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呂渭跟小林播完早晨的節目，辦公室裏的同事陸陸續續都過來上班了，不過氛圍明顯有點詭異，小林跟在呂渭後面小女生似的揪了揪呂渭襯衣袖子，在電梯間小聲說着：“前幾天還尋思着總監怎麽突然心血來潮要整新節目，原來是為了李威，呂老師，咱節目不會受影響吧，聽說總監跟李威私底下關系挺硬，這次就是總監硬把李威又要過來的。”

雖然現在制播分離，都包給外面公司了，不過電臺還是體制內，文藝頻道主播跟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是企業編制，只有幾位重量級的是電臺事業編鐵飯碗，比如入臺時間早又拿了金話筒的呂渭同志，楊森同志，還有今天要掀起血雨腥風的李威同志，其他人全是外面的編制，包括聘來的總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總共就那麽幾個熱乎地方熱乎節目，有人盯着，不奇怪。

呂渭早就不是剛工作的小年輕了，這些人際關系上的事兒，人事安排上的事兒，他都聽聽算了，不走心，他是實打實的老資歷，有業績撐着，同行心服口服，早就不用看誰臉色了，包括外聘的那些總監之流。至于外面流傳他跟李威一山不容二虎，說他當年背後使壞攆走李威拿下熱門節目什麽的，呂渭也不放心上，他可真沒幹過，這麽多年都是憑實力說話，沒用過陰損手段。再說，李威當年被調到別的崗，這裏的老人都知道，是因為李威自己上節目大嘴巴違反了紀律，被上面領導點名批評，還內部通報了，是他自己的責任，不開除已經是找關系砸錢開恩了，這次從冷板凳調回來，估計也沒少砸錢。

呂渭回頭瞥了一眼憂心忡忡的小林妹子，敲了敲小林大腦門，說着：“看把你操心的，真對得起你那點工資，上午跟我出去采訪，咱遠離是非之地總成了吧。”

小林一樂，瞪圓眼睛說道：“呂老師！您怎麽能置身事外遠離權力中央呢！您難道不應該站在風口浪尖嗎？最近關于您跟李威江湖恩怨的傳聞可是嗨爆了，隔壁音樂調頻的哥們都請我吃飯打聽內幕呢！”

呂渭又敲打小林腦門幾下，樂呵着走進了辦公室，跟大家打着招呼，瞧着總監跟李威站一塊，主動領着小林過去，招呼道：“過來了，好久沒見着了，改天兄弟幾個一起喝酒聚聚。”

李威是挺帥氣時髦的那種亮眼男人，就是眼睛太亮，總覺得裏面透露着滲人的精光，不知道算計什麽事兒似的，他也笑眯眯跟呂渭打招呼，說着：“呂哥早啊，好久不見，以後多關照啊。”

呂渭拍了拍李威肩膀，說着：“都是同事嘛，應該的。你們聊，我跟小林還要出去采訪，回頭一定抽時間聚聚。”

呂渭說完回到自己座位上，小林湊過腦袋偷偷龇牙咧嘴做了個鬼臉，剛要說什麽，那個新來的實習生成佳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站在呂渭身後說着：“呂老師，您要出去采訪嗎？能不能帶上我？”

呂渭真是快忘了自己還帶着個實習生了，想了想覺得也別太過分，據說是有臺長面子的，就答應了，說着：“正好是國家大劇院裏面的，聽說展廳裏有不少展覽，帶你去看看，小林你開車吧，我前幾天崴腳沒開車過來。”

小林整理背包，把錄音筆什麽的交給成佳，說着：“今天帶個小跟班，我好好放松下靈魂，成佳你也想幾個問題，群訪之後單采你試試，回來寫個簡短稿子給呂老師看看。”

成佳挺激動，白皙的小臉都漲紅了，跟在呂渭屁股後面興高采烈，招惹得李威頻頻往這邊看。

呂渭出了辦公室，還是覺得有點心煩，就是希望以後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別沒事找事就成，可從多年經驗來看，往往是人不找事事找人，擋不住有人就愛犯賤。

去大劇院的路上正好趕上管制限行，得稍微等會，呂渭掏出手機劃拉着浏覽朋友圈，瞅見梁誠剛才發了一張機場天空的照片，尋思着這小子真是閑，就點開寫了條信息發過去：“準備登機了？”

