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孤島
窗外枝丫在光影下錯綜交雜,不遠處的漆黑夜幕裏偶爾掃過汽車尾燈。
寂靜無聲之中,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起來,紙片般大小的雪花拍打在窗上,将屋內旖旎暧昧的氣氛反襯到了極致。
小黑貓被兩人突如其來的劇烈動作驚得竄起,逃命般跳到旁邊的書櫃上,
等确認自己不會被這場搏鬥傷及以後,這只脾氣暴躁的小黑貓方才歪着腦袋,饒有趣味打量着床上滾在一起的兩個人。
“你等我?蘇清,你是真傻還是在跟我裝傻?我需要你等我?”鐘烈紅着眼看他,探在他睡褲底下的手猛地用力。
蘇清被他磨得悶哼一聲,眼尾洇出的水光映襯情動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他明明只是講了句心裏話,就要被小朋友這樣翻來覆去的折磨。
額上的冰袋因着輕微颠簸掉在床上,
冷水混雜着某種不明液體,浸濕了一大片床單。
鐘烈心疼他發燒,渾身還燙着,又惱怒這人剛才說的話,發脾氣一樣不輕不重咬着他的耳垂,問:“知道錯了嗎?”
蘇清無辜看他,茫然搖了搖頭。
“別再想着哄我走,蘇清,如果我想要你,随時都可以,不需要等那麽幾年,你明白嗎?”鐘烈用命令般的語氣詢問他,“明白了嗎?”
蘇清呼吸很輕,擡起眸一動不動盯着他,乖巧又溫順。
他沉默半晌,又在某個瞬間突然彎起唇角。蘇清偏過頭,擡腿勾住他的小臂,藏在溫順底下的惡劣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他用足尖輕輕戳了下他的腰,裝得茫然而認真,
“那我們還做嗎?”
耳邊所有聲音歸于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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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烈呼吸急促,偏頭看他,在他眼裏看到了黏人的愛意。
屋裏的窗關得并不嚴,呼嘯的雪噼裏啪啦拍在玻璃上,将窗吹出了一條縫隙。幾片雪趁着機會從窗縫中溜進來,飛舞在半空。
鐘烈把人抱着抵在牆上。
睡褲堪堪挂在那人清瘦幹淨的腳腕處,随着劇烈的颠簸搖搖欲墜。蘇清幾次被折騰的吃痛,卻只埋頭悶哼了幾聲,還記得湊近去吻小朋友紅得可愛的耳尖。
鐘烈見他明明疼得眉心蹙起,卻還乖得不行,
他眼底嘴角都噙着笑。
他突然覺得,蘇清也未必不會為了他放棄理智,你看,現在這個人黏着他,貪婪無底線的索要,不知羞恥的嘗試禁忌,看不到一絲往日理智的跡象。
“親愛的,”蘇清在逐漸加快的節奏中亂了分寸,呼吸又輕又急。本來就滾燙的體溫進一步升溫,冷白皮膚迅速泛起病态的紅。
他在兵荒馬亂中疼得失神,卻又愉悅笑出了聲,
他擡頭吻他,蠱惑他:“你就這麽點能耐?嗯?”
還未說完的半句話,又在鐘烈更加莽撞的推進中湮滅沒了音。
後面的清洗是小朋友幫的忙。屋裏被折騰的亂七八糟,也是小朋友幫忙收拾的,這場胡來一直持續到次日淩晨,
蘇清昏昏沉沉醒過來,看見受了驚的小黑貓還立在衣櫃上,仿佛見證了什麽火山爆發,炸起渾身的毛轉來轉去。
他出了幾分鐘的神,這才想起昨晚都發生過什麽。
蘇清慢吞吞從床上起來,仔細看了半晌自己身上的痕跡,在一點點扣回憶的細節。腰上的咬痕是什麽時候咬的?小朋友跟他做了什麽樣的姿勢?
他想,昨晚做到最後,小烈也沒服他的軟。
蘇清看了眼時間,洗漱過後便去了公司。加上昨天生病,他已經快要兩天沒去公司,助理那邊應該堆了一桌的事情。
臨到公司時,他還收到小朋友的幾條消息:
[小烈:你昨晚答應了,不會再提送我去Saimen的事。]
[小烈:A大那邊我會想辦法。]
[小烈:你病好了嗎?有沒有受涼?]
