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兩位王爺進了一次宮, 功勳田丈量與清查并未因此停下,甚至忠安親王将此次往他跟前送的禮一一退回,一副事沒辦成不收禮的架勢。忠平聽了只是一哂, 現在想撇清也晚了點。
這日下了衙, 難得坐班的賈赦剛上了車,就聽外面有人道:“賈大人, 我家王爺請大人到碧晴居一敘。”
想着忠順沒這麽周到,賈赦挑起車簾問道:“不知是哪位王爺想起我?”
“回大人的話, 我家王爺封號忠安。”那人青衣小帽毫不起眼, 只回話不卑不亢顯示王府規矩。
賈赦睨了一眼來人, 慢騰騰地道:“不熟。”放下車簾,踩踩腳下的車板,馬車立時緩緩走了起來。那來人不想他這麽不給堂堂親王面子, 愣在原地,等緩過神來車已經遠了。
忠平忠安進宮的事兒瞞不了賈赦,他還以為坐不住的是忠平,沒想到是忠安先跳出來, 這可和他從宮中回來就退還禮物的作派對不上。好在賈赦雖二了些,已經來了快一年,好歹學了些城府, 想不通的事兒只能等着看下去就好,并不七情上面。等他進了榮禧堂,邢夫人見他與平日一樣,也就張羅着伺侯他梳洗。
“孩子們今天竟都不在?”平日別人不說巧姐總是等他下衙的。
邢夫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不是平郡王。送了一窩紫兔子來, 小小的還沒出滿月,毛絨絨地我看了也稀罕,就把小丫頭們都看住了。”
賈赦打趣她:“這次竟沒你的份不成?”
邢夫人氣樂了:“我再沒見過東西,也沒得和幾個孩子一起守着幾個兔子的道理。說來平郡王出算是有心了,一塊送來的還有幾個兔子窩,做得精致得不得了,送的人說是自得了這兔子就開始讓人做了。又說兔子還小呢,從來都是一起的,最好這幾天都別分開,等再大大分開就不礙了。”
賈赦點頭:“要不是他還有這點好處,誰還讓他進門呢。”不知道黛玉心思如何,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直着問,只好和邢夫人打聽:“玉兒現在對...如何?”
禮教所在,迎春黛玉身邊又跟着宮裏出來的嬷嬷,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也沒有和長輩讨論這些的。邢夫人知道的也不多,只靠日常自己觀察,回答的就遲疑起來:“剛開始的時候,看玉兒好象不大高興。這些天平郡王只撿着新鮮東西送過來,也沒指明了就是給玉兒的,每天人送東西來玉兒也多看幾眼。那回不是迎春打趣她點心的事兒,從那又有幾天不大歡喜,到今天見了這窩兔子才真開心了。”
說到此邢夫人不由埋怨道:“說來也是老爺不妥,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老爺當初當着玉兒那麽一鬧,可不是讓孩子心裏不自在,如何能對平郡王歡喜得起來。”
見邢夫人埋怨他,賈赦倒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妥:“怎麽就是好親事?孩子剛多大就讓人惦記上了。再說我還和玉兒說過要給她找一個答應将來過繼一個給林家孩子的人家,唉。”皇家這事是不成了。
聽說賈赦回來,迎春帶頭幾個女孩子都來請安,恰聽見賈赦最後一句話。別人還好說,黛玉聽了賈赦那情深意切地一嘆哪還忍得住,本就是水做的人,此時兩眼就要泛濫開來。見女孩們過來,賈赦本已止住話頭,卻不想還是讓黛玉聽了,剛要哄她,就聽黛玉道:“舅舅。”
聽着人聲音發顫,哪能不知這是要開哭,只能向邢夫人求助地看去。因這幾個女孩現在與邢夫人關系都親近,來時并不用人通報,邢夫人不想黛玉竟聽了老爺的話音,又見老爺眼神可憐,好笑地對她道:“玉兒,都是你舅舅口無遮攔地惹了你,咱們就罰他另給兔子做幾個窩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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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邢夫人說起兔子,再想到送兔子的人,黛玉也不欲讓舅舅老為這事心懷愧疚,忍着羞對着賈赦行了一禮才道:“舅舅從來為我着想,把我想的太好了,也不想想我除了舅舅舅母可還有誰呢?現在旨意都下來了,沒有讓舅舅為我抗旨的道理。再說、再說、林嬷嬷說、說,将來也能讓孩子姓、姓林的。”說到後面聲音幾不可聞。
賈赦想起上次平郡王到張府門口放賴接他時,曾說過這個林嬷嬷曾伺侯過他,對平郡王通過她給黛玉傳過話也未可知。聽黛玉如今說話,對這門親事已經不再反感,心中大定。不反感就好,要是一直反感下去,時間久了怕是平郡王年少氣盛有一天不再對黛玉忍讓,那黛玉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畢竟兩個人過日子,只指望有一方熱心是過不長的。
長舒一口氣,賈赦笑對黛玉道:“也別老是收人家的東西,咱們并不缺這些,還是與人有來有往才好。”
對這個腦袋裏不時有奇思妙想的老爺,邢夫人現在想給他寫一個服字,見黛玉小臉已經通紅,只好出面岔開話題:“巧姐兒選好了沒有?”
