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寶釵在榮國府本來混得如魚得水,人人都說她穩重大方比府上三個姑娘都強些。更有些嘴碎的拿她和黛玉比起來,說她行為豁達随分從時,不是目無下塵的黛玉可比。讓寶釵的自我感覺更好,什麽公侯小姐、什麽二品大員嫡女,都不在她眼裏。

要不是要端自己随和大度的架子,在姐妹們面前也要顯出幾分來。誰知那天嘴炮賈赦一句“随便見外男”,讓大方得體的寶釵姑娘顏面盡失,加去後痛哭一場,只叫薛姨媽搬回自家住去。

薛姨媽自然看出她小孩子讓人下了臉面,一時扭不過來,只是勸她:“大老爺說的話誰還當真不成,我兒不必放在心上,等哪天到老太太面前請她給評個理。”

“今天老太太就在,要是真想給咱們一個說法,當時不說出來還要後找去?”寶釵不依:“反正我們也不是自家沒有房舍,何必聽人家的言語。”

“哪個敢給妹妹話聽?”薛蟠進屋問。薛姨媽和寶釵都知道他是個莽撞的,不肯細學給他聽,想混過了事。誰知這大傻子在外雖争狠鬥氣,對母親妹妹卻是好的,在屋外聽了一半,進門又聽了一半,只說要拿大棒子去和賈赦拚命:“這樣說人家姑娘,還做什麽一等将軍。”棒子被搶下,嘴裏還說着早晚要讓賈赦好看。

梨香院裏雖多是薛家帶來的人,撒掃上還有幾個是賈家的。他們秉承賈家下人嘴碎的良好傳統,一夜間就把薛少爺要找大老爺麻煩的事傳遍了。不光王夫人悄悄責備了薛姨媽不好好管教薛蟠,就連賈政也有些微詞:本來兩房就是面子情,如今二房做客的說要對付大房老爺,知道的是薛蟠本性混帳,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二房請了外援,正在元春要省親的時侯,真是好說不好聽。因此這幾天王夫人少與薛姨媽走動,連寶釵也不過來了。

這話雖傳得阖府皆知,卻獨獨沒人敢在兩位姑娘面前嚼舌頭,倒是今天惜春想起幾天沒見寶釵,那天她還說有好畫筆要送自己的,想着去看望一二也是沒白收人家東西的意思,誰知還沒出門,就見她的奶娘變顏變色地攔着,惜春又是個擰的,逼得奶娘沒法子,把上面的話回了出來。

“要說還是二姐姐和林姐姐,搬到大老爺那邊倒清靜些。”姐妹倆對坐一會,惜春忽地一嘆。

“你小小的人,可是愁的什麽。”探春見她小大人模樣,不免好笑。

“父親總是疼女兒的吧?”惜春問。探春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被父親出賣的賈琏這幾天遇到的事已經讓他打開新世界大門了,卻不想世界還有另一種打開方式:“小弟見過哥哥。”

賈琏想問你是誰呀,可剛才是李郎中領着他們一起接的平郡王,這麽問不太合适。可賈琏真不認識這個一上來就自稱小弟的人,還是個郡王,就算這個郡王大家都不太熟悉,可他身後還跟着倆皇家标志物——太監呢,誰也不能說他是假的,再說也沒人想不開到朝庭開的衙門、還是京城的衙門裏冒充郡王吧。

老爹說有問題找上官,賈琏看向李郎中,妙人李郎中一如既往:“即是平郡王找賈大人有事,下官等告退。”

走了,一個沒留。那天分給賈琏的小吏上了茶也退了出去。賈琏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平郡王端起蓋碗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好半天才來了一句:“父親沒和哥哥提過我?”

賈琏蒙了,要說剛才光叫哥哥還有一線生機,這回連父親都出來了,死定了死定了:“下官無此榮幸。”

“看把哥哥吓的,你我兄弟以後見面的時候盡有,父親與我見的時候短,還得請哥哥替我多美言幾句呢,讓父親以為我欺侮了哥哥就不美了。”你這還不是欺侮是什麽?想他一個剛到差第二天的六品小官,就來這麽一個超品的郡王給下馬威,外祖父我再也不說你結黨營私了,你不得罪人是不得罪人,得罪的都是惹不起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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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說過多聽少說,賈琏聽話地保持沉默,平郡王也不在意,還是笑着對賈琏說:“剛才在聖上那裏不好說得,只好來尋哥哥給父親帶個話,就說我只想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說完也不給賈琏反應的機會,帶着從人一路遠去。

大明宮內,太上皇聽人學了平郡王與賈琏的話,看向戴權:“那個該死的李氏。”李氏已經死了呀聖上,戴權一聲不敢吱。“讓人去報給皇帝。”太上皇又嘆口氣。

皇帝早知道了,看看皇後娘娘面前少的瓜子就知道,他們已經深入讨論過平郡王的意思了。聽太上皇派人來傳的話,皇帝臉上露出笑來:“到底父皇還是明白的。”

“何止明白,父皇是大智若愚。”不如此怎麽在不立太子近二十年、當今人前不顯的情況下,讓政權平穩過渡到下任帝王。皇後一邊磕着瓜子一邊說:“這回還得看那個笨蛋玩意的?”