梁誠秒回：“馬上，在幹什麽？”

“外出采訪，帶着兩個小跟班。”

“中午吃飯注意點，吃容易消化的。”

“早晨都吃韭菜了，還怕別的消化不了？”

“是我失誤，早晨忘了韭菜也算辛辣發物，多給你帶禮物補償你。”

“土豪準備帶什麽禮物？便宜的我可不收。”

“正好跟公司同事去趟免稅店，他們有公衆號，你看看喜歡什麽，都可以。”

“別介，我現在可是窮鬼，不要這樣拿物質誘惑我，扛不住。”

“就是要你扛不住，我看着買吧。”

……

梁誠登機要關手機了，倆人這才磨叽完，呂渭這邊限行管制也結束了，小林發動車子繼續前行，笑着問道：“呂老師，跟誰聊天呢，看把你樂的，我說您肯定又在損人了吧，每次損我的時候都笑得跟偷腥狐貍似的。”

呂渭揣好手機，說着：“乖小林子，我正在坑一個土豪朋友呢，他去海南免稅店，內部有朋友，商場折扣完還能再打七折，你尋思尋思買點什麽不？包啊，口紅啊，讓他給你帶。”

小林激動瞪大眼睛，喊着：“必須買啊！我昨天還看了來着，我要聖羅蘭聖誕全套口紅！還有MK的包！呂老師等等我發照片給你！再給我帶套範思哲的護膚！等等，我再想想，待會發單子給你！”

呂渭：“……小林啊，咱好歹是體制內，工資悠着點花，這都沒嫁人呢……”

小林：“呂老師，我自己美自己的跟嫁不嫁人可沒關系，每天換個口紅顏色多美啊，幹嘛非得取悅臭男人，我取悅我自己的好不好。”

成佳坐在一旁笑着聽小林跟呂渭插科打诨，插話道：“小林姐，女生為什麽那麽喜歡收集口紅啊，說實話普通男生瞧着，都覺得是一個色兒。”

小林不屑道：“所以有個詞兒叫直男審美，沒得救。”

呂渭聽到，悶着笑，說實話他非直男也沒研究明白區別到底在哪裏。

大劇院的采訪是南美一國家的交響樂團，官方邀請過來的，帶點外交性質，所以主流媒體來得不少，呂渭帶着小林跟成佳跟同行打了招呼，參加了開始的群訪，輪到他們單獨采訪的時候，小林道：“喲，呂老師，你瞧人家電視臺那位，直接撇了翻譯，自己就用英文上了，咱也不能洩氣啊，呂老師，您上吧。”

呂渭敲了敲小林腦門，說着：“成心的是不是？就怕人不知道你外語底子好是不是？”

小林指了指成佳，說着：“成佳小朋友才真厲害呢，從小讀的是外語學校，高中在國外待過，參加CTV大賽還拿獎了呢。”

呂渭把采訪提綱一抖，遞給成佳，說着：“那成，就待會就成佳上。”

成佳挺激動，立馬準備去了，呂渭讓小林盯着，自己轉轉悠悠，跟幾個老哥聊天去了，呂渭心情好的時候嘴皮子快，講話風趣，知道的事情也多，圈子裏酒肉朋友相熟的不少，相互之間也經常通氣給方便，遇到的幾個視頻門戶的記者大家都熟，聊着聊着就約好晚上一起吃飯聚餐了。

成佳采訪得不錯，小林一個勁兒誇獎，聽着呂渭他們晚上搞聚會趴體，小林踴躍報名道：“呂老師，上次那個帥哥去不？帶我一起呗？”成佳一聽，也眼睛亮亮道：“我能參加不？想開開眼界，呂老師可以嗎？”

多一兩個人無所謂，呂渭答應，下午節目結束後，又讓小林開車，帶着拖油瓶一號二號去聚餐酒店了。小林開車，呂渭就放開喝起酒來，鬧鬧嚷嚷十多個人，熱熱鬧鬧在包間裏吃着東北亂炖，一直聊到十點多，呂渭手機震動，接起來一看，是梁誠打來的，呂渭直接在屋子裏接起來，問着：“忙完了？”

梁誠聽着這邊吵鬧，問道：“你在幹嘛呢？”