[小烈:蘇清,以後我發消息給你,你必須回。哪怕扣個一也行。]
蘇清笑着回了個好。
他這邊剛回完消息,蘇母破天荒的給他打來了電話。
自從上次和譚谧在飯店偶遇蘇母後,蘇清便沒什麽耐心再去同蘇家人糾纏不清,只要蘇母不來尋他幫忙,他都不會再主動聯系蘇家人。
蘇清想了幾秒,接通電話
“小清,你最近工作很忙嗎?”蘇母語氣帶着些埋怨,“你這孩子,都多長時間沒跟我們聯系了?”
蘇清滿是歉意:“最近工作忙,您有什麽事嗎?”
“你爸現在也想通了,當初不該把事情鬧得那麽僵,畢竟都是一家人,你也別記你爸的仇。”蘇母說:“蘇氏企業過兩天要辦一場洽談會,準備邀請商圈裏的各行人士。你爸想讓你也過來看看。”
這是洽談合作的好時機。
即使蘇清不想招惹麻煩,但也不想錯過一個賺錢的絕佳機會,他沒怎麽猶豫:“好,那具體是什麽時候?還有位置,麻煩母親給我發一下。”
時間是在兩天後的晚上。
位置很偏遠,在景區裏的一處溫泉山莊。
蘇清到時,正看見蘇母站在門口等人,韓澤站在蘇母身邊,和蘇母笑着聊天,看見他來時還很親近的跟他打招呼。
蘇清颔首示意,“韓先生好。”
“這麽生疏幹什麽?小清,你冷落我們老兩口的這段時間裏,可一直都是人家阿澤陪着我們。”蘇母沒好氣看他,“我聽阿澤說,上次吃飯你還不小心弄傷了人家?就脖子上,還出了一道淤青。”
蘇清冷淡垂下目光,并沒有要做解釋的打算。
“伯母,小清是什麽性格您還不知道?我早就跟您說過,不要怪他,是我上次說話沒輕重。”說完,韓澤慢悠悠轉過視線,望向面前人。
蘇清今天換了身休閑西裝,少了平時的那份疏離,顯得更容易讓人親近。
看起來還是溫吞謙遜的一個人,可他知道這人骨子帶着刺,勾人得緊。
韓澤想起上次在包間裏看到的那一眼,挑了下眉,“小清,你不用這麽防着我,你說讓我離你遠遠的,我當然會聽你的。”
“只是這場洽談會确實是個好機會,”韓澤垂眸,目光落在他脖頸處,“我只是為了公司做打算,來找個合作機會。”
蘇清彎唇笑了笑,“韓先生自有分寸。”
來參加洽談會的還有SAT的付東流,以及AI行業并列龍頭之一的唐從善。蘇清還是第一次見這位,他記得在原書劇情中,這位是最不顯山不漏水的企業負責人,但也是他在最後摘得了AI行業的真正首位。
“蘇總,”唐從善很熱情的過來攀談:“早就聽說HOPE特別牛逼,就是我太懶了,一直沒機會找你取經,這次可算是見到你了。”
蘇清還是頭次聽人這樣聊天,頗覺新奇的打量他。
“蘇總,有個項目,要不要一起搞?”唐從善沖他眨了下眼,“開發國外市場,去賺外國人的錢,國內這點地盤都不夠我伸直腿。”
蘇清被他逗笑了,“唐總說一說?”
正好,如果和Saimen大學在同一個國家,他還可以和小朋友一起出國。
“R國,怎麽樣?”唐從善托着酒杯指了指不遠處的付東流,“SAT也參加這次項目,你和SAT合作了這麽多次,應該清楚SAT的信用和效率。”
蘇清偏頭看他,眼神含着深意。
“你這麽看我幹什麽?怕我蒙你?這個項目裏也有我的份啊。”唐從善一派坦誠,“而且你心裏也清楚,R國是最适合發展AI行業的國家,并且國內的AI市場快要達到飽和,想要撈更多的錢,就要找個合适的地方擴張企業。”
确實,R國是個合适的地方。
只是離Saimen大學太遠了,兩個國家隔着海隔着地,坐飛機都要十二個小時。
“好,”蘇清把高腳杯放回桌上,“我再找付先生談一談具體細節。”
“談什麽?烈哥,就算你家裏再有錢,你也只不過是個普通高中生,你還想找人家A大談?”尹瘋覺得這個人八成是瘋了。
“又不是你談,”鐘烈冷漠瞥他一眼,“你急什麽?”
