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吃了藥,呂渭的肚子已經沒那麽難受了,注意力終于可以轉移到梁誠這邊了,只見梁誠大方方站在卧室衣櫃旁,換上了行李箱裏帶來的睡衣家居服,把襯衣西褲整整齊齊挂到了衣櫃裏,頗有要占據半壁江山的架勢。

挂好衣服,梁誠回頭瞧到呂渭皺巴着眉頭盯着他,便主動說道:“舒服點就趕緊睡吧。”說得跟管着媳婦的男主人似的,那股子自然勁兒,比最好的話劇演員都真實,弄得呂渭都有點忘了話茬子。

呂渭一頓,問道:“你這是蓄謀的吧?”

梁誠又打開衣櫃,從剛才換下來的褲子兜裏掏出一張機票,遞給呂渭,說着:“剛才真的在機場,不信給你看機票。”

呂渭還真的接過來仔細看了,挺無語,說着:“所以呢?你一時心血澎湃,拖個行李箱就來跟我同居?”

梁誠淡定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你自己又是崴腳又是肚子疼,我不放心。”

呂渭把飛機票甩給他,道:“你放不放心關我屁事,說得跟沒你我就過不下去了似的,哪兒來的自信?”

梁誠勾着嘴角淺笑了下,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說着:“你自己過下去是過得下去,就是質量大打折扣,反正我住定了,你說啥也沒用,再攆我,我就去你單位門口拉橫幅,說你始亂終棄。再說……你要真反感我,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跟我打回合,第一次就不會讓我進門。早晨被你說一通,腦子有點發蒙,現在反應過來,覺得你說得跟你做的是兩個套路,我不能輕易上當。”

呂渭:“等等,你什麽意思,你這明着暗着諷刺我當□□還想立牌坊?……姓梁的,你這不打算要臉了?”

梁誠輕笑一下,說着:“怎麽非得說那麽難聽呢?”然後徑直去衛生間擠出牙刷刷牙,叼着牙刷照着鏡子左看右看,對跟着屁股後面不停用語言攻擊他的呂渭道:“忘帶洗面奶了,用你的行吧?”

呂渭道:“瘋子。”

呂渭罵完後自己握着手機去陽臺,握着手機愣了會,給孫言發信息,寫道:“我估摸是有點瘋了,你說是不是魔怔,梁誠帶着行李過來要同居,說實話,我沒那麽想攆他走。”

孫言秒回:“是瘋子。”片刻後又發來一條:“随你心意吧,攆不走就留下,你随意過吧,人生不過百年。”

呂渭被孫言突然一句“人生百年”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文藝腔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呂渭握着手機兩眼放空地看着外面茫茫的夜色,是啊,随意過吧,誰在乎呢?在乎的人早就不負責任地百年去了,管他呢。

呂渭沒有再趕梁誠,趁着梁誠還在沖澡的工夫,自己先躺到了床上,睡到了一側,空出另一側給梁誠。等梁誠沖好澡過來,呂渭聞到了熟悉的沐浴液的幹淨氣息,睜開眼睛看站在床尾的梁誠,問着:“你到底打算怎麽着?”

梁誠挺家居,自在地跟自己家似的,正站在那裏抹勻臉上的乳液,拍打兩下,說着:“今天不早了,明天跟你好好談談,先休息吧。”

呂渭重新閉上了眼睛。後來想想,他是經常被梁誠的明日複明日給欺騙,什麽事兒都是“你先冷靜一下,明天再說。”“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說。”“先吃,明天再說。”……什麽事兒氣頭上也好,話頭上也好,被梁誠一拖,就打斷了思路,麻痹了神經,真拖到猴年馬月去了,等真想再說的時候,又覺得算了說個屁,得過且過了吧。

梁誠掀開被子進去,結實的長腿碰到呂渭的時候,呂渭一激靈,這才想起來實在沒必要睡一個被窩,說道:“你再去衣櫃裏抱床被子。”梁誠沒吱聲,從後面把呂渭往自己胸膛拉了拉,兩只手掌使勁兒搓了搓,用暖烘烘的手心捂上了呂渭的腹部,呂渭渾身一僵,梁誠說着:“很小的時候我媽媽經常這樣給我焐肚子,舒服。”