呂渭說着：“等等。”然後摟過一直乖巧坐在他身邊的成佳自拍了幾張，又湊到另一邊幾個哥們身邊合照幾張，發給了梁誠，寫道：“吃酒撈肉游戲人間呢。”

梁誠電話立馬又打過來，問着：“喝酒了？”

呂渭嘿嘿樂道：“喲，天高皇帝遠，管不着了吧！再見！”說完摁了電話，又要了一瓶啤酒。他也是最近總覺得哪兒哪兒都緊繃着，想好好放松一下。

呂渭看時間有點晚了，就讓小林先回去，等他們又喝完一輪，都快十二點了，呂渭走路有點打晃，成佳扶着他到外面等車，約的車過來了，呂渭讓師傅先送成佳回學校，成佳道：“呂老師，我先送您吧，我沒喝多少，沒事。”

呂渭坐車上暈乎乎打瞌睡，醉意沉重地點頭，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成佳還真把他送回去了。

之後的事兒呂渭基本就斷片了，反正早晨被鬧鈴震醒的時候他頭暈腦脹，反應了好一會才起床洗漱，到單位被小林調侃了一番，成佳倒是沒來，呂渭問，小林說着：“他今天學校有考試，對了，昨天的采訪成佳都剪好了，稿子也寫得不錯，今天直接用就成，成佳小朋友還是挺有心的，呂老師您好好帶帶他吧。”

呂渭沒往心裏去，第三天的時候成佳過來了，呂渭狠狠表揚了成佳一番，下午節目的稿子也親自指導成佳編輯了一段，反正他們三人組搭檔幹得挺順，惹得李威同志和總監同志頻頻側目，那眼神總叫呂渭覺得要搞什麽事情。

晚上下了節目，呂渭本來要直接走，成佳急匆匆喊住呂渭，說着：“呂老師，我前天送你回家，把一串鑰匙忘您家裏了，我跟你一起去取一趟吧。”

呂渭道：“我明天給你帶過來就行了。”

成佳：“是我家鑰匙，我晚上準備回家拿考試用的幾本書，您方便不？”

呂渭想了想也沒啥事兒，就答應了，載着成佳回去，成佳果然在沙發縫裏找到了鑰匙，不好意思地說着：“那天把您背上來累壞了，坐沙發上休息了一會……”

這麽一說呂渭反倒不好意思了，說着：“去我們小區門口水餃店吃頓便餐，他家水餃挺地道。”說完真帶着成佳去吃了，吃完飯八點多，成佳翻騰着自己背包，突然又不好意思地說道：“呂老師，我剛才光顧着講話，鑰匙沒帶下來，可能随手又放您茶幾上了。”

呂渭本來沒當回事，忘了拿就上去拿呗，領着成佳又往回走，到了樓道出了電梯口，呂渭站在門口掏鑰匙的時候，成佳突然漲紅着臉道：“呂老師，我晚上能留下來嗎？”

呂渭一愣，成佳低着眉眼道：“我是真仰慕您，之前在酒吧裏見過您幾次……呂老師，我是真的……喜歡您。”成佳本來臉皮兒就白嫩，這會漲紅了臉更顯出年輕人的鮮亮來，睫毛上還水潤潤地沾了眼淚，眼圈也紅紅的，确實秀色可餐我見猶憐，按照圈子裏的标準，絕對是很好的對象。呂渭這會算是品味出到底怎麽回事了，哭笑不得道：“成佳，你這玩笑可開大了，你怎麽就覺得我是你同類呢？突然這麽莫名其妙講話，我可不待見。”

成佳聲音跟蚊子似的，說着：“我看到過您和……別人，在酒吧街後巷子裏……”

呂渭：“……”果然出來混早晚是要還，這不知道什麽時候浪大了就把自己卷裏面了，他确實有幾次跟人在後巷子裏聊騷過，倒也不是亂七八糟的人，都是孫言介紹的朋友，順眼的就招呼招呼，沒想到會被成佳惦記上了。

成佳見呂渭不吱聲，挺急切地說着：“呂老師，我是真喜歡您，知道能去您身邊實習，我高興瘋了，興奮得好幾天睡不着！我為了跟您實習，把國外幾所高校的offer都推掉了！真的，呂老師，您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呂渭：“進去拿着你的鑰匙，然後趕緊閃人，我不喜歡你這號的。”

