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元春這一胎可比上輩子早上三五年。
上輩子她要不是一屍兩命,不管是她還是肚裏的那個孩子活着,娘家都能剩個空架子且有希望在十年內恢複些許元氣。
元春小腹依舊平平,順勢靠在陛下肩頭,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這追憶往昔,上輩子的往昔,偏又被陛下那再熟悉不過的掐臉掐回了神,她微瞪着雙眼,一臉茫然地望向皇帝。
後宮嫔妃又有哪個肯這麽大大方方當着他發呆?被他抓了個正着還能理直氣壯?
皇帝撐不住樂了,“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來元春這裏完全不用多想,相處起來十分輕松。
人是他親自挑的:抛開容貌,元春的品行和才能他全心裏有數。希望這一胎平安降生後,元春仍能保持初心。
心情愉悅的皇帝哪怕元春有孕在身,這天也留宿在了鳳藻宮。
掌管相應“宮闱”事宜的大太監帶了東西,專程跑腿到坤寧宮請皇後用印。皇後二話沒說照規矩走完了流程:想也知道皇帝不會亂來。
大太監告辭,皇後歪在榻上根本不想動彈,她當真是身心俱疲……因為陛下着人暗算一事,宮裏已經少了些人。
見自家娘娘臉色比剛才更差,自小便伺候的嬷嬷上前勸道:“聖上聖明,之前不曾,之後也不會怪罪娘娘。”
話說皇後出身名門但針線活兒是公認得好——能讓其他主位自愧不如得那種好,說一句刺繡大家也不為過。
而皇帝素來偏愛暖香,皇後為此又特地學了調香,雖然是以名香的方子為基礎微調……這份心意皇帝很是受用,于是這些年皇帝大多數時候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無論裏子外子都由皇後一手包辦。
這次害得宮中将近兩年都沒有喜訊,根源的一半正出在皇後包辦的香囊上。
其實本身香囊裏的香料沒什麽問題,但其中一味經常用于調和用量極少的香料,偏偏和皇帝每日裏服用的湯藥犯沖——深得信任的多位太醫和國師意見完全一致。
順帶解釋一下,皇帝剛剛登基時位子沒坐穩,朝堂上一群老狐貍又明着暗着掂量他拿捏他,皇帝果斷直接抓起了兵權:掌兵嘛,想讓論桀骜不馴更在那群老狐貍之上的武将們服膺,皇帝自然要身體力行。
要說皇帝不愧是身帶濃厚到沖天而起龍氣的男人,一年到頭常往京郊大營乃至于距離京城不超過一千裏的邊關都走了個遍,曾經多次親身上陣,更經歷過差點被伏兵包了餃子的驚魂一刻……不說與軍中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但說是官兵歸心一點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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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皇帝軍心在手,在朝堂上也越發“說話算話”,君權便隐隐勝過了相權。不過皇帝多次下基層并非沒有代價,尤其在“驚魂一刻”之際大腿上中了一箭,當時血流如注,皇帝和愣是能忍到禁衛與随身的騎兵一舉結束戰鬥。
最後箭傷倒是好說,因為皇帝全身披甲,箭傷并不太深,順順當當好利索了,并不影響行動,但受寒加失血還是損了些元氣,于是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皇帝都在服用溫補湯藥。
拿到皇帝的藥方,再相應在皇後的制香的過程中添點“好東西”,總比直接在皇帝的補藥上動手腳容易得多。
纰漏看似出在皇後這邊兒,實則皇後最多擔個無心之失和“領導責任”,皇帝對此再清楚不過,因此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怪罪皇後的意思。
說起來坤寧宮會出問題,跟幾年前太子被廢以及諸皇子奪嫡直接相關——奪嫡大戰攪和得天下都不太平,更遑論幾乎是幾方短兵相接的戰場皇宮?
