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呂渭目瞪口呆, 一臉活見久的傻樣盯着梁誠,內心翻江倒海般品味着“幹了白幹”的深層含義,他比誰都明白梁誠說的“白工”是什麽意思,內心有點接受不了以前搖着尾巴求着要的小巴狗怎麽變成高冷獅子王了。呂渭皺巴了皺巴眉頭,硬撐着說道:“你想什麽呢?我意思是坐下喝個茶敘敘舊什麽的。”

梁誠有條不紊地穿好了鞋子,手已經放到門把手上了,說着:“昨天跟人喝酒回來都沒洗澡吧, 等下次你講好衛生頭腦也清醒了再敘舊喝茶也不遲。”

呂渭:“……!你嫌棄我邋遢?!”

梁誠:“自己照照鏡子。”

呂渭滿腔憤怒,跟怨婦似的肚子裏翻騰起委屈不甘,就差掐着腰了, 自尊心嚴重受挫的呂老師指着梁誠問道:“你怎麽這樣?你是不是有新人了?!”

梁誠幾乎是要破功笑出來,不過他使勁悶着憋回去,頭也不回往外走,說着:“你是我什麽人, 關你什麽事?咱倆不是就那樣了嗎?”

呂渭氣得要跺腳,恨不得抓起地上的拖鞋朝着梁誠後腦勺扔過去, 忍了又忍,站在門口看梁誠進了電梯,憋憋屈屈喊道:“你行!你行有本事一直待在美帝別飛回來啊!沒良心的資本家!”

梁誠走掉後呂渭跑進衛生間照鏡子,看着自己半長不短的頭發一點型都沒了, 在山溝溝裏誰在乎潮流發型啊,劉海長了他都自己咔嚓兩剪刀,經常上山又忘記塗防曬霜,皮膚也曬黑粗糙了, 熬夜加喝酒,黑眼圈,腫眼泡,臉色憔悴。因為連着感冒病了幾次,人瘦得挺單薄,穿着梁誠大兩碼的衣服垮垮地吊在身上,要不是顏值還在線,就快成都市拾荒人的形象了。

呂渭想起上次被梁誠從局子裏帶出來的時候,自己形象怕是更加不堪入目,嘆口氣,尋思着自己也真是有恃無恐慣了,照照鏡子自己都嫌棄自己,何況別人呢。呂渭心裏有點敏感地難過起來,他比梁誠大,會比梁誠先衰老,眼下就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雖然不至于油膩,但也不再那麽鮮亮飽滿了。

肚子很餓,打開冰箱看着昨天夜裏打包回來的水餃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就是想吃梁誠做的那碗清湯雞蛋面,飄着幾片鮮綠小油菜,卧着七八分熟的荷包蛋,要是能吃到就好了。呂渭盤腿坐在餐椅上發呆,自己被自己肚子咕嚕聲驚擾得回神,擡屁股起身去換了套衣服,準備出去找點吃的。

路過小區外面的美發店,呂渭抓了抓頭發,還是進去了。店員小哥問呂渭想來個什麽發型,呂渭想了想,說着:“板寸吧,比較短的那種。”青絲萬千愁千萬,他這麽潇灑的一個人,怎麽能被發型困住自由的靈魂呢?呂老師毫不猶豫決定剃頭,順便想着自己該買個推子,等回到山裏自己或者讓成佳幫忙就能處理,省得老是長長沒了型,難看。

小哥恭維道:“好嘞,臉帥的人才敢板寸呢!您五官很标致,毛寸也沒問題。”

呂渭怕小哥跟他絮絮叨叨推銷辦卡,笑了下就埋頭玩手機,覺得被梁誠打擊得有點精神不振,竟然想着待會回去好好洗護去去角質再個面膜。理發小哥三下五除二給搞定,笑道:“哎呦喂您這樣看起來真精神,至少年輕了五歲!”

呂渭瞅着鏡子,感覺特別陌生,摸了摸頭上的毛寸,小哥還在誇獎,說着:“您這臉型特別上鏡,頭型也正,跟電影明星似的。”

呂渭不自在地又摸了兩把,去結賬說着:“我怎麽覺得像刺猬?”

