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寶釵羞得這會兒腦子都不大會轉彎兒了——她平素再沉穩再有急智,仍舊是個十五六歲情窦初開的少女,聽到“忠順王府”這四個字,腿都軟了……
忠順王府不是寧榮兩府的……仇,不,對家嗎?
寶釵霎時冷靜了不少,稍微仰起頭,望向站在近前的高大男人……當真是眉目含情,欲語還休,把她喜憂參半的心情完整地傳達了出來。
忠順王三子姜駿借機徹徹底底地把跟他“天生一對”的姑娘端詳了個遍,心中越發滿意——這姿容這氣度,他真的是非常喜歡了。
這陣子陛下越發器重他,他也想早日定下婚事,省得給他那個不省事的嫡母在他婚事上“大展身手”的機會。
姜駿的生母,忠順王側妃,雖然也是庶出,但娘家父兄一直在內務府任職,聽着固然品級不高,但實權可是讓許多勳貴人家眼紅。
因此姜駿發現腕上多了紅線,就第一時間在休沐時借由母族那邊的引薦,見到了個有真本事的大師……得知腕上這東西正是傳說中月老千裏情緣一線牽的那個紅線,他跟寶釵現在的心情一樣:喜憂參半。
然而今天終于見到了命定的伴侶,他曾經七上八下的小心肝全然……踏實了。他安心了,自是不忍讓眼前的美人再眉頭輕蹙,眼眶泛紅。
他不放手,只盡量柔聲道,“這裏人來人往不方便說話,你随我來。”
莺兒是個聰明丫頭,哪裏看不出自打這位俊朗公子出現,自家姑娘就不太對勁兒,在聽說“提親”和“忠順王府”後,更是只有替她家姑娘高興的道理……
在莺兒看來,她家姑娘若非出身……差了些,就是王妃都做得,才不再賈家受氣,讓人挑三揀四!
有一說一,王夫人之前許是真有心把寶釵這個外甥女許給寶玉,可在她沒有打定主意的時候,寶玉進了國子監,元春生了個小皇子,在王夫人心中,外甥女可就不适合給她做兒媳婦了……王夫人固然比王熙鳳更有城府,但這幾天裏她那點子得意哪裏收斂得住?
別說本來心眼兒多的寶釵,連莺兒這些伺候寶釵的丫頭們也深切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寶釵一切都瞧在眼裏在,自是再次暗下決心要早日離開賈家。
寶釵這次也算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初見而已,她就對對方上了心:這通身的英武之氣撲面而來,再怎麽着也比寶玉比她哥哥強!
沒辦法,寶釵能有所了解的未婚男子就這麽兩個,她也只能用這兩位做對比。
卻說姜駿是斥候出身,很會找地方——在一個既背風,又不會讓路人輕易得見或是聽壁腳的地方跟寶釵介紹起自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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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寧壽宮,陸稹正靠在大師兄懷裏,抱着大白和小黑聽大師兄講法呢。
王盤這邊剛剛告一段落,他眯了眯眼,笑了,“紅繩牽動。”
陸稹笑道:“紅鸾星動?一對兒有情人好事将近啦。”她粗略地推衍了一下,“哎喲,小夫妻倆恩愛存心,往後運道都不錯。”這邊紅線剛簽上,寶釵小姑娘就離了薄命司,而大師兄“拉郎配”找來的小夥子姜駿本來就身負大氣運,估計将來正必是皇帝麾下一員悍将。
不過命數不過是個大致的方向,究竟過得怎麽樣還是在人為。陸稹嘆道:“已經給小姑娘換個人生新起點,別辜負大師兄呀。”
說着她就憑空抓來筆墨紙,給元春寫了個小條,指尖輕點,小紙條便消失無蹤。
王盤攬住陸稹,“我只看你的面子。”
這話裏的意思是他不太喜歡寶釵,但小師妹有吩咐,當然責無旁貸。
陸稹對十幾歲的少男少女的确比較寬容,她就給大師兄解釋,“誰還不能有個腦殘中二期呢,我也是那時候過來的。再說賈家那環境,尤其是賈政王夫人那夫妻倆,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讓寶玉堅持下來,偏偏都望子成龍,結果不出意外兒子成了蟲。”
大師兄王盤去過陸稹老家,所以她這些話大師兄完全理解得了。陸稹繼續道:“我又不做爛好人,寶釵知道自救,也懂得靠自立自強改變命運,所以她值得一個改變人生的契機。”
大師兄就笑,“我不管你也是要出手的。”
陸稹亦笑,“有你在,我就理直氣壯地躲懶了嘛。”
王盤低下頭蹭蹭陸稹的額頭,“小懶蟲……晚上也讓你偷懶。”
陸稹扭頭就給大師兄臉蛋子上印了個牙印兒,“你倒是懶給我瞧瞧。”
王盤陡然肅容正色道:“不敢!”耳朵尖兒卻再一次紅到半透明。
王盤陸稹兩個溫情脈脈,元春抱着兒子也是心滿意足。
元春生下十一皇子——皇帝如今只有六個兒子在世,損了元氣,這連着好些天腳都幾乎沒沾地。
幸好已是秋天,不每天沐浴也還過得去……不過元春頭發出油難免有些煩躁,抱着兒子抱怨起來還稍微心平氣和一點,“快受不了了,頭癢得難受。”說着便轉向抱琴,“好歹弄些水來,給我擦擦。”
這邊她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銀光穿窗而入,瞬間停頓在她眼前。
元春餘光掃過,見屋裏伺候的人一無所覺,她便一手晃着兒子,一手捏住這道銀光:指尖觸到,銀光散去,原來是個疊得整齊的紙條。
元春展開一看:忠順王三子姜駿和薛寶釵可以賜婚,兩個人因為紅線結緣,已經情投意合了。之後仙君還刻意解釋了一下,不去看你是怕你臭到我。
元春放下隐形的小紙條,抓了縷頭發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一口氣……她立即招呼抱琴,“備水,我再也忍不了!”