呂渭剛疼得發了一身冷汗,身上皮膚涼涼的,疼痛的餘韻還停留着,又加上梁誠這麽個龐大大物深夜到訪,他再無所謂也沒法無視這位不速之客,整個人神經還是有些緊繃,嘴上不說,身體很誠實,蜷縮着膝蓋,跟個下了鍋的大蝦似的,一點都不放松。梁誠沒有多話,就是捂着呂渭肚子,不時拿手出來重新搓一搓,搓熱了再捂上,直到呂渭困意襲來,暖暖地放松了戒備,舒展開了身體,梁誠還沒有收回手,又捂了個把小時,确定呂渭是已經舒服了,才小心地收回手。

晚上呂渭睡得沉,無意識地翻身後拱到了梁誠肩膀頭上,汗津津的額頭抵靠着。梁誠裝得再淡定,其實也是多年來頭一次跟人同床共枕,壓根沒有睡踏實,他低頭親了親呂渭的額頭,覺得人生有時候真的是似夢非夢。

早晨呂渭仍舊是被鬧鈴吵醒,身上有點乏力,懶懶地團在被窩裏,發現梁誠竟然沒有跟老媽子似的提前起床做勞什子愛心早餐,也睡眼朦胧地剛被鬧鈴吵醒,呂渭伸腿蹬了蹬他,說着:“你招牌愛心早餐呢?我的心形蛋呢?”

梁誠坐起來,抓了抓一頭鳥窩似的亂發,眼神睡得也有點茫,說着:“哦。”

呂渭覺得這聲“哦”有點莫名其妙,白了梁誠一眼,不過覺得他這傻懵傻懵的表情比一臉精英算計範兒強多了,順眼多了,伸手胡嚕一把梁誠頭發,起身去衛生間洗漱了。梁誠跟在屁股後面,倆人一塊站在不怎麽寬敞的衛生間裏刷牙,梁誠動作快,提前刷好,也沒有出去的意思,盯着呂渭瞧,呂渭洗好臉見他還杵在門口,剛皺了眉頭,梁誠突然過來摟住呂渭的腰,低頭就親了上去,來了一個綿長細膩的晨吻。

呂渭渾身一僵,只是慢慢被親得就忘乎所以,放松後手臂自動挂到了梁誠脖子上,好像找不出非得親的理由,也找不出非得不親的理由,就像孫言說的那樣,随意吧,跟着感覺走,都随意吧。梁誠其實沒啥技術可言,這種挺溫柔的晨吻,與其說挑D,不如說像親密愛人之間的柔情問候,因為不具有冒犯感和強迫感,呂渭不覺得讨厭,錯愕之後,也挺積極回應着。

再純潔冗長的親吻,時間長了就免不了差點擦Q走火,呂渭已經開始考慮遲到的代價時候,門口那裏傳來清脆的門鈴聲,梁誠頓住動作,似笑非笑地擡手用大拇指擦了擦呂渭嘴唇,呂渭把手從梁誠脖子上收回來的時候有點尴尬,回避了梁誠炯炯目光,轉身問着“誰啊!”出去開門,瞧見孫言頂着大黑眼圈一臉挺憔悴的模樣站在門口外面,有點驚訝問着:“這麽早過來幹什麽?你這什麽德性,晚上去哪兒瘋了。”

孫言盯着呂渭的嘴唇,硬生生卡殼了那麽幾秒,別開目光往裏張望,小聲說着:“狗嘴吐不出象牙,我這是擔心你擔心得一晚上沒睡好,總覺得不放心,過來看看。人呢?”

呂渭往裏指了指,孫言道:“我……算了,驢兒,你得跟我保證,這是走出來,不是陷進去。”

呂渭笑了一下,說着:“你不讓我随意嗎?”