成佳咬着嘴唇一臉要哭，呂渭打開門，成佳進去拿了放在茶幾上的鑰匙，呂渭站在門邊等着，成佳不愧是新一代年輕人，既然能表白，那更豁出去的事兒也敢幹，路過呂渭的時候咬咬牙，硬是側身撲過去抱住了呂渭的腰，央求道：“呂老師，我真覺得喜歡您，仰慕得要瘋了，您嫌棄我年齡小嗎？”

呂渭被成佳抱着腰，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正要說什麽，房門從外面打開了，某位臉色不善地站在門口，高高大大的身影要撐滿門框似的，呂渭拍拍成佳後背，成佳尴尬地松開胳膊，眼睛發紅地杵在那裏，一臉剛被□□的委屈樣。成佳跟呂渭這麽貼着站着，怎麽看怎麽像剛發生了點什麽事兒，呂渭尴尬道：“行了，拿了鑰匙趕緊走，今兒就當我什麽也沒聽見。”

成佳看了看門口站着的陌生人，頭垂得更低，嘴唇特別委屈地動了動，紅着眼睛往外走，梁誠側身讓他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呂渭松口氣，嘟囔着罵道：“現在小孩什麽事兒啊？”

梁誠暫時什麽評論都沒說，呂渭看他，問着：“剛下飛機嗎？吃飯了？”

梁誠放下行李箱，道：“沒吃。”

呂渭看看手表，說着：“門口還沒打烊，吃頓餃子喝點餃子湯，走吧。”

梁誠沒反對，于是呂渭今天晚上第二次來到了餃子店，梁誠要了兩盤，很快吃下去，又喝了一大碗餃子湯，看着是挺餓，呂渭坐在對面玩手機，擡眼他梁誠吃得那麽香，說着：“給我夾一個。”

呂渭吃過了，幹脆筷子都沒拿，梁誠用自己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喂給呂渭，呂渭嚼着，說着：“還是餃子耐吃，百吃不厭。”

梁誠沒搭話，吃完結賬，起身道：“去車裏幫我拿東西。”

打開後備箱，呂渭瞧着那些包裝袋子，說實話挺無語，炫富土豪梁誠先生去一趟海南，估摸着沒幹別的，就泡在免稅店裏了，這架勢跟掃貨阿姨似的，亂七八糟買了一後備箱一線牌子，連提帶抱上了樓，把東西放到屋子客廳裏，梁誠先去卧室拿了家居服，關上浴室門沖澡，呂渭幹脆盤腿坐在地上盤點梁誠這貨到底買了些什麽。

說他沒品瞎買吧，買的數量實在多，說他瞎買吧，買的都是最新一季的男士用品，LOGO什麽的都不是太誇張，顏色也是白搭那種低調款，一個包幾萬，一件衣服幾千，一條腰帶幾千，一套護膚品幾千，還有皮鞋、襯衣、家居服、內褲、領帶等等，呂渭憑着自己的經驗估價，只是看到後面都懶得估價了，反正人家梁先生一次掃貨，估計總價值就超過他的積蓄了，不過就在他財産巅峰的時期，也不敢這麽個買法。

梁誠很快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呂渭小媳婦似的盤腿坐在地上扒拉東西，心情好很多，問着：“給你整理衣櫃的時候看到你有幾件Burberry的衣服，就多買了幾件，其他的我都是估摸着買的，買的都是挺低調的款。”

呂渭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低調”這兩個字，問着：“你圍巾怎麽買了這麽多？”

梁誠過去看了看，說着：“厚薄各買了兩條，咱倆一人一條，當情侶款。”

呂渭：“……”

梁誠過去把呂渭從地上提溜起來，把人推進浴室，說着：“快點洗漱，這麽晚了，該睡了。”

呂渭看看時間，沒多磨叽就去洗澡了，梁誠在外面把東西簡單收拾了收拾，燒好水泡了杯紅茶，一邊坐在沙發上喝，一邊等着呂渭。

呂渭洗好澡吹幹頭發出來，看到梁誠老神在在地在喝茶，問着：“這麽晚喝茶睡得着？”

梁誠放下茶杯，直直地看着呂渭，說道：“今天晚上想要，行嗎？”

呂渭：“……”

梁誠站起來，走過去圈住呂渭，低頭就開始親呂渭額頭和鼻尖，呂渭有點軟，說着：“掏錢的是大爺，您這都下血本了，必須行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