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卻說賴大上門的時候, 林海正在招待新任大舅子彭潤——他馬上要迎娶的新媳婦叫彭瀾。

得了這麽一門姻親,彭家已然相當滿足,唯一意難平的地方就是要去當現成的媽。

彭家的當家太太,也就是彭潤彭瀾兄妹的親娘, 內心複雜了許久, 還是要當新娘的彭瀾看不過去, 親自勸解:不做填房, 這麽好的親事斷輪不到咱們家的。她雖然過去就當後娘,但……公公婆婆都沒了,不知道能有多自在。

這話說得……別說彭家大太太, 就連彭潤也深以為然。這會兒親身見識接觸了妹夫的人品風采, 彭潤心情那是相當得好, 至于什麽時候會提攜怎麽提攜, 他都不特別放在心上了。

與妹夫相談甚歡, 興奮的心情不待平複, 他婉拒了妹夫留飯的邀請, 想趕在飯前回家向祖母父母和妹妹好好報個喜。

大舅子出身大鹽商家族, 哪怕有個功名,也不會瞎清高亂擺架子, 這樣的人林海不見得多欣賞卻絕不會讨厭。送走意外“淳樸”的大舅哥, 林海看看時間, 距離飯點兒還有一會兒, 就命人把賈琏和賴大一起叫來。

其實賴大在趕到林府沒得到林海召見之前,先跟賈琏交換過消息,又商量了大半個下午。

賴大這個大管家在榮府威風八面, 縱是幾位少爺也要對他客客氣氣,可到了揚州林府, 他尾巴夾得比誰都嚴實,面對姑老爺自是分外乖巧。

賴大是真怕姑老爺揪住他問林大姑娘在榮府時被下人們怎麽嚼舌根傳閑話的。始作俑者二太太還在京城,姑老爺問了他答與不答,都得是他來承受姑老爺的怒火。

至于怎麽收拾……他兒子賴向榮的前程,賴大深信在姑老爺這兒就是一兩句話的事兒。

知子莫若父,他和他兒子都是一堆小辮子:為了攢銀子給兒子捐官,他們父子可是沒少在榮府産業上動心思……單說這一條兒,若是國公爺尚在,他和他兒子早就被丢進大海裏喂魚了。

林海見賴大腰彎得好似對了折,他也沒客氣,“你這大管家之位竟能坐得穩穩的。”

賴大腦子一空,直接跪了。

而賈琏心頭猛跳:咋回事兒?!

林海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對打定主意抱他大腿的便宜侄兒還能有點好臉色,“你媳婦是個摟銀子的好手,該摟的不該摟的,都能面不改色無所畏懼地往懷裏撈。你心裏也有點小九九,知道攢點銀子。可你夫妻倆的私房體己加在一處,都沒你家大總管家産的一半。”

既然要使喚賈琏,他總得扔個機會出來,考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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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大驚失色。而賴大趴在地上,已經起不來了。

後世針對~國~家~工作人員有個巨額財産來源不明罪,在這個時代也有相似的說法。

身為榮府大管家,賴大祖上不曾為官為将,一直以來也沒做什麽大生意大買賣,家産卻有十好幾萬兩,比揚州若幹中小鹽商還闊氣——誰不知道鹽商不管大小,就沒有沒後臺沒靠山的!

說起這些靠山後臺,也是有門坎的,地位品級不夠,連個鹽引都開不來。而榮府現在就沒那個開鹽引的本事!

林海向賈琏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番,最後提醒道,“你得有個章程。這麽個蛀蟲你都收拾不了,就別回來了。”

我這兒不要廢物!

這半句話是賈琏腦補的——他腦補得非常精準。

姑父已然下了任務給他,賈琏也就不在這個時候再沒眼色地說一說家裏的态度,只把他父親他二叔給姑父的兩封信遞了上去,就拎着賴大後領子,連拖帶拽地告辭而去。

王夫人和王熙鳳這種識不得幾個字的內宅婦人興許會“無知者無畏”,尤其是王夫人,得知自己派過去的嬷嬷被抓了個正着,她頗覺打臉,很是不自在了幾天。

但混過官場哪怕铩羽而歸也是真正經歷過的賈赦賈政兄弟可不一樣,說這哥倆挺識時務總是沒錯的。

林海病愈,要續娶,以及黛玉不再回榮府……賈家兄弟都在信裏真誠道喜,勸他說自家小妹故去多年,妹夫也該再娶,哪怕為外甥女着想呢,還不忘轉述賈母的噓寒問暖,至于那個跟去揚州還搬弄是非的婆子,哥倆不約而同一個字都沒提。

隔了一天,林海又得了閑,跑到陸稹那兒,把賈赦賈政兄弟的家信當樂子說給她聽,末了還感慨,“要是這兄弟倆能一直通情理念舊情,我何至于生出報複之心。”

陸稹又在煉制成藥,林海念叨的時候正在加料,慣于一心多用的她随口道,“這哥倆不得善終的原因是無能,又有遠超實力惡野心,外加道德水平不足……榮府祖蔭從沒加持過這哥倆。”

話外音林海怎麽聽不出,“就……狗改不了吃屎啊。”

陸稹才不信林海會心軟,她的委托人就是在單純的感慨,“上次你把黛玉送過去,哥倆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可不認定你是在托孤?如今你好人一樣,他們哪敢再欺負人?可不得伏低做小好讓你趕緊翻篇兒?要我說王夫人固然有罪,上輩子賈政但凡顯示出點兒看重黛玉的模樣,王夫人都不敢太過分。吃你家的絕戶真的是榮府全家的共識,後來王夫人對自己的外甥女也沒手軟就是,某種程度上說,為了銀子,她也是一碗水端平了。”

林海輕笑,“說得也是。”