“那我也只能幫你找一個A大的熟人,剩下的還要靠你自己。”尹瘋趕緊和自己洗脫幹系,“不是我不把你當兄弟,是我只能幫你到這兒。”
鐘烈笑了笑,心情還算不錯。
他覺得蘇清一定有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最起碼在那個時候,蘇清一定不會騙他,他能觸碰到蘇清眼底最真實的情感。
鐘烈抱着這種心态,偶爾會覺得不太真實,像是手裏捧着個玻璃球,在光的折射下可以反射出任何他想要的顏色。
但只要他稍一走神,玻璃球就會碎掉。
尹瘋說:“你就接着騙自己吧。”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說的話,當天放學,鐘烈就收到了一封郵件——是Saimen大學的特別邀請,希望他在一周之內抵達并參加初試。
蘇清不是答應了他?不是說不會再強求他去Saimen?
這是什麽意思?
是李青漫私下又去聯系Saimen了?
鐘烈打了個電話給李青漫。
“什麽?已經給你發邀請了?”李青漫聽到這件事時也覺得莫名其妙,“我最近一直在處理鐘虛仁和公司的事,還沒來得及幫你問,這個應該不是我要來的,難道是蘇先生?你要不要問問他?”
也不知道這段話戳中了自家兒子哪裏的不快,鐘烈冷聲否決:“不是他。”
随後便挂了電話。
不是李青漫,還會是誰?
鐘烈蹙了下眉,打開對話框發了幾條消息給蘇清。
[小烈:我怎麽又受到Saimen的邀請了?是你幫我聯系的?]
半小時過去。
對方杳無音訊。
鐘烈走到了蘇清家門口,看見屋裏并沒亮着燈,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按照蘇清平時的作息,這時候肯定已經在家休息了。
不在家?
心裏仿佛有東西裂開一條縫,某種猜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
鐘烈拿出手機,又補發了幾條消息:
[小烈:蘇清,你那天晚上只是在哄我?]
[小烈:你是準備丢下我不管?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在家?]
聊天框上的在線狀态仿佛徹底定格,不會因為他的消息轟炸産生丁點波動。
鐘烈按耐不住心底的煩躁,給蘇清撥去了電話。
忙音。
被他扔進陰暗處的情緒悄無聲息滋長起來,反複否認的不可行計劃此時也跳了出來,在他腦海裏大聲的喊,大聲的鬧:
“你就是抓不住他。”
“然後呢?”
“你不這樣做,他遲早會逃走。”
鐘烈攥着手機,幾分鐘一看界面,卻還是沒收到任何消息。
他竭力維持着清醒,反複告訴自己,蘇清可能只是在忙。沒錯,蘇清最近确實很忙,他公司正值上升期,不能給他添麻煩。
他正和不可言明的陰暗想法作激烈鬥争時,卻聽見手機提示音叮的響起。鐘烈眼底倏的燃起光,飛快點開消息提示。
卻不是蘇清。
是一個叫韓澤的人,在公衆平臺發了動态。跟他一起發動态的還有蘇清的母親,一群人其樂融融聚在木屋裏,
他想瘋了的那個人就坐在韓澤身邊,垂着眸用餐。
“韓澤V:和小清一起用餐,他吃得不太開心,因為我忘記點他喜歡吃的水煮魚。不過他很好哄,小清的脾氣一向很好。我們剛才還和唐先生@唐從善商量了去R國做項目的事,說不定還有機會和小清一起出國!/玫瑰”
底下有很多人回複這條動态。
[你們倆是真的很配,這是要在一起了?]
[韓總加油鴨!沖沖沖!]
[韓澤你這是有目标了?要把人帶去R國?聽說R國是出了名的浪漫。]
R國?