那些年裏宮裏不止大換血,前前後後換了幾批人,生在宮中長在宮中的皇帝都數不清了,更別說皇後這個“半路接手”的主管。
然而這一次又是不得不清洗,并換上新人——新人之中總難免再被人安插釘子,可有問題的那起子人又不能不打殺不更換,只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怎麽拷問用刑是皇帝該操心的事兒,而皇後愁的是這空缺都怎麽補,尤其是紫禁城中軸線上那幾座要緊的宮殿,說不得要從各宮調派些人手,萬一挑出來的內侍宮女再有問題,這罪過皇後逃不掉。
就在皇後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皇帝倒是難得清閑,請國師王盤來喝茶下棋。
皇帝落下一子,“這事兒被揭開,朕竟不氣不惱,只覺着可笑。”
王盤怎麽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曾經天下近在咫尺,焉能認命。”皇帝一年多都在喝藥,身子有點虛是真的,但更多的,按照小師妹的說法,就是釣魚執法。不過就算皇帝胸有成竹,但他也同樣沒想到自己……差點玩脫了。
不管是出于國師的立場,還是做任務小師妹的願望,王盤都得提醒,“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當引以為戒。”
被溫柔地怼了一下,皇帝也笑得尴尬,“國師說得是。”
解藥都是國師親自調配的,這功勞他得記着。在先帝正式屬意他那刻起,國師一脈便輔佐起他,為他解決凡人解決不了的麻煩。
這一次國師會專門給他配藥,也是因為他不僅僅是元氣有損而有礙子嗣,更是因為他在遭遇伏兵時沾染了不少陰氣……照國師所言,憑他的天子之氣也能自行化解消除,但總歸早消除一天舒坦一天。
這個皇帝好相處事兒又不多,王盤便繼續道,“陛下龍氣加身,直接謀算您,不管是主謀還是術士,誰算誰死。”
皇帝點了點頭,笑而不語,記在了心上。
別說用術法謀害明君,哪怕折騰個庸君都自己九族都不夠牽連反噬的。
平心而論,與其靠術法,還不如直接下藥或者幹脆明刀明槍地造反,這樣就算失敗撐死死全家,總比用術法的下場強多了。
而原著裏馬道婆能把王熙鳳和寶玉算計個正着,那是因為這兩個人氣運都已經跌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王熙鳳因為包攬訴訟和放印子錢而背了好幾條人命;寶玉沉迷溫柔鄉不說,更是懦弱又毫無擔當,天庭見曾經的員工下凡就這副德行,想必是很失望的。
王盤也落了一子,繼續道,“于是想削減您的氣運,自然要想些歪門邪道,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您請三思。”
皇帝服氣了,“又讓國師算着了……宮裏的貴妃不是有孕?朕夜有所夢,難免想起她,便想去看看她。”
這個看看她顯然是去掃墓的意思,趁着踏青的好時候,借口也比較好找。
皇帝想念逝去的白月光,王盤不好攔着,尤其是自己戀愛之後很能将心比心,于是誠懇建議道,“陛下多帶些人,趕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才好。”
皇帝笑着應了。
送走皇帝,王盤身形一閃,就飛去找小師妹了。
聽了大師兄轉述完今日份兒的“帝師談話”,陸稹抱着大白感慨,“萬萬沒想到……居然念念不忘了這麽久,大師兄你說這要是皇帝知道他白月光給他生的閨女被賈珍害死了,寧府那一系怕不是得死絕了啊。”
王盤搖了搖頭,“皇帝是個難得的賢君,心胸氣量都很不錯,不會株連,賈珍當然是千刀萬剮了,賈蓉倒能留條命。”
陸稹想起她傳承尤氏的時候,寧府那邊還有塊能“驗明正身”的信物:秦可卿的娘當着賈代化的面兒,在女兒襁褓裏塞了塊玉佩。如今這信物一般的玉佩去哪了?反正陸稹穿成迎春和惜春的時候,這個能做文章的信物都沒機會出場。
大師兄是個神算,真身在此,算點小物件的下落,哪怕牽扯皇帝也不過一兩息,“讓人偷了。”
陸稹一下子來了精神,“行了,過幾年必有大瓜吃。”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想起來,皇帝皇後沒起名字,好吧帝後這種配角不配擁有姓名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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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雪喵贈送的票票,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