而元春在問過陛下的意思後,趁着十一皇子滿月宮中設宴的機會,當着忠順王府女眷和娘家人的面兒給姜駿和寶釵賜了婚。
忠順王妃聽說薛家不過是沒落皇商人家,笑得意味深長。
而坐在下手的姜駿生母則抿了抿嘴,暗道:你且得意罷。大師都說過了,我這個兒媳婦旺夫。她雖然的出身差了些,卻正和順了陛下的心意。兒子得了陛下青眼,以後必要走武官這條路,兒媳婦娘家無權無勢實在是好事……側妃回想了下剛剛陛下的神色,陛下還能允許貴妃亂點鴛鴦譜不成?
就在衆人恭喜即将成親家的兩家人之際,元春“順便”給寶玉黛玉也指了婚……賈母笑得欣慰,而王夫人神色驟變。
王夫人這瞬間變臉在大廳裏顯眼極了。
李纨再不好多管閑事,依舊要順着娘娘的眼色輕扯婆婆的袖子,同時心裏少不了嘀咕一句半句:若非娘娘不願意再見鳳哥兒,我又何必進宮來!
寶釵拍拍面皮微紅的黛玉的手,再掃了眼親姨媽王夫人,捏起帕子擋着嘴,她實在忍不住要冷笑一下:剛剛娘娘給她指婚時,姨媽的笑臉眼見着就要裂開了!
元春見祖母壓根不搭理她母親,她側頭輕笑:按仙君的話說,我得了十一皇子,琏二哥從軍寶玉進國子監讀書,母親當真是膨脹得不得了。如今在鳳藻宮都能當衆甩臉子,這是給我這個貴妃瞧的?
反正王夫人身上只有“貴妃生母”這一個标簽,總體而言不是什麽牌面上的人物,在場諸多內命婦笑話看一看貴妃母女的笑話就罷了,并不把王夫人放在眼裏。
所以王夫人在沒什麽人搭理的情況下,慢慢平複了心情,快到散席的時候笑容也不再僵硬。
出了月子,元春就找到陸稹再一次大吐苦水,“母親真是糊塗!我那會兒就撂下她不管了!難不成母親不時給我使眼色,我還能之後收回成命?”
陸稹搓着大白比腰還粗的毛霸級別大尾巴,邊揉邊笑:王夫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挺符合僞白蓮和小公舉特征。
元春跟陸稹抱怨挺沒顧及的,有啥說啥,“上輩子先吃黛玉她家一次絕戶,之後再吃寶釵她家一次,最後明明家裏都朝不保夕還要答應給甄家藏匿私産……她倒是一回生兩回熟,這話說出來我都要無地自容!”
陸稹提醒元春道:“別的不說,你家吞掉的林家薛家家産,沒少往你這裏送。”
元春坦誠道:“所以我無地自容!這輩子說什麽也得好生照看兩個表妹,得好生回報人家!”說到這裏她冷哼一聲,“上輩子不過是想驅逐幾個丫頭,硬生生能弄一出查抄大觀園來!對了,”元春猛地起身,“我指婚指得不讓她滿意,別再弄出什麽幺蛾子。”
望着風風火火離去的元春,陸稹無奈地搖頭笑笑,低頭親親大白的耳朵尖,“生了孩子反而更不遮掩了。”大白尾巴一通狂搖,直接搖出了一團幻影。
大師兄耳尖不像大白那樣有毛遮着,紅就紅得一目了然,“她說過這番話,氣運小有增加,只要她言出必行,總不會讓小師妹你賠本。”
陸稹點了點頭,笑眯眯地上前戳了戳大師兄溫熱的耳朵,懷裏的大白耳朵跟着抖了抖……
話說王夫人因為指婚而心氣不順,她又能如何?抗旨不尊?她還沒活夠……但她不爽難免要讓別人也跟着不爽,李纨和鳳姐兒動辄得咎叫苦不疊就不說了,更是以預備婚事的理由,把自己屋裏的丫頭往寶玉黛玉兩個人屋裏塞,更是讓周瑞家的每天出入大觀園……通報消息然而指手畫腳。
而黛玉還沒如何,訂了婚她的心病都去了一多半,精神頭一足,還有心思好生管教一下新分來的丫頭:王夫人跟前的丫頭不缺心眼兒,她們知道自己是二太太身邊出來的,但……沒必要頭鐵非要跟将來的寶二奶奶對着幹不是?
至于另一位指婚主角寶玉,他每天上學,家裏變化對他影響當真不大。唯獨襲人……這個時候真地欲哭無淚。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快完了。
熬夜一次還行,連着熬夜真是感覺身體被掏空,白天總想找地方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