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學期開始後不久,春天就來了。
最先出現的報春使者自然是一小株一小株沉甸甸的迎春花,好像迫不及待跑出來踏春的小女孩,即便在萬花俱靜的早春時分,它們也不顯得寂寞,只是可愛,不知不覺便逗引出人們由衷的笑意。
而年輕的快樂是會傳染的。這些日子,每當走在校園裏,看見那麽多滿面春風的臉龐,以及其上那充滿期待和向往的表情,許易安只覺得就連依舊透着冷意的陽光都仿佛溫暖了幾分。
當然,這大概也跟經過了一個寒假的小別,又重新和顧駿橫團聚,而且重新回到了沒有期末考試壓力的狀态,倆人又可以每天纏纏綿綿,享受盡可能多的戀愛時光有關。
或者該說,關系更大。
這年冬天短,三月份就已徹底回暖。在春意迅速深重起來的四月初,許易安和顧駿橫還花了一整天去郊游。
這次他們叫上了楊潇一起。
他們的計劃是到遠郊爬山。一大早七點出發,乘班車出城,下了高速公路之後,便進入了山區,寂靜的公路凝着一片清新的明淨,兩旁漸漸出現了峻峭的山石,陡直的峽谷,谷裏的河面白光漣漣,大團大團濃密的樹冠低垂着與水相接,充滿了西方油畫上的靜谧風情。
許易安望着窗外,淡黃色的陽光輕柔地塗在她的臉上,從前面那扇車窗微微啓開的縫裏拂過來的春風嬌俏地撩起她耳旁的長發,而顧駿橫不時擦過她鬓邊的嘴唇帶着甜軟的觸感。
她覺得自己簡直像是穿行在一部愛情電影裏一樣。
他們選擇的目的地并不是已開發的旅游名勝,這地方只有當地人才知道。一路上行,迎面而來的登山客往往會熱心地告訴這幾個年輕的大學生大概還有多遠能到達山頂,然後擦肩一過就沒于無形,整座大山又仿佛空空蕩蕩只剩下他們三人。
他們邊走邊談天說地,覺得累了就坐下來休息。随着山勢升高,兩旁逐漸出現浩瀚的林海,不時有一兩個美麗的小山坡夾雜其間,深淺有次的鵝黃和草綠層層疊疊,時不時地還點綴着大大小小藍汪汪的湖泊。而無論是草坡還是湖岸,那柔美無比的線條,都讓人聯想到綠玉雕成的盛裝少女。
有幾處山坡上還建有農舍,屋外綠樹成蔭,鮮花成片,清爽的田園意趣一點而起,令人心曠神怡,漸漸積蓄起來的疲累都仿佛散掉了一些。
時至過午,他們第三次坐下來休息的時候,已經累得有些狠了,話都不太說得出來,也可能是剛才一路上說個不停,此時一下子續不上新的話題了?
許易安和顧駿橫便只靜靜地喝水吃幹糧,楊潇卻從背包裏掏出一疊打印紙來:“我昨天在網上找了些笑話,要不要給你們念念現在?”
顧駿橫贊賞地說:“還是你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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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安則搶着舉手:“我來念我來念!”想想又不對,瞪着楊潇道,“你找的笑話,那你豈不是都看過了?還怎麽覺得好笑啊?”
楊潇骈指發誓:“我真沒看過,就是BBS上一個笑話帖,大家都說很精彩,我就直接複制粘貼了。”
許易安這才放心:“好,那我念!”
才念了兩三條,許易安就傻了眼,因為她看到一條特別長的,第一段只有一句話,第二段內容根本跟第一條不搭界。
她心想:大概是這一條排版錯誤,第二個笑話忘了空一段另安一個标號了?可是為什麽第一條笑話我完全看不懂呢?
正懵着,楊潇催她:“怎麽不念了?”
她撓撓頭:“這條我沒看懂……”
顧駿橫道:“那不正好?念出來發動群衆的力量讓大家一起找笑點吧。”
于是許易安點點頭,開始念:“石頭和年糕打架,一生氣就把年糕踢到大海裏了。”
兩個男生聽了,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顧駿橫露出了難色:“這個笑話到底笑點在哪兒呢?不會冷到這個地步吧?”
楊潇搖頭:“我們仨可是公認的名校強勢專業牛人組合,不會連這點智商都沒有吧?”
使了半天勁無計可施,許易安只好說:“那先念下一條再說吧——呃……這條好長:從前有一對戀人私定終身,但是男生需要服兵役,便和女生定下誓言,給了女生一枚鑽戒,并許諾在三年後的今天與那女生碰面,到時候,那枚戒指作為婚戒。好不容易三年過去了,女生一直在等男生,卻一直等不到,她傷心過度,絕望地把鑽戒扔入大海,遠走他鄉。可是,那男生其實也一直在等那女孩,可是女孩誤解了約會地點,于是便永遠的成為了遺憾。男生傷心欲絕……過了幾年,男生出外釣魚,猜猜看他釣到了什麽?”許易安念到這裏,終于撲哧一笑:“年糕!”
