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示
司遠這才注意到,溫凜夾煙的那只手上,居然有一枚鉑金邊鑲藍寶石鑽戒,寶石體積之大,簡直讓人難以忽略。
“哎,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雖說我去出差了确實也出席不了……”司遠因為驚訝嗆到一口煙,別過臉咳嗽了兩聲,“咳咳……新婚快樂啊,回頭補份賀禮給你。”
“用不着給。”
“要的要的。從高中到大學的情分了,哪能不給。”司遠把煙灰撣到随身煙缸中,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你動作還挺快……不過到了這個年紀啊,也是該結婚了。”
溫凜垂了眸光:“但是我不想結婚。”
“怎麽,還羨慕起我這種單身漢來了?”司遠打趣了一句,看他真是毫無喜色的模樣,頓了頓道,“明白了,你結婚是你爺爺做的主吧?對方是誰?”
溫凜吸了一口煙,緩慢地把煙氣吐了出去:“傅家的小兒子。”
“傅家……做珠寶生意的那個傅家?”
“對。”
司遠一挑眉:“那不就是高中
文科班那個傅觀穎的弟弟嗎?我記得他!長得像混血兒,看着幹淨文氣,我覺得挺不錯的呀!”
看着司遠一副神經大條的模樣,溫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奈與無力:“他是很好,可他的長相和性格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太軟太綿,沒有事業心。”他隔着煙氣打量司遠高挑精壯的身材,“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優秀的,至少不能比你差。”
“還不能比我差,”司遠“噗嗤”笑出聲來,“你就知足吧兄弟。有個漂亮太太天天在家裏等你,幫你熱飯熱菜,工作上不順心有人聽你傾訴,給你揉揉太陽穴捏捏肩寬慰你,有什麽不好?你找個事業心強的,兩個人下班回家累得要死,癱在沙發裏大眼瞪小眼,很舒坦嗎?”
溫凜心裏認定司遠才是自己的最佳配偶人選,對這番勸說不為所動:“做飯家裏有保姆,想要按摩可以打電話找技師上門。我對傾訴的需求也不強,偶爾同你說兩句就足夠了。”
司遠搖搖頭,覺得他這是遲來的叛逆:“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香香軟軟的媳婦兒晚上抱着多舒坦吶?叫是我現在也沒工夫談戀愛,怕把人冷落了,不然我肯定也找個文靜小巧的……”
溫凜夾煙的手很明顯地抖了一下,只是司遠正愉快地暢想自己的婚後生活,未曾瞧見,片刻後才轉頭:“對不住,本來想勸你的,結果變成我自己胡思亂想了。就我家那條件,看得上我的人怕是也不多。”
Advertisement
“我看得上。”溫凜開口道。
“哈?”司遠哭笑不得,“你看上我也沒用啊?還是說你要來挖我們公司牆角?我小小一個副總監,不知道能為你做點什麽?”
溫凜的聲音穿透煙霧,很輕,卻也擲地有聲:“我是說我喜歡你。”
司遠放下煙,煙霧散去,溫凜的臉清晰起來。那上面有落寞的神氣,眉間是沉甸甸的陰影,跟他這麽多年來所認識的溫潤、要強、充滿自信的溫凜大相徑庭。
“這麽多年相處,你感覺不出來嗎?”
對方眼不錯珠地盯着他,語氣淡淡的,求而不得的意味卻一點都不含糊。
司遠被畫風突變的溫凜看得心悸起來,滿心的不可置信——溫凜幫過他不少,這毋庸置疑,但對方從來沒有過特殊表示,他也理所當然地把對方當摯友,過去沒什麽可回饋的,就是有力出力,如今有了工作,都是把頂好的東西留着送他,比如給溫凜的那盒精油,在今天一衆禮物中是最貴的……難道對溫凜而言,這是對“喜歡”的一種肯定?
他無法面對那雙眼睛,下意識後退半步,卻是踢到了假山石。
退無可退,他無措地把未抽完的煙直接摁滅塞進煙缸,說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了”,就頭也不回地側身逃離了竹林,留溫凜一個人站在原地,自行消化那一腔複雜的感情。
眼見司遠慌張離去,溫凜頓時後悔了。
口袋裏挑了一上午的領帶夾沒送出去,表白失敗,把人吓跑——他又一次在司遠面前顯露了敗相,但是這次之後,很可能再無以後了。
手指忽然傳來了尖銳炙熱的痛感,他回神去看,指間燙了一點紅痕,而煙蒂落在青石板上,冒起了一線青煙。
等溫凜整理好情緒上樓應陳彰的約時,也差不多到了吃完飯的時候,于是他們打了一圈便收手,陳彰讓他們先下樓,自己去各層招呼人到餐廳吃飯。
一群人圍着鋪了金繡的八仙桌,在柔和的燈光下對着藝術品般的菜肴拍照。
溫凜不是第一次來,對吃了不用吐殼的招牌油爆蝦和形狀精致小巧的各類點心沒有新鮮感和熱情,只等着周圍人拍完照可以動筷。
“司遠有事走了?他之前還說對這邊的祁門紅茶煙熏銀鳕魚感興趣呢。”
“是呀,可惜了。”
“沒辦法,一線的工作,賺的都是辛苦錢,忙是必然的……”
溫凜不動聲色地聽着,慢條斯理地喝着瑤柱冬茸羹,心裏卻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只是現在只有司遠一人離開,他要是走得太早,反倒讓人心生疑窦——總不能說兩人攀比誰走得更早吧?
一頓飯吃到尾聲,總算是到了可以走的時機。告辭的話還未出口,陳彰先一步過來邀他續攤了。
放在平日,溫凜肯定婉拒後直接回家,但今天他不想往新家的方向踏一步,既然陳彰有事求他,那麽他就先聽聽看。
陳彰引他去的是另一個會所,跟同學聚會的那個雅到極致的不是一路,外雅內俗,雅在裝修,俗在風俗。溫凜落座後,只一頓煙的功夫,就有人帶來三四個男孩,相貌是個頂個的漂亮,不輸很多電視上的小明星。
然而溫凜對這幾個頂破天也沒二十的小男生不感興趣,甚至心裏還有些膈應,随便瞥了一眼,就把臉別了過去。
陳彰見他不動心,一招手,對領班模樣的中年男人耳語了幾句,随後自己挑了其中一個男孩,其餘的都被領班帶走了。
“去,給我們開瓶最好的酒。”陳彰拍拍男生的屁股,對方乖巧地應了一聲,跑去拿酒和杯子。
溫凜看向陳彰:“談生意的話,我只喝茶。”
男生一瞅陳彰的表情,機靈地接了話:“好的老板,再加一壺茶,您要喝什麽?”
溫凜料想這地方也沒什麽好茶可喝,直白道:“紅茶。”
“要祁門紅茶吧。”陳彰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轉頭對溫凜解釋道,“這裏的紅茶,也就祁門值得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