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沖動
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些話。
鐘虛仁為了給譚谧一個氣派的生日宴,把各個圈子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來了。這時候正趕上宴客入席。
衆人觥籌交錯間,突然聽見從門口傳來男人的怒吼。
氣氛瞬間陷入死寂。
蘇清混在宴席間抿了口酒,偏頭望向門口方向。他跟着鐘烈偷偷溜來看戲,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鐘烈問:“他怎麽來了?”
“幫幫你啊。”蘇清笑着揚眉,“我這個大哥還不知道譚谧和鐘先生的關系,被人利用了還傻乎乎的幫着頂罪,”
他輕嘆道:“我于心不忍吶。”
鐘烈咬了塊水果,無語盯着他。
鐘虛仁沒想到會有人敢說這種話!
他自然不會因為別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話就懷疑自己的愛人,但他也絕不容許有人污蔑他的愛人!
鐘虛仁沉聲道:“放人進來。”
譚谧無措道:“阿仁,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蘇執望已經從門口沖了進來。
被關在局子裏這麽多天,這位豪門大少已經徹底失了風度,
他雙眼發紅的沖到兩人面前,看見自己一廂情願的心上人打扮得光鮮亮麗,絲毫沒有他想象中的煎熬和落魄,甚至還想要依賴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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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部表情幾近猙獰,冷笑道:“譚谧!你好風光啊!”
譚谧滿心倉皇無力,覺得自己今天大抵是逃不過了。
他們現在站在宴廳裏最顯眼的地方,被所有賓客明着暗着看熱鬧。
他壓低聲音:“蘇哥,有什麽事我們私下說,行嗎?”
“你這時候知道丢人了?”蘇執望譏諷道:“我偏要講給所有人聽!”
鐘虛仁早就不耐煩了,“你講!”他倒是要看看這人能講出個什麽花來。
“鐘先生,你還挺信任他。”蘇執望眼底愈發泛紅,“我當初也是這麽信任他!所以才會幫他竊取蘇家的機密!才會幫他誣陷蘇清!”
譚谧說:“明明是你主動,”
“我主動?譚谧,你自己心裏不清楚??我為什麽幫你?不還是因為我覺得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我,我覺得你和我情投意合?所以我才願意幫你!”
蘇執望幾乎是在喊:“不然我為什麽要冒這種風險!”
這短短幾句話裏信息量太大。
有關蘇家大少竊取自家機密的事本就存疑。雖然證據确鑿,但沒人知道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麽。
誰會蠢到竊取自家商業機密?
蘇執望這麽解釋,卻也說得通。
“蘇大少爺可真是用情至深啊。”鐘虛仁冷笑,“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說幾句話就能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譚谧心下稍松。
他應該沒給蘇執望留下什麽把柄。蘇執望空口無憑,鬧不出什麽風浪。
蘇執望指了指宴廳正前方的大屏幕,說:“借這個用一下。”
他本來确實沒給自己留後路,全身心信任譚谧。要不是蘇清告訴他公司停車場有個受父親監管秘密監控,他這次算是栽這賤人手裏了!
想着,他擡頭望向一個方向,看見蘇清正笑盈盈的跟一個孩子低聲竊語。
屏幕上的畫面閃滅兩下,
“當時我談項目回來,在公司停車場遇到譚谧。譚谧和蘇清發生争吵,想報複蘇清,于是他試圖從我這裏偷竊機密洩露出去,再把洩露企業機密的罪名扣給蘇清。”蘇執望一五一十講述道。
“我承認,我對蘇清有偏見,再加上我想借此機會接近譚谧,才腦子犯昏做了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說:“我原以為這是值得的。”
“畢竟确确實實換來了譚谧和我的交往,我們做了情侶之間該做的所有事。”說到這兒,他意味深長看了眼鐘虛仁,“鐘先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鐘虛仁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他盯着屏幕上的畫面——畫面上的青年半躲在車後,鬼鬼祟祟的拿着手機偷拍文件。青年的臉被監控攝像頭拍得無比清晰,确是譚谧無疑。
而蘇執望就站在不遠處打電話。
完美呼應了蘇執望的解釋。
他覺得好惡心。
他捧着護着這個人,視這個人為不可玷污的光。可如今呢?
眼前假象被無情戳穿,他看清了這個人的面目,如此可憎不堪。
這種人也配他去喜歡?
譚谧聲音抖得不受控制,“鐘先生,你聽我解釋。”
“誰他媽要聽你解釋!”
鐘虛仁甩開了他手,用厭惡至極的目光瞥他。這一眼瞥的飛快,像是在他身上耽擱幾秒都會髒了自己的眼睛。
這場生日宴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滿座的宴客看了場荒唐鬧劇,低聲議論。譚谧被無數視線打量,其中有輕蔑,有幸災樂禍……
他從沒覺得這麽絕望過。
明明自己也沒做錯什麽。他是因為喜歡鐘先生才這麽做,可為什麽鐘先生這麽不信任他?也不聽他解釋?
像是渾身骨髓都被尖銳的針刺穿,又被用冰水凍透。
譚谧渾身打着顫,
他做錯什麽了?
鐘虛仁從宴席間抽身,走在路上時,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不自覺想象譚谧和蘇執望滾在床上的畫面,像是針紮似的刺進心裏。
上次露西背叛他的時候,他只是覺得丢臉,可這次不一樣!
背叛他的人是譚谧!
他狼狽的蹲坐在石階旁邊,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叼在唇間。
正尋摸打火機時,他眼角餘光一掃,看到個熟人。
蘇清穿着身參加宴席的純黑西裝,版型精巧,如墨般的顏色襯得他皮膚冷白。蘇清走到他面前,眼神裏帶着同情,“鐘先生,您還好嗎?”
