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元春又一次精神恍惚着飄走了——而且氣色狀态比她來寧壽宮之前還差。
陸稹扭過頭就跟大師兄念叨,“上輩子她就懷孕加身死着實是讓人算計吃了大虧,總體而言都被皇帝保護得好好的,腦子夠使,但手段真心沒跟上。”
大師兄笑道:“賈家榮辱都系于她一人身上,依舊不會拿捏,”他刮了下小師妹的鼻梁,“你教導她跟教導女兒似的?”
陸稹沒有否認,只是道,“用前程引誘也好威脅也罷,保管家裏人個個老實,但願她能早些想個明白。”
卻說元春從寧壽宮出來,坐在步辇上直接回鳳藻宮,一路上抱琴盯着她主子的臉色難免憂心忡忡:主子跟貴太妃說話,她們這些宮女不能近身伺候,她再怎麽急切想為主子分憂,路上總不好出言詢問。
元春聽懂了陸稹那番提醒的核心——不聽話就揍一頓,然而事到臨頭,拿娘家當手下那樣~調~教,而且娘家心黑眼皮子淺,的确不值得以誠相待,她還是需要點時間來消化。
就這麽恍惚了一路,回到鳳藻宮,在宮女的伺候下換了衣裳,元春就坐在窗前思量。當然在最懂元春的抱琴看來,娘娘是……走神了。
這個靈透的丫頭憋了一肚子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她想了想還是等娘娘問了她再以實相告。
片刻後元春便回過味兒來,“我這是傷心什麽呢?既然能送我來這輕易見不得人的地方,父母自然也不是當年的父母了。”甭動不動以親情動搖我了,咱們還是規規矩矩講一講君臣吧!
元春在心裏抹了把臉,手指剛剛貼上太陽穴,就被抱琴搶了先。元春自然安心閉門享用上了,“偏你貼心。”既然下定了決心,她也不猶豫,仔細吩咐道,“讓你爹娘在府裏用心挑選了靠得住腦子再活分些的丫頭小子,四處探聽……”她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兒還是咽了下去,總得給家裏稍微留點臉面,“好生打聽打聽,外人究竟往家裏摻了多少沙子!”
抱琴內心的小人兒已經感動得淚水直流,娘娘您可算打定主意出手了!這宮裏能有哪個主位過得像您這樣委屈?想起她老子娘前幾回跟她說的,抱琴也把心一橫,“琏~二~奶~奶自從管家,沒少挪用公中銀錢,讓陪房拿出去放印子錢,各位主子跟前有體面的大丫頭們倒還罷了,姨娘和二門外伺候的丫頭小厮們月錢晚了不是一回兩回。”
話未說完,元春猛地扭頭盯住了她,“什麽時候的事兒?”
手下們憑什麽對你忠心為你幹活?還不是為吃飽飯?
月錢晚發……最多只是冰山一角!王熙鳳管家必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免不了各路管家管事嬷嬷層層克扣,不僅晚發又不給足……須知多少王朝都是兵饷不給足,軍心渙散從而亡國的!
元春不等抱琴回答便深吸口氣,“難怪仙……太妃讓我留心娘家,別……心軟。”想着想着不由落了淚,“祖父他才沒了多久,榮府都丢了幾次人了?隔壁寧府就更不成體統!”
是不能心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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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是都知道了,她亦是家生子,忠心沒得說,“娘娘都交給我。”
話說元春連着兩回往太妃的寧壽宮……喝茶,莫說宮裏的娘娘們,連皇帝都難免好奇……這一日,皇帝來鳳藻宮,便問起了此事,“怎麽忽然跟太妃親近起來了?”元春之前跟貴太妃只有請安的情分,私交什麽的壓根沒有。
理由元春早就預備好了,“貴太妃都聽說了我家的笑話……”
“她許是聽說了些旁的要提醒你,”皇帝這職業必定是滿級腦補帝,今上也不例外,聯想一下太妃的為人還有太妃都沒好氣的親爹,“太妃必定跟你說得來。”
元春豈止是感動深受?“太妃娘家有她虞尚書撐住,我娘家如今光剩眼高手低了。”
皇帝聽了萬分認同,不過愛妃的面子還是要顧忌一二,“你弟弟年紀還小。”
這不就是……默認了嗎!
