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畢竟是親媽,哪怕連着兩輩子都一直讓自己失望,元春終究狠不下心真讓她媽自生自滅,于是她在招呼着小黑貓的同時不忘吩咐抱琴把母親送出宮門。

小黑還蹲在樹杈上,邊上更有隐身的大白時刻不離地守着……它甩了甩尾巴,傳音給主人陸稹,“見到委托人啦,主人要不要現在見她?”

陸稹這會兒正跟“偷摸”進門的大師兄說話,聽說小黑遇見元春,自然順水推舟,“讓她來呗。”

跟小黑說話,陸稹沒有避着大師兄——傳聲這法術有專門點對點,或者相當于打開揚聲器讓周圍的修士都聽見這兩種方式。

小黑得令,轉頭就跳下樹杈要把元春領來寧壽宮。大師兄就問:“你這委托人什麽心願?”

算起來大師兄比她來得更早,能有什麽不知道,縱有一二不足,他随手就能推衍出來,陸稹當然要實話實說,“最開始是為了她那個沒能平安降生的兒子。”

大師兄頓了一下,再點點頭,“她命中确有一子,身帶龍氣。”

這意思就是元春的兒子若能生下來再長大,确實有份争一争皇位。作為親娘,元春也有機會母以子貴,當一當聖母皇太後。

只不過有這個命,可不代表一定能成真。

陸稹繼續道:“但是來了……當時我就覺得她可能更想收拾自己娘家。”說到這裏,她也樂了,“我一聽,就心說麻煩死了,誰耐煩雞毛蒜皮雞飛狗跳的?來個渣男我一拳捶倒多好?所以我就自掏腰包,讓她重生自己折騰了。”

大師兄露了兩個酒窩。

陸稹拖着下巴道:“久違了……嗯。”歪頭就在大師兄臉上親了一下。

大師兄依舊嘴角帶笑,那笑容跟剛剛幾乎沒變化:前後畫面擺在一起,完全可以做“大家來找茬”的素材,唯一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微紅的耳朵尖兒。

話說大師兄笑也好怒也好面癱的時候也好,總能讓人在他臉上讀出很多不同的情緒和想法:總而言之,看上去就戲多就不好相處更不好糊弄。

哪怕門內口碑極好,但在外陸稹就親耳聽過許多次:一衆修士說大師兄虛僞陰險,是個心機吊。

陸稹很不認同:沒心機,出手又不夠狠,能做掌門第一備選?!她和大師兄所在的宗門是正道之中的正道沒錯,卻不是聖父聖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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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陸稹也不認為大師兄虛僞,至少大師兄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心機,更不标榜自己是傻白甜。反正她就喜歡大師兄這份“真”,尤其是真心喜歡她的“真”。

其實小師妹連着做了三個任務不見人,王盤已經想得不得了,心裏還在謀劃小師妹回來他怎麽跟對方膩乎以慰相思,冷不丁聽說小師妹想再接再厲……他終于忍不住了,打聽到準确的消息後,挑了個在這個世界裏相對出入自由的委托人,連報酬都沒計較就這麽沖進來了。

萬萬沒想到,這個世界時間流速與其他時間稍有不同,他穿上委托人的身子算了又算,終于艱難地接受“小師妹還沒過來”這一點。

聽大師兄紅着耳朵尖兒訴完苦,陸稹按在大師兄腿上的手都沒挪開,讓自己的臉前湊,差點就撞上大師兄鼻尖,“你那個委托人的心願是什麽?”

大師兄表達愛意一點都不隐晦,但有意思的是他從不主動表達親近,非得要陸稹先手他才肯“動手動腳”。

現在也是,被小師妹貼臉,不,鼻尖,王盤終于把持不住,順勢抱住了小師妹。

話說王盤到來,就布下了個隔絕光和聲音的陣法,此時在暖冬他們眼裏,太妃正歪在榻上小憩呢。

正在此時,小黑把元春領了過來。王盤的法陣隔絕了暖冬他們的視線,而陸稹随手一調撥,這法陣就對元春失效了,還只對元春失效。

元春進門,穿過月亮門,猛地見到國師與太妃相依偎在一起,她吓了一哆嗦。片刻後她回過味兒來,發覺近在咫尺的暖冬和跟在身後的心腹沒有半點異樣,再聽到腳邊的小黑貓一聲清脆的“喵”,她可算喚回了自己的理智:眼前的太妃……怕不是仙君扮的!

元春略微僵硬地落座,慢慢伸手摸了下手邊的茶盞,不禁又哆嗦了一下:難不成仙君跟國師有舊?完了,元春心裏咯噔一下,她記性素來不錯,還記着母親跟她抱怨過,姨媽想向國師問個姻緣,被婉拒……姨媽沒說什麽,倒是母親抱怨過一陣子。

元春又走神了,而旁人可不閑着。在暖冬眼裏,太妃對她笑了笑——太妃大病初愈,整日裏沉迷抱貓不太愛說話,再加上位分和輩分都在這兒擺着,于是打招呼寒暄起個話頭什麽的,都歸她這個心腹管。

相較于皇後和吳貴妃的沉穩,賈貴妃是個活潑伶俐人。這回……要麽是受了刺激,要麽就是……凍着了。如今倒是入春了,但乍暖還寒,只說寧壽宮太妃常待的幾間屋子,地龍比隆冬時分燒得還足呢。

想到這裏,暖冬便扭頭吩咐二等宮女,“還不給貴妃娘娘拿個手爐?”

