑。

張揚吓了一跳,米娜卻似乎很鎮定,只是嘴唇抿成了縫,四周賓客們紛紛側目,饒有興致地看着。

“那我今天給妹妹們出出氣好了。”貝姐臉上帶笑,卻不由分說地就給了文卿兩個響亮的耳光。

張揚慌了:“不、不用,我,她,說說而已。”

貝姐笑道:“別緊張,都是玩兒嘛。”她說着,又擡起穿着10公分高跟鞋的腳,踩上了文卿的裆部,惡意地碾了碾。

文卿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但一聲沒吭。

張揚實在看不下去了:“真、真的不用了。”

賓客們卻發出調侃的笑聲:“他怎麽了?”

貝姐笑道:“她們這些小女孩兒,是盛世的粉絲,然後說岳晨光是她們的死對頭,正好給她們出出氣。”

“哈哈,沖柯禹來的呀,柯禹在裏面玩兒得正爽呢。”

張揚如墜冰窟,戰戰發抖,周圍的華冠麗服消失了,那一雙雙貪欲的眼像是泛着綠光的猛獸,笑聲則成了此起彼伏的獸嗥,仿佛随時要撲上來将他們撕成碎片。她只覺得自己根本不在人間,這些人在幹什麽?這些人在說什麽。這些人在笑什麽?

米娜鎮定地笑笑:“算啦貝姐,什麽死對頭,說說玩兒的。”

“我們也是玩玩兒嘛,別緊張。”貝姐溫溫柔柔地對文卿說,“你看你這張漂亮臉蛋兒,這兩位小姐偏偏不喜歡,滾一邊兒去吧。”

文卿唯唯諾諾地點點頭,就要起身。

貝姐還踩着他的下體,嬌笑道:“哎呀,誰讓你起來了。”

文卿的身體僵了僵,他面無表情地垂下頭,像狗一樣四肢并用地往一旁爬去。

張揚倒吸了一口氣,身體搖搖欲墜,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承受。

他們也是這麽對柯禹的嗎?

柯禹也在這裏像條狗一樣任人淫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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