孫言嘆口氣,說着:“怕你哪天失心瘋。”

話說到這裏,梁誠已經收拾妥當,又一身精英範兒出現,好像剛才頂着鳥窩逮着呂渭長吻的男人是另一個似的,他拿着呂渭上班要換的衣服,說着:“孫哥也來了,正好,一起出去吃早餐吧,時間來得及。”

孫言又瞧了眼呂渭,目光再次在呂渭嫣紅的嘴唇上停留,說着:“你們吃吧,我還有點事,就不摻和了,有空再聚。”說完,明顯眼神裏帶着點失落,跟呂渭擺擺手走了。

呂渭再後面喊了兩句留他,孫言站在電梯口擺擺手,說着:“工作上的事兒弄了一個通宵,我得趕緊回去補覺,晚上還要出差,你有事随時打我電話。”說完真回去了,沒再多說廢話,一如這麽多年來,他對于呂渭來說,總不是那個出現在恰到好處的時機,恰到好處的人,陪着走了這麽多年,看他投入,看他崩潰,看他把日子過成了無所謂,看他遇到了用心的人,孫言想着,他順心随意就好,別的,他沒有能力,也沒有機緣去幹涉,反正已經這麽多年了,他硬生生把少年時代悸動愛慕的對象處成了不可或缺的親人。

相處的方式很多,孫言倒不覺得這是委曲求全,這些年沒少給呂渭介紹對象,說到底,是想看他走出來,看他過得好。他不能給予呂渭的,希望能有更合适的人去給予,可真看到呂渭身邊穩穩當當被旁人占據了位置,還是有點鬧心,跟楊森那貨一樣,難免失落和不平衡。

孫言一走,呂渭莫名其妙,倒是梁誠一邊打領帶一邊問着:“孫言以前也追求過你?跟梁森一樣?”

呂渭怔了一下,樂道:“什麽啊?孫言人家筆直青年好不好。”

梁誠挺無語,覺得呂渭有時候也是精明過了頭,挺傻缺,不過他沒點破,換了話題說着:“趕緊換衣服,我先去開車,樓下早餐店想吃什麽?豆漿油條還是豆腐腦小籠包?”

呂渭換着衣服道:“韭菜雞蛋餡兒餅,來倆,豆漿加糖。”

梁誠:“……”

梁誠身價不菲的豪車,載着滿滿的韭菜雞蛋味兒朝着呂渭單位駛去。梁誠看他吃完,遞給呂渭一盒木糖醇,呂渭看他隐忍表情覺得特別逗,問着:“不愛聞這味?”

梁誠道:“怕你熏着同事。”呂渭聽後就是笑,說着:“我就愛吃這餡兒。”

到單位的時候,梁誠說着:“今天看情況,說不定還是要飛趟海南,最快明天回,晚的話得三天,你飲食作息都注意點。”

呂渭還是覺得好笑,說着:“田螺姑娘你就安心奔向大海的懷抱吧。”

梁誠笑一下,說着:“給你帶禮物。”

呂渭随意地擺擺手進了大門,哼着小曲直接到直播間那層,撞見熬夜錄節目的楊森,楊森也跟孫言似的頂着黑眼圈,一臉半死不活,呂渭問着:“怎麽這是?”

楊森搓搓眼睛,說着:“哪兒能跟您比啊,面如桃花似的,走開走開,別礙眼。”

呂渭搓搓臉,問着:“有嗎?有嗎?”

楊森推開他,嘟囔道:“又是那大高個送你來的?注意點影響成不,我剛趴窗戶上都看見了。”

呂渭道:“梁誠啊?他腦回路有問題,昨天拖着行李箱大半夜非得住下,搞得跟同居似的,我也很無奈啊對不對,又打不過他。”

楊森白呂渭一眼,說道:“我看你腦回路也有問題。”

呂渭笑道:“也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楊森氣道:“嘻嘻哈哈到什麽時候,我說呂渭大主播,今兒長點心眼,你的老對頭重新調回你們文藝廣播了,一山不容二虎,你上點心,別被擠兌了還傻缺似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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