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此兄妹

“不要！”誰知林伊伊想都沒想的死命搖頭，仿佛回的不是家而是漆黑的牢房。姑娘的眉宇充斥着濃濃的不舍與抗拒，接着是淡淡的失落，聲音跟着變為低沉，“哥是趕我走嗎？如果伊伊留下會給哥哥造成困擾，那麽伊伊這就走。”

“瞎胡說什麽，我只是想讓你回家，回到家人的身邊，他們一定很想你，天天念叨着你。”林庶靈知道姑娘曲解了他的本意。

那天的老妪将林伊伊賣給他的場景，林庶靈至今記得清清楚楚。老妪臨走時三番五次回頭張望，為的只是多看林伊伊一眼，因為老妪明白這一別可能永不再見，眼神裏有濃濃不舍，飽含深情，感人肺腑，令人畢生難忘。

林庶靈切身體會過與親人生死離別的痛苦，他失去所有的親人，只剩雁山腳下一座座孤墳。心中的痛苦愈加沉重，更加不願讓別人遭受與他一樣的罪過，何況那人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林庶靈想成全林伊伊，最初不放姑娘回去，是擔心底下日子難過，姑娘回去也擺脫不了再被賣掉的命運。現在時機成熟，林庶靈認為該放手了，但姑娘心裏卻不這麽想。

“伊伊早就沒有了家，爹爹戰死在北方，娘為了改嫁把我扔給奶奶，奶奶又把我賣了哥。伊伊就像是個累贅，被所有人遺棄，現在連新認的哥哥也不要伊伊了。”

每逢傷心處，兩行清淚下。小女子最多愁善感，林伊伊哭得凄凄慘慘。

诶，都是苦命人吶！

苦命人何苦為難苦命人。

林庶靈若是事先知曉林伊伊的身世，保證絕口不提此事。

“傻丫頭，哭什麽。你哪都不許走，就留在哥身邊，等你長大了，哥讓新民複博他們給你找個好人家。”

林伊伊破涕為笑，紅着臉粉拳輕捶林庶靈，“人家才不嫁人呢。聽他們說哥的老家在臺縣荊湖鎮，雁山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從現在起，那就是我的家！”

“咳咳......”林庶靈佯裝被姑娘一拳打傷，“我不知道你以後嫁不嫁人，但現在你要是不快點喂粥，以後可就沒我這個哥哥了。”

“那......那你張嘴！”林伊伊擦拭眼睛的眼淚，給了某人一白眼。

“啊！”

“讓你張你就張，真是聽話。”

“好你個小丫頭，敢戲弄起我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

林庶靈卧床養傷的同時，吃了大虧的馬至筠同樣沒有閑着。

昨日馬府遭賊人偷襲的事情已傳遍明州城，城隍廟裏漫天飛舞的田契就是最好的證據。

馬家被人搶了，這可是大事！明州城內每個人都在議論，大家關心遭此大難的鹽王爺折損了幾成家業，是否還能坐穩明州首富的寶座。

馬府內沒外人想象那般平靜，昨日馬至筠帶着救回的獨子趙曙回到懷馨園，立刻引發軒然大波。

從小普陀求佛歸來的馬夫人聽聞此事，暴跳如雷，一聲獅吼恨不得當場把明州城的天喊出一個窟窿。

幾十年無出的懷馨園女主人，來自臨州城的官宦世家小姐，能言善妒的馬家大婦，多重身份加持下，馬夫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意，像是一個打通任督二脈的武林高手，又像學會千種武學，蒙前輩高人功力灌頂的絕世天才。

閉關二十載、一朝頓悟，馬夫人如出柙猛虎，上岸蛟龍，逮着馬至筠窮追猛打不撒手，攪得馬府上下雞飛狗跳，丫鬟仆役躲在房內膽戰心驚。

反倒是死在書房的阿泰，行夫二人無人問津，馬至筠遭悍妻發難，正滿頭是包不知如何辯解，哪還有閑心過問手下的死活。旁觀的洋槍隊趁機将兩人的屍體給埋葬，借此掩蓋自己先前犯下的過失。

如今死無對證，沒人追查他們袖手旁觀之罪。

住在懷馨園附近的人家，隔着一條街都能聽到馬夫人猶如悍婦罵街的聲響，那聲音震耳欲聾，比之上午槍響更勝一壽。從下午吵到傍晚，從傍晚吵到深夜，打更人來回報更三次，懷馨園裏的獅吼虎嘯才堪堪停歇。

馬夫人上演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見事已至此也無力回天，其實是她累了，實在是鬧不動了，不過也沒辦法，誰讓她自己肚子不争氣，別說生個帶把的，自打過門起沒丁點響動。馬夫人無奈接受了馬至筠的妥協，迎趙曙進府立為長子，但不得放那個野女人進懷馨園，非但不準進門還要當天送出明州城，此生此世不得再回明州。

馬夫人提出的條件，馬至筠全部照做，當天夜裏送走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母親，就像送走一個不相關的下人。

處理完內宅瑣事，鹽王爺這才騰出手來處理書房被劫一案。

怎料賊人來去無影，沒有留下半點線索，追查起來沒有頭緒。

正當馬至筠一籌莫展之際，剛剛上任的馬家長子，趙曙指出了方向。趙曙認為自己遭綁架一事必是身邊之人所為。

這對剛相認不滿十二時辰的父子坐在一起，就像是合作多年的戰友，一合計将矛頭直指秋實學堂的其他學員。

事發第二天下午，馬家父子帶兵找上門，要秋實學堂給個說法。

此時的林庶靈正喝完黃家廚子精心炮制的補血養氣湯，在林伊伊的催促下，合眼小憩片刻。

重傷未愈的人需要多休息，多喝水，多吃補品，在姑娘口中，林庶靈不像一個做完手術的傷患，更像是一個剛生過小孩，要做月子的産婦。

“庶靈，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正當閉眼休息，外邊傳來顧雨亭慌忙的呼喊。

“雨亭莫慌，這天穩得很，塌不下來！”他很少見到這位出身奉縣書香世家的好友慌張失措的樣子，一時新奇，便出言打趣道。

顧雨亭稍作喘息，笑道：“要說我，我還真不急，只是你林庶靈可麻煩了。鹽老兒帶人直闖學堂，挨個排查秋實學員，要是讓他知道你身中六槍卧床養傷。大名鼎鼎的鹽王爺會放過一個臺縣來的野小子。”

顧雨亭沒吓着林庶靈，反倒把一旁的林伊伊給吓得不輕。

姑娘在房屋內來回踱步，“這可怎麽辦，如果被鹽王爺發現這裏，我哥就完了！”

“伊伊姑娘莫着急，我進來時已經讓黃家安排好馬車，你們趕快上車出城，等傷好了再回來。馬至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滿明州府搜人。”顧雨亭安撫驚慌失措的林伊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