巧姐兒剛才一心想着兔子,進來時還有些不情願,可是賈赦也是她心愛的,聽見祖母問話就道:“沒選好。都一樣好看,哪個也不想不要。”
巧姐兒為難的小模樣,讓大家都是一樂,迎春和她說:“姑姑的那只讓你養着,估計你祖母的那只也得請你代養,還是讓代林姑姑為難去吧。”
聽了這話巧姐兒兩眼直放光:“好,給林姑姑一只。”
黛玉還鄭重地向巧姐兒道謝,又告訴她現在天要冷了,連她的那只也請巧姐兒代養好讓小兔子抱團取暖。聽說天要冷上來,賈赦打眼看向三個女孩,對邢夫人道:“說是離年還有兩三個月,說話也就到了,可給孩子們做幾件新衣服沒有?也該打兩件首飾。”
“老爺!”邢夫人對總是越界的這位老爺忍無可忍地道:“可是我有什麽怠慢孩子的地方讓老爺不高興?哪個孩子受了委屈?”巧姐兒聽她語氣不好,立刻來抱她大腿:“祖父不惹祖母生氣,祖母多辛苦。”
迎春黛玉也笑說自己衣服都已經新得了,不光應季新衣,邢夫人還給每人添置了四套新頭面,就是賈琏也各自給小姐妹填了一套珍珠頭面。賈赦知道自己這是對內宅之事打問得太多讓邢夫人不高興了,只在心中默念: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給你天好臉就連原著中只聽原主之命自保的邢夫人也要甩臉色了。怕女孩子們跟着擔心,他只能放軟了聲道:“我不過白問一句,你現在連一句也說不得了不成。”
巧姐兒不幹:“祖母沒有新首飾呢,讓祖父買去,給祖母。”邢夫人見巧姐兒已經會幫她讨首飾,就是不得心裏也開了花,抱着巧姐與賈赦道:“不是我要駁老爺的回,實在是今天有件事讓我心裏氣悶。”邢夫人也覺得自己和賈赦說話的語氣來大對,想起原來那半死不活的日子,有點後怕地找補。
賈赦先對着巧姐兒哄道:“好,祖父給你祖母買,你有沒有想要的?”得了巧姐兒的答複後才問邢夫人:“什麽事讓你氣成這樣?”
邢夫人看了看迎春黛玉,賈赦搖頭道:“還是讓她們聽聽吧,光聽嬷嬷說能學到多少。今後刀們總得自己當家理事,兩眼一抹黑還行。”
邢夫人說起下午的事:剛睡起不久老太太那裏就傳邢夫人,說是有世交來訪。以前這些事兒都是王夫人出面,邢夫人對所謂的世交并不熟悉,賈母告訴她是輔國公家的大太太。這位太太邢夫人也聽說過,現在輔國公家主與賈赦一樣襲了一等将軍的爵,不是賈赦一樣降三等襲爵,而是上一代家主降一等爵位承繼。
這位大太太面上客氣,話裏話外卻透出因為賈赦自請改府內規制,才讓聖人注意到了勳貴襲爵規制的問題。邢夫人本待要辯幾句,奈何賈母竟随聲附合起來。雖然不日賈母也不待見大房,可如今竟夥着外人說起自己兒子的不是來,這可不是小打小鬧說一說自家孩子給人顏面的時候,連邢夫人都明白的道理沒理由賈母反而不知道,所以邢夫人才惱了。
賈赦聽了也沉默下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後宅之事,想想對着迎春和黛玉道:“這事兒看着只是有人與你們太太有了口角,老太太偏幫了外人。實際是因為這些□□庭收拾勳貴,這些人被觸到痛處,自有沉不住氣的來試探咱們家人。今天老太太不幫着我說話,人家就知道咱們家不是鐵板一塊,也就知道該從哪裏下手。他們說的也沒錯,只是知道的不詳細,最先提出勳貴改制的事雖然是我,不過皇帝為了讓我少些麻煩,卻讓左尚書在朝議時提出功勳田的事。這些人都是人精,有人能想到皇帝要保我,也有糊塗的以為皇帝把這個功勞留給左尚書,是因為我也是勳貴出身被奪了功勞,皇帝是為了不待見我才這麽做,再加上咱們家裏也不安寧,這些日子打咱們家主意的人少不了。”
迎春和黛玉何曾聽過這個,不想一個夫人過府也有這麽多講究,都聽愣了。就是巧姐兒,因邢夫人和賈赦臉色都不好,也乖巧地靠着邢夫人沒象以往一樣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