話說林海的婚禮正如火如荼地操辦着,賈琏也不閑着,除了偶爾幫姑父跑跑腿兒之外,更是扣住了賴大,打發他的小厮們四處收集賴大挪用榮府銀錢中飽私囊以及魚肉鄉裏的證據。

然而收集證據的過程一點也不順利:賈琏的手下們擺出賈琏這個榮府正經繼承人的名頭,就不說沒甚關系的鄉民了,只說已經被欺負了良久的族人居然都不敢出頭,連訴苦都得背着人……

小厮們帶回來反饋,賈琏縱然年輕氣盛也沒把賴大揍上一頓出氣,只是眯着眼冷笑,“看來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賴大垂着頭不吭聲。

賈琏也不指望這種老滑頭能坦白從寬,估計賴大還心存僥幸能救兵吧?月餘沒消息,大老爺二老爺必得派人過來問一問。

想到這裏,賈琏笑容更冷,“甭管你幫着哪位老爺做着不好對外人言的生意,都救不下你。”

賴大打得就是這樣的主意,被戳中心事,他依舊頭也不擡,可放在身側的手還是抖了抖。

賈琏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這個榮府正經的主子,在老家也就是金陵,竟然還不如個奴才說話管事兒,無論如何賴大這種人都留不得了。家裏都到了主不主,奴不奴的地步,不怪姑父瞧不起。

看來,他是得親自走上一遭。

等賈琏走了,賴大默默望着門口,心生不詳:琏二爺這神情怎麽跟姑老爺越來越像了……

賈琏是算準了,姑父大婚之日前三天就趕了回來:風塵仆仆但精神頭很不錯。

林海是第二次當新郎,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和女兒的感受,婚事沒有大辦。姻親彭家固然覺得面子上一般,但感受到林海誠意滿滿的“裏子”,也就釋然了。

話說新嫁娘彭瀾早就聽說夫婿一表人才,新婚當晚在油燈和牛油大燭的映襯下,見到丈夫第一眼,她心裏猛地竄出一個詞兒來:人比花嬌。

四目對視過後,她紅着臉低下了頭,心裏依舊蹦出一個詞兒來:賺了!

第二天早晨,陽光照進屋子,彭瀾又仔細瞧了丈夫好半天,才幽幽道,“老爺真年過半百了?我怎麽瞧着你至多三十……出頭呢。”

小妻子的性格,林海挺喜歡,“這是陸先生的功勞,讓我病全好了。幾個月前你見我,就是壽衣得趕緊穿,不然身子僵硬了就不好穿的模樣了。”

他死過一次的人了,又跟陸稹待得久了,完全不介意拿生死大事開玩笑。

彭瀾一把捂住林海的嘴,“老爺可不能這麽說!”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立時收回手,更紅了臉,結巴了一下,“忒……忒不吉利。”

林海順手撈住小妻子的手,在人家手背親了一下,再柔聲道,“好,聽你的。”

彭瀾呆了,只覺得丈夫親過的手背就跟被火燎了似的。

能讓林海的同科好友親自做媒,彭瀾本人的條件自然很拿得出手——沒錯,她家不僅土豪,她不止博學多才,氣度不凡,她還是個漂亮姑娘。

只是她先對丈夫異常滿意後,包括外表性情,又在早飯前見到了便宜閨女黛玉。饒是她在一夜之間就被丈夫硬生生拔高了一個審美檔次,初見黛玉依舊眼前一亮。

下午,在林海的引薦下,彭瀾又認識了陸稹。

傍晚時分,彭瀾在房裏讓丫頭們伺候着換衣裳,重新梳頭和補妝,好預備出席一會兒的小家宴。

周邊都是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彭瀾對着半人高的玻璃鏡感慨萬千,“這可怎麽是好?都這麽好看,總覺得我往後連氣都生不起來呢。”

大丫頭聽了就笑,手底下給她家太太梳頭的動作不停,“這話太太可不能跟老爺說。”

彭瀾嘆了口氣,“我知道啊。老爺若是知道我這麽淺薄,後悔了怎麽辦。”

話說林海新婚第二日就是陸稹的小診所開張的日子。林海帶着老婆閨女,以及幾位管事和便宜侄兒賈琏一起為陸稹站臺。

陸稹這個小診所周邊住得都是富貴人家,即使林海并未大肆宣揚,但鄰居們得知林海痊愈都是陸稹一人的功勞,陸稹數日的備貨就空了一半——這還是在她有意控制訂單數量,嚴格約定代理商和成藥售價的前提下。

十天後,陸稹再怎麽嚴格劃分代理商的功德以及節操的水平,之前煉制的存貨還是全部售罄。

這天,林海如約送老婆閨女來陸稹這兒學醫術,陸稹一眼掃過彭瀾,便笑着向林海道喜,“恭喜啊,你要再當爹了。”

狂喜真不至于,但林海也是難得的喜上眉梢,情感外露。

過了會兒,林海尋了個機會對陸稹道,“陛下問我王子騰怎麽樣。”

陸稹明白林海想問什麽,她算了算王子騰如今的氣運,“說一半留一半。”

林海跟陸稹又一次不謀而合,“王子騰固然無大事,但總要出點血。這次我估計賈政大女兒封妃也帶不動她爹。”

一切一如林海預料,來年春天元春一如林海上輩子那樣封了妃,而賈政則從工部調到了光祿寺,從上輩子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變成了從六品的光祿寺丞。

這個消息傳來,賈琏十分淡定:姑父為表妹出氣都出得這麽溫柔啊……

作者有話要說:

胃還是隐隐作痛,今天先三千了,明晚争取來個長點兒的,這個故事剩下的情節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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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故事是賈敏做太子妃,把太子帶回正道——以力正道的故事。我的紅樓同人裏太子都挺有魅力,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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