元春幹脆破罐破摔,“我弟弟不懂事,不愛去家學,我母親竟放任了,我父親倒是只會棍棒之下出孝子,我弟弟見着我父親,也是老鼠見了貓,光驚懼不定了,哪還聽得下父親的教誨。”雖然我爹的教誨,聽不聽都無所謂。
今上很愛元春這份耿直,整日裏都跟人鬥智鬥勇,他也希望能有個人讓他松快松快,想說什麽說什麽,“這可不巧啊,朕本有心點他做一任學臺。”
元春目瞪口呆,半晌表情都沒變……雖然她表面上好像是徹底呆住了,實則心思如電轉,不過掂量過多少次來回,終于腦子一熱,好似脫口而出,“陛下萬萬不可!我父親可連親兒子都教得一塌糊塗!”
天家是最講規矩的地方,而在有些時候卻又是最不講規矩的。本朝也有“後~宮~不得幹政”這條祖訓,然而關起門來皇帝跟寵妃說說如何恩典一下娘家,寵妃跟皇帝撒嬌讨好,再要點好處……委實尋常不過。
因此元春這般回應,皇帝不僅不生氣,反而大笑出聲,還掐了下元春的臉蛋,“你啊……”
榮府賈二老爺賈政其實是個蔭監,舉人都沒考過就直接因為老爹的面子而被先帝弄進了工部。不管是做地方官還是學臺,其實都很寒碜……政老爺五品,做同級知府……一地父母官,老實說皇帝很不放心,他挑了學臺也是因為這個官職實權相對有限,也不容易出什麽纰漏。
因為學臺只管院試,之前縣試和府試的主考官分別是縣令和知府——目前的縣令和知府起碼是個舉人,大多還是正經的進士,到了院試這一級,主考官也不只是學臺一人,所以賈政菜也沒關系,反正影響不大。
至于鄉試,過了就是舉人的鄉試,主副考官要麽是皇帝欽點,要麽就是由當地總督或者巡撫擔任……
科舉的皮毛元春還是清楚的,她能體會到聖上的貼心,然而娘家這陣子一直胡來又聽不勸,她再任由陛下給她爹晉升,往後娘家只怕更不知東南西北,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然而她醞釀了一會兒的解釋還沒說出口,皇帝又道,“你堂哥的媳婦不是給你娘家惹了事?”朕總不好讓外人覺着你失了寵吧。
後面這沒名言的半句話,幾乎是直接印在了元春的腦海裏。元春抱住皇帝的胳膊認真道:“不用留什麽顏面,我那嫂子不經點兒教訓,真以為仗着我,仗着她大伯可以肆意妄為,無所畏懼。”頓了頓她忍不住跟皇帝抱怨,“我母親還吐苦水,有怨我不照拂娘家,任由娘家丢人呢。”
皇帝又笑了,“難怪你心氣不順,又難過了好些天。朕聽說你母親和你這個嫂子都大不識字?往後再碰壁總能學乖。”
哪怕是糊塗人摔疼了摔狠了,總能知道教訓。
元春心說:陛下您跟仙君想到一塊兒去了。她想了想道:“陛下心疼我,不如讓我堂哥和我弟弟真正歷練長進一回。”
陛下笑着點頭。
第二天皇帝下了朝,就把國師請到了他的書房。見面并不寒暄,皇帝直接問,“賈貴妃真不是……她的轉世?”
王盤搖了搖頭,“不是。”你若是知道賈家現任族長逼死了你和你初戀白月光生的閨女,非得弄死他全家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少……實則是困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