鐘烈有一瞬間聽不到自己的呼吸,只能看見屏幕上的圖片和字。R國不僅離這裏遠,離Saimen大學也很遠,他無論呆在哪裏,蘇清都會離他很遠。
蘇清要和這個叫韓澤的人,一起去R國?
為了公司項目丢下自己,是那個人一貫的理智作風。
被捧在心底的玻璃球終究摔落下去,
各種虛幻而不切實際的光瞬間破碎,剩下的只有一片無寂的黑。
鐘烈沒再掙紮,放任心底不停喧嚣的陰暗想法占領上風。他點開導航,打了個車,把目的地定在了韓澤動态下的溫泉山莊。
蘇清用完餐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關機了。他一向沒有在工作是看手機的習慣,故而現在才發現。可他也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關了機。
蘇清開了機,這才發現小朋友發過來的一大串消息。
他起身往山莊門外走,邊走邊和小朋友打電話。洽談會還沒結束,但他并不準備繼續待下去,該了解的底細都已經了解過了。
小朋友很快接了他的電話。
蘇清松了口氣,“抱歉小烈,我剛才在蘇氏企業的洽談會上,手機自己關機了,我就沒接到你的消息和電話。你別生氣,蘇叔不是故意的。”
電話那邊的人聲音平靜帶笑,“我氣什麽,蘇叔你忙,我都知道。”
對方過于懂事的态度和消息裏的語氣形成強烈反差。
蘇清怔了一瞬,“你不生氣就好。”
“蘇叔,我看見有人發動态,說你要去R國?”鐘烈問他:“還有,我今天收到一份Saimen大學的邀請,是你幫我聯系的?”
蘇清蹙了下眉,“R國的項目我了解過,不太适合HOPE,所以我不打算去。至于Saimen,小烈,我答應過你,不會再插手。”
他的回答似乎并沒有取悅到對方。
鐘烈哦了一聲,“蘇叔,我快到山莊門口了,你等我一下。”
也沒等太久。
蘇清看見小朋友從路邊一路小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又只字不語的帶他往停車場走。他從自己身上摸到車鑰匙,低頭輕吻額頭,“我開車,你喝酒了。”
蘇清說不上是哪裏不對,
他總覺得小朋友有些不對勁,但他居然看不出來。
這也是難得。
鐘烈擰開車鑰匙,他坐在副駕駛。車內的暖氣開得正好,蘇清便隐約覺出困意。他确實喝了點酒,倒沒有醉,只是很想睡覺。
“你先睡吧,”鐘烈眼底漆黑,稍稍挑起嘴角,“等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蘇清沒多想,靠着車窗睡了過去。
這一覺大約睡了很久。
蘇清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夢,夢裏的小朋友出國多年,再回來時已經換了副模樣。往日小狼崽似的孩子穿着西裝,眉眼鋒利陰沉,用極致溫柔的語氣喚他蘇叔,跟他說盡平日裏他教去的那些情話。
是夢都會有終點。
蘇清最後是被鎖門聲吵醒的,他睜眼時還在想,自己不是在車上?哪裏來的鎖門聲?難道是小烈把他送回了家?
蘇清半睡半醒睜開眼,看清了面前的場景。
這是一棟采光極好的別墅,落地窗外是蔚藍恬靜的海,蓬松的雪壓在樹枝上,将樹上的松針壓得趴下。很明顯,這是一座島。
島邊卻看不到一艘船,也看不到一個人。
除了他的小朋友。
鐘烈進屋後沒急着過去,打量他有些茫然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端着準備好的早餐,走到蘇清面前,像是怕驚到他一樣,輕聲道:“早上好,”
蘇清準備起身,卻察覺到手腕上多了樣東西,“這是什麽?”他好奇睜大眼,又示意窗外,“小朋友,這是哪裏?”
鐘烈把早餐放到桌上。
“這裏是一個小島,風景很好,但是有個缺點,這座島上沒有其他人。”鐘烈不緊不慢走過去,一把摟住面前人的腰身,帶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他擡眼望他,辛苦壓抑了數日的不安和焦灼一瞬間湧現出來,混雜在陰戾情緒和偏執愛意中,旋渦一般要将他拉扯進去,
“你想怎樣都好,蘇清,只要你聽話,乖乖待在這裏。”鐘烈央求似的望着他,“蘇叔,我想把你藏在這裏,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