鐘虛仁看見他,思緒停滞一瞬。
小清多可憐啊,被自己的朋友那麽算計。如果不是這麽多意外,小清可能早就被潑了滿身髒水,锒铛入獄了吧。
這麽想,他不自覺放柔聲音:
“我沒事。”
“沒事就好。”蘇清笑了笑,語氣卻平靜淡漠:“那您現在是不是有時間?”
鐘虛仁:“嗯,怎麽了?”
“介意跟我去趟醫院嗎?”蘇清說:“您的夫人今天有場手術,需要親屬簽字。既然您有時間,不如跟我去一趟?”
醫院?
再聯想到剛才生日宴上發生的事,鐘虛仁猜到什麽,他冷聲質問:“是你設計毀了宴會?”
“我為什麽要毀您的宴會啊,鐘先生。”蘇清難得的露出些不耐煩,“您能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嗎?”
“李青漫答應給你什麽好處?”
“鐘先生——”蘇清長嘆一口氣。
“不去!”鐘虛仁臉色難看,“就算我今天沒有任何安排,我也,”
話沒說完,
他突然覺出後頸發涼,下意識扭頭去看。然而還沒等他動作,後腦勺便猝不及防挨了一棍暴擊。驟然泛起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失去意識。
蘇清眼睜睜看着這位鐘先生昏倒在地,啧了一聲。
他打趣面前小孩,“你下手蠻狠嘛。”
鐘烈今天穿了身修身運動裝,顯出了滿滿少年氣。
但此時他手拎長棍,面無表情,眼底沉沉透不出光的陰戾模樣,實在無法讓人聯想到“陽光開朗”這四個字。
鐘烈沒接他的話,有些不悅的盯過來,“你跟他聊得很開心?”
蘇清哭笑不得,“你怎麽又誤會蘇叔?小朋友,我只是在問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醫院,可沒有說別的。”
鐘烈:“哦。”
他找幾個人把鐘虛仁擡到了車上,以最快的速度開到了E城市中心重點醫院。今天周末,醫院裏人擠人。
衆人眼睜睜看着一個年紀不大的帥氣小夥子領着頭,身後五六個人架着一位衣着不菲的有錢人。最後還有個長得極漂亮的青年慢吞吞跟着。
畫面尤其詭異。
“病人馬上要手術了,家屬來了嗎?”醫生頭也不擡的看着病歷表,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時,迎面便撞上了鐘烈。
鐘烈手裏捏着剛買來的礦泉水,聽見醫生的話後,他順手擰開瓶蓋,冷漠淡定的将大半瓶礦泉水倒在躺在椅子上的一個男人臉上。
鐘虛仁被冰涼的水潑了滿臉,稀裏糊塗醒了過來。
他一睜眼,正看見鐘烈灌了口礦泉水,看他的目光猶如看陌生人一般。鐘烈盯了他幾秒,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擰扁,對醫生說:“他是病人的丈夫。”
醫生立即把手術風險告知書遞到了他面前。
鐘虛仁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他臉色漲紅,想要發作卻又顧及着自己形象。事已至此,他不簽不行。
如果不簽,他毫不懷疑,明天全世界都會知道他鐘虛仁置自己的夫人于不顧,連張手術風險告知書都不肯簽。
他最近承受了太多□□,如果再來一次道德上的批判,無疑會影響到他的事業。鐘虛仁憋屈半晌,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簽下了字。
醫生連看都不看,直接招呼人:“馬上準備手術!快點!”
走廊裏的醫護人員來去匆忙,氣氛緊張到讓人覺得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蘇清摘下眼鏡,眯眼望向手術室門口,看見“正在手術”四個字突地亮起,
身邊小孩呼吸微頓,瞬間緊繃。
“小朋友,怎麽啦?”他偏過頭,柔聲問:“你在緊張嗎?”
鐘烈說:“沒有。”
“要是緊張就說出來,”蘇清蹙了下眉,“可不要憋壞了。”
鐘烈确實有點緊張。
即使他這次挽回了一次機會,但對手術結果仍未可知。他依稀記得自己上輩子得知母親去世時的模樣。
實在太可憐,太卑微。
他沒在手術室門口等着,而是去了樓梯拐角。看着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墨色的雲由天際鋪延,沉重壓抑。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等他回過神時,發現蘇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他身邊,也懶散望着窗外的雲。
他愣了愣,“你什麽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啊,”蘇清收回神,笑着問他:“還緊張嗎?”
一個小時過去,手術也該結束了。
鐘烈抿着唇,沒吭聲。
正巧這時候醫生從走廊裏快步走過來,隔着老遠就在喊:“手術順利!”
胸口懸着的石頭瞬間落了下來。
鐘烈沒繃住笑,眉眼也彎了起來,他松了口氣,正要感謝蘇清。
蘇清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我就說手術一定會順利完成嘛,小朋友,鐘夫人今天早上還在跟我講,說她一定要活着出來。她還要見一見小烈的女朋友呢。”蘇清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裝得有些惱:“為什麽瞞着蘇叔交女朋友?你不要蘇叔了嗎?”
鐘烈偏頭看他。
男人摘了眼鏡後的臉龐更顯清隽,輪廓分明的五官豔麗精致。
他微抿下唇,輕輕道:“我生氣了。”
鐘烈下意識蜷縮手指。
原本的情緒突然變得朦胧起來。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只能聽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沸滿盈天。
他盯着男人薄而柔軟的唇,突然産生一種難以抑制的瘋狂沖動。
一種莫名的、不合時宜的沖動——
他想咬上去。
很想很想。
作者有話要說: 也就只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