陸稹慢條斯理道:“她是氣得,在園子裏又被風吹了吹,給她煮些姜茶來,不然回去有她苦頭吃。”

一句話便讓元春回了神。元春目光有點呆滞,但瞥見小黑貓已經在仙君腿上團成一團,她還有什麽要隐瞞的?別說是隐瞞仙君了,就她家那檔子破事兒,連宮人都瞞不過,過不幾天就是宮裏衆人閑暇時的談資!

元春有一說一,把她和她娘在禦花園裏的分歧和争執一口氣全禿嚕了出來,“我那嫂子一點兒後悔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時候王熙鳳還沒徹底被拍在南牆上,王子騰又是一品大員,娘家給了她無窮的底氣,王熙鳳才不會後悔自己所作所為,她最多就是悔恨行事不密,輕而易舉被人揪出來并徹底擺在明面上。說不定背地裏她還會念叨:若不是家裏出了個娘娘,誰會死盯着她做什麽!

當然,鳳姐兒對婆家以及丈夫的愧疚也是有一點的,這一點王夫人着重跟元春吹過風。

元春憤懑的地方不止這一點,然而說到這兒了,她就順勢發洩一下積攢了許久的負面情緒,“眼裏全是娘家!就沒想過怎麽跟婆家交代!”

陸稹聽了看了眼正笑眯眯地給她做靠背的大師兄,悠然提醒道,“因為你婆家比娘家強太多了。”公道話該說還是要說,“你娘家大不如前了啊。你那個嫂子年紀再小些,借着你舅舅的東風,成親也能選個更好的。”

暖冬聽了也微微一笑,她不至于不給貴妃面子,只在心裏嘀咕:貴妃那嫂子就是意難平了吧。

元春跟暖冬想到一起去了,“她想得美!這回舅舅舅媽哪個出面幫襯了?”

陸稹笑道:“你舅舅是正經一品大員,哪裏查不到點兒關鍵?你娘家這點事兒背後牽扯了皇後和吳貴妃的娘家……太後可也姓吳,他瘋了才會攙和進去。”

元春瞪大了眼睛:虧她一直以為是皇後娘家那個不省事哥哥的手筆!而後她下意識地掃了眼周圍,就見暖冬她們面色始終沒什麽變化。

陸稹輕描淡寫,“陛下很喜歡你,如果不從你娘家弄出點事項,讓陛下生出點厭惡之心,往後誰還壓得住你。”

原主本來就是走耿直路線的,既敢說又從不瞎,宮裏伺候的心腹也早都習慣了,就算話裏話外帶上了陛下,他們也是淡定如一。

“你娘家人裏眼高手低的忒多,早拾掇早好。”陸稹對元春比了個眼色。

上輩子伯父、父親母親做出的事兒……元春直到今天都想不通他們膽量何來?!就憑她有了身孕?!

陸稹別有所指,“你該慶幸你有個極不一般的相貌。”

元春又卡了一下……說起來作為一個人精她并非什麽都感覺不到,此時更是心髒狂跳,“難不成我……像誰?”

陸稹大笑,“孺子可教。”

總之,這一趟寧壽宮,元春是勁頭十足地來,頭暈目眩地回去。

不速之客走了,暖冬給陸稹倒茶,随口問了句,“娘娘怎麽這麽疼賈貴妃了?”

陸稹搖了搖頭,劃拉了下大白朝上的肚皮,又捏了捏大師兄的手,“說不準有大造化呢。”

暖冬瞧了瞧蹲在娘娘肩膀上的黑貓,一臉了然之色,拎着茶壺就跑了。

陸稹就跟大師兄感慨,“瞧瞧,連宮女都能處亂不驚。”

大師兄面色平靜,“除非你說要造反,不然她們真就連吃驚都不會。”

“不,我覺得撤下法陣,咱們倆抱在一起,讓她們瞧見,她們還是會動容的。”

大師兄挑了下眉毛,“我覺着可以一試。”

陸稹在大師兄腰間掐了一把,“我還得做任務呢。”

大師兄但笑不語:有點疼啊……

卻說元春回到鳳藻宮,抱琴剛好送了王夫人回來。

其實抱琴看得挺透:王夫人一直堅信她有做了大官的哥哥,還有封了貴妃的女兒,那幾千兩的案自根本不是事兒,她始終覺得貴妃就氣在讓她丢了臉面,而完全意識不到這件事兒對整個榮府的損傷,尤其在賈琏在刑部走了個過場就被放回來之後。

感受到王夫人這莫名的自信,抱琴也忍不住勸她家娘娘,“娘娘往後還是細細分說一回輕重,”作為自小就伺候元春的丫頭,她能把心裏話都倒出來,“琏二爺若真是因此沒了前程,也不能循例襲爵……”

元春頭疼的正是這個,“那爵位八成就徹底飛了!母親還想着把爵位放到寶玉頭上,做什麽春秋大夢!” 這屋裏就主仆兩個,也不擔心隔牆有耳,她發了狠,聲音卻是極低,“想做榮國公,還不如肖想一回承恩公呢。”

抱琴聽了個正着,心裏無比贊同。本朝的承恩公那是專門封賞皇後父親或者兄弟的爵位。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是個白切黑。

媽耶,又開始啓動自動糾錯功能了,睡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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