“是混蛋,他才不笨。”笨人能這麽輕易得到張老的原諒?“要說你下手也夠狠的,怎麽能在父皇宮裏就動起手來。”

皇後心有不甘:“打少了。”以後沒機會了,都認了老鄉了。

皇帝安慰她:“總比朕強,朕從來沒得手過。”

“這事還得自己動手才解恨,”皇後說:“你真不擔心他?二十年呢,什麽性情還沒個變的時候。”認了老鄉也不耽誤上眼藥,主要是聽說有人叫賈赦就來氣,妥妥地黑粉。

“不會,他是太子哥哥帶大的。”皇帝就這麽自信。皇後白眼:“你也是太子哥哥帶大的,你說你沒變過?”皇帝再看皇後:“總有一日我會為你和孩子報仇。”

“你有完沒完?我都不記得了你非得每次提起,吓得我現在說一句話得想好幾遍——沒什麽引伸含義吧,還讓不讓人活。”主要是人家就是在難産時才穿過來的,以前的事一概不知全靠裝失憶呀。

身邊有女史提醒:“娘娘。”當着聖上死呀活的多不吉利。皇帝揮手邊最後的女史也讓退去:“你總是太相信這些人。出了一個賈元春還不夠?”

“美人入懷你把持不住,怪我喀?”

張府。

“你說他是有心試探還是心有不甘?”賈赦苦大仇深地看着張清。

“琏兒說呢?”張清讓賈琏發言。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麽?長輩尤其還是一個能收拾得了他老子的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長輩,讓你發言你必須說:“看起來平易近人,說話透着客氣,就是有點太客氣。”

“這平郡王平日并不與人交往,現在還住在當今的潛邸。可今天聽琏兒說,又是個禮賢下士的。”一個又字讓張老爺子和賈赦的眼神都是一縮,張老爺子嘆道:“壞就壞在他現在還住在當今的潛邸。”

“也可能沒那麽嚴重吧。我倒覺得現在讓他住在潛邸倒比接他入宮好些,要是真是那麽個心思,一旦他入了宮再分出宮可不那麽容易,到時興許人家還想着太上皇呢。”賈赦自己摸胡子,不意外地見賈琏一臉佩服,更得意一笑。

張老爺子一拍桌子:“從下午到現在你就想出個這?五十步笑百步。他現在在潛邸,比宮裏進出更容易,又求太上皇進了上書房,就和皇子皇孫們都有了交往。你就不能想想,他為何一心要貼上你?兄弟同心呀。”

“兒子自然是知道的。”賈赦想起平郡王那有兩分想象的面孔:“左不過兒子是個心軟的。”只是有了生離死別,有了國恨家仇,有了一個外來者,這心會對哪些人軟還不一定呢。

“你知道就好。”

榮慶堂裏一片慘淡。賈母不可置信地問賈政:“琏兒真的去戶部上了差?”

賈政點點頭。

“他不過是捐的五品同知,也沒聽說他走動門路,怎麽能進得了戶部?”王夫人不信,要知道賈政已經在工部十幾年,別說換個地方就連品級也是一動不動,就這還是她哥哥每年官員考績時都要與工部尚書、侍郎走動。

“是不是張家?”賈政和賈母對視一下,又都狠狠地看王夫人。王夫人也冤呀,得利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幹嘛有點事就都來看我?

“王氏,你明天回去看看鳳丫頭,回去這麽多天了,就算不是我家的媳婦了,也還是你嫡親的侄女。”又向賈政說:“政兒這幾天也不要總是告假,衙門裏也多走動些。”要不也不至于賈琏都到差第二天了才知道消息。

二人點頭表示明白,只是還不肯退下。賈母看向王夫人:“還有事?”

王夫人也不滿着:“裏面鳳丫頭走了,我還能支撐得住,不過是少歇歇。可外面琏兒去了戶部,省親園子裏好些事兒不大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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