出去的時候小風一吹,呂渭覺得自己頭上少蓋了層被子似的涼飕飕特別別扭,用手摸一把,毛刺刺挺有手感,腦袋爽利又輕松,連帶着腳步也輕快了。呂渭沒事兒幹,去路邊小飯店裏吃了碗蘭州牛肉拉面,又沿着大街溜達着回去。進屋照着鏡子左照右照,尋思起梁誠吐槽他邋遢,愈發寂寞如雪,扒拉下寬松的家居服,去衣帽間捯饬衣服。

梁誠以前喜歡給呂渭買東西,衣服什麽的占據了衣帽間的半壁江山,鞋子帽子配飾這些東西都被梁誠打理的整整齊齊,呂渭走的時候高風亮節,大頭送的東西啥也沒帶,自己也有不少衣服留在這裏,嫌帶着累贅沒地方處置。

呂渭這會坐在衣帽間的小沙發裏,先用目光掃射一圈,決定從梁誠送的那裏面挑衣服,選來選去,拿了件棗紅的T恤和黑色休閑褲,配了鞋子後仍覺得意猶未盡,總覺得自己這發型得來點新的配飾襯托,就又從配飾裏面挑了條項鏈跟手鏈,狠狠心,又拿了梁誠一塊手表,呂渭找着鏡子摸了摸自己耳垂,尋思着等以後要不要打個耳洞。敢情被成佳那小子天天在耳邊hiphop影響的?呂渭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靈魂有點禁锢,需要有新突破新發展,于是又挑了幾個戒指戴手指上,這下梁誠送的戒指不再顯得突兀,呂渭照着衣帽間的大落地鏡,覺得自己完全換了個形象,怎麽說呢……他自地兒臭美地想着,瞧瞧這臉蛋,這一身潮裝,簡直就像天生演藝人。

說實話呂渭以前都沒仔細看梁誠天天買買買到底是買了些什麽鬼,特別是飾品這一塊,梁誠有時候出差帶來回就放到衣帽間抽屜裏,出來神情淡淡地跟呂渭說讓呂渭随意拿,呂渭以前覺得年紀大了帶飾品有點奇怪,可今兒真瞧見那些卡地亞、楊樹林、愛馬仕、寶格麗、範思哲什麽什麽的,覺得牙特別酸,他以前家底厚實的時候也就追求個英倫風巴寶莉,跟梁大頭随便買買就是一個經典奢侈品時尚庫相比,真他媽寒酸,想想自己都要賣畫維持生計了心裏更酸,就準備借借梁誠的家夥什提高提高身價。

打扮好了,仍舊寂寞,覺得不出去閃瞎誰的狗眼簡直浪費,呂渭去玄關那裏,要出門又想起什麽,跑回衣帽間挑了個太陽鏡跟挎包,出門前再次照來照鏡子,覺得自己能用且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騷”。

哎,他年輕的時候好歹鬼混過時尚圈,好歹是拿過金話筒的文藝主播。

不甘寂寞的呂老師把自己新形象自拍發給了成佳,順便跟成佳算了算一身行頭的身價,吐槽道:“我此行賣畫,都不一定能湊夠這一身亂七八糟的行頭錢。”

成佳看到呂渭這打扮,發來一串驚嘆號,問着:“你去深圳買高仿了?”

呂渭回複:“以前不上心的時候沒仔細瞧梁大頭天天置辦什麽東西,今天去翻了翻吓一跳,小子你說得對,我放着一根雞大腿不抱,天天矯情個屁,我就是為了錢也不能抛棄他啊!”

成佳:“雞大腿?”

呂渭:“打快了,金大腿。”

成佳:“你整成這麽個騷樣,在幹嘛呢?”

呂渭:“蹲在馬路牙子上反省人生。”

成佳:“大頭真又飛回來了?你們終于和好了?”

呂渭:“還沒,見了一面他就走了,我這樣去夜店是不是挺美?梁大頭拽拽得不理人,我去開展個新業務吧,不聊了,我去孫言那裏玩玩。”

成佳:“浪去吧,祝您老浪打浪,濺起浪花兒朵朵。”

呂渭跟成佳聊完,準備去孫言那裏打發時間,他那點自尊心實在還不願意委委屈屈去求梁大頭賞臉,剛從馬路牙子上起身,成佳那貨又來了信息:“我把你自拍跟截圖發給大頭了,友情提示:重點區域已标紅。”

呂渭一看成佳回傳,标紅的是“雞大腿”,“為了錢也不能抛棄”以及“開展新業務”……

呂渭無語凝噎,覺得得找個什麽地方躲一躲。

呂老師沒敢真去孫言那裏浪,去了美院紮西的工作室,紮西在工作室裏鼓搗呂渭那些作品,呂渭剛進去他都沒敢認,眨巴着牦牛似的大眼張着嘴巴嘟囔了句聽不懂的藏語,又跟拔蔥似的把呂渭從地面抱起來,笑道:“我當誰呢!一天沒見怎麽活回十八了!哈!哈!哈!”