兩個男生也哈哈大笑起來,搞了半天,前面那句話根本只是個引子而已啊!
許易安笑得緩了些,便瞪了楊潇一眼:“太無厘頭了!”
楊潇敏感地叫屈:“那你瞪我幹嘛?是笑話無厘頭好嗎?”
許易安習慣性地和他鬥嘴:“就是無厘頭的人才能找到無厘頭的笑話!”
“喂,我說了我沒看過啊!”
顧駿橫笑着站出來息事寧人:“好了好了,楊潇找笑話,安安念笑話,軍功章上你們倆各一半,合作愉快吧!”
講了半天笑話,又休息了一會兒吃飽喝足,三個年輕人很快恢複了精氣神兒,又談笑風生地繼續上路了。
接近山頂的地方有一座不小的瀑布,人們來這裏登山,往往一大目的就是來看這座瀑布。這裏四下豁敞,水的力量打出一個風口,午後開始偏斜的陽光照過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彩虹忽遠忽近。密密麻麻的水鳥布滿了山坡,楊潇目光敏銳地發現了三只在矮枝上疊羅漢的小鳥,舉着大相機拍了好幾張特寫——這在還用膠卷的年代,真的已經很奢侈了。
顧駿橫和許易安也湊過來看,楊潇給他們講解道:“大水沖激的地方,水底的營養物質都被沖起來了,魚就都集中到了這裏,捕魚的鳥就也被引來了。”
許易安第一次對他表示欽佩:“你怎麽連這都知道?我甚至沒想過這裏鳥怎麽這麽多這個問題!”
楊潇聳聳肩:“好歹我以前也是理科生。”
許易安立刻又露出了對楊潇向來的毒舌面目:“啊!肯定是學習不夠好所以大學才轉學商科!”
楊潇臉一黑,顧駿橫拍拍許易安,笑道:“你呀你,留點口德。楊潇這樣多好,不就像你說的?知識淵博,以後跟客戶啊合作夥伴什麽的都有談資;而且他學理科出身,将來要是進一些專業性比較強的科技型企業,他也會比別人更容易上手。”
楊潇聞言,回頭笑看顧駿橫一眼,許易安臉上有些挂不住,便沖他做了個大鬼臉,對顧駿橫說:“你別幫他說話了,他本來都已經夠喜歡你了,你還……啊!哈哈!”她躲開楊潇作勢要打的拳頭,又笑又跳。
顧駿橫撫額笑嘆:“我怎麽攤上了個這樣的女朋友!”
這天回到學校已經很晚,第二天楊潇把照片洗出來送給許易安,許易安立刻興高采烈地拿回宿舍顯擺。楊潇大概玩相機已經有段時間,技術十分不錯,再加上設備好,跟大家平常用傻瓜機拍出來的效果的确不可同日而語。
這回就連許易安宿舍的女孩子們都不由感嘆照片上相偎相依的顧駿橫和許易安确實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她們的評論變成了這樣——
“楊潇真的好讓人心疼啊!你們兩個情侶游,還非拉上人家去看着你們心碎。”
“就是,楊潇得多喜歡你啊!明明看不下去,為了能跟你多一點在一起的時光,這樣也都忍了。”
“你們倆啊,太殘忍了,就為了有個攝影師,完全置人家的痛苦于不顧!”
對于這些話,許易安通通只當作是姐妹間的打趣罷了。或者說,正是她們這些話,讓她越發覺得楊潇不可能喜歡她。
因為如果喜歡她,肯定應該因為看不下去而拒絕再跟他們倆一起行動啊。
相比之下,她倒是更介意同校一個中學同學說的話。
頭天晚上他們仨回到學校,正遇到那個同學跟她男朋友相擁走來。她和許易安雖然不同系,但宿舍住同一層,平常走得也比較近些。後來在水房裏洗漱的時候遇到,那同學問許易安:“你跟顧駿橫現在出去玩,還帶着楊潇啊?”
許易安沒明白她的意思:“嗯,怎麽了?”
同學輕笑道:“好不容易遠離喧嚣出去二人世界,怎麽帶着個電燈泡?我男朋友說真是變态啊!”
許易安聽了這話,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本來沒覺得怎樣的,此時想起楊潇是顧駿橫做主叫上的,不由就有些不高興。
她倒不是真覺得楊潇和顧駿橫之間有什麽,那不過是玩笑罷了。可是,顧駿橫不再是過去那個動不動就要拉她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溫存一番的沖動少年了嗎?是不是對她已經有些膩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