呂渭被他胸膛裏的哈!哈!哈!震得幾乎漲紅了臉,郁悶道:“至于嗎?”

紮西道:“真跟剛認識你那會好像,哎,以為你這些年都放棄形象管理了。”

呂渭把紮西踹開,說着:“我是不是得再去打個粉底畫個眼線?”

紮西摸了把呂渭腦袋,問着:“那是什麽?”

呂渭:“……說你是直男。”

紮西忙活了一會,載着呂渭去畫展的地兒,走到一半梁誠打來電話,呂渭咽了口唾沫,就差哆嗦了,接起來說着:“喂?”

梁誠道:“在哪兒?”

呂渭說着:“跟朋友在外面,去看畫展的地兒。”

梁誠:“現在來我公司樓下。”

呂渭:“現在?”

梁誠:“嗯,有問題?”

呂渭:“咳,沒有,那我掉頭過去。”

呂渭放下手機,讓紮西調頭往回走,紮西好奇問着:“誰啊?有急事?”

呂渭長嘆一口氣,說着:“有個戲精朋友,最近在玩霸道總裁角色扮演,我看他孤零零怪可憐,去配合配合。”

紮西:“啥?!”

呂渭:“沒啥,說你是正直好青年。”

梁大頭上次說要把國內公司處理,看樣子還沒弄,呂渭跟紮西一起到了那裏,泊車的地方正巧被在綠化帶施工的弄得水管破裂,積了不少水,紮西瞧見,喊着:“哎,你等等!”

呂渭沒意識到他要幹啥,紮西哼哧哼哧跑到副駕駛打開車門,把呂渭從裏面又跟拔蔥似的抱着腰抱出來,喊着:“水有點深,別弄濕了小師叔的鞋子!哈!哈!哈!”

呂渭:“哈屁,你腦子進水了!”

紮西扯着粗犷的大嗓門道:“小師叔今天十八歲,怪招人疼的!”

呂渭:“……”

紮西淌着水把呂渭抱幹淨地,呂渭落地剛想吐槽紮西神經病,擡眼發現五米遠的地方西裝革履站着一幫人,都目光詭異地瞧着這裏。

紮西同志吧……今天學院裏有活動,穿着藏袍,呂渭看習慣了不覺得怎麽樣,旁人卻覺得新奇,特別是剛才犯神經的紮西還抱他下車,大嗓門還說什麽十八歲招人疼,呂渭覺得再次羞恥play了,因為為首現在那裏的,是标準精英範兒三件套身板鋼筋一樣筆直,目光刀鋒一樣犀利的梁誠先生。

估計是正在送別什麽重要人士,呂渭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領子,扭頭跟紮西說着:“那邊一個咖啡廳,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偏偏紮西那個不長眼的用來自高原高亢嗓門喊着:“哎!那是你朋友吧,有次一起吃過飯的!”

呂渭扯着紮西袖子跟沒看梁誠似的,往底商那裏的星巴克走,說着:“你認錯人了!”

梁誠冷眼看着呂渭從眼前飄過,不動聲色送客人上車離開,然後就上樓了。

呂渭伸着脖子瞧見梁大頭竟然就這麽轉身拍屁股走人,趕緊打發紮西走人,紮西郁悶道:“我還沒喝完!”

呂渭揮揮手示意他趕緊滾蛋,紮西摸了把呂渭毛毛的板寸,說着:“那明天見!小師叔!”

呂渭去點了杯冰咖啡準備上去給梁大頭降降火,提着上去,連前臺妹子的招呼都顧不上搭理,直奔梁誠辦公室。梁誠正端坐在那裏簽字,擡眼瞥了下呂渭,又低頭繼續工作。

呂渭翻了個小白眼,把咖啡放梁誠桌上,說着:“叫我來,有事?”

梁誠寫完東西,把筆帽穩當當蓋上,起身去把辦公室門關上并且鎖了,呂渭笑得像個狐貍,眯眯着眼睛笑道:

“喲,您這是終于要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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