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起疑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耳畔“當啷”又是一聲金屬落地的響兒,重寧循着聲音快速地扭頭,只看到鐘芙閉着眼兒軟下身子倒在地上,匕首正好抖落在她腳旁一寸的地兒,暗影中蕭長珩端立着修長的身子,面色極為清冷,手中握着火折子,将周遭的一切照的亮堂了些。
高大的身影不作一聲疑問走到桌子旁徑自坐下,依次點亮了幾根蠟燭,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整個房間再次敞亮了起來。
重寧死裏逃生,剛籲出的一口氣就嗆在了喉嚨裏,僵在了當下,腦中思維卻快速的轉動,蕭長珩這時候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救了自己?更加讓重寧覺得頭疼的是這一幕她該怎麽解釋呢?
在這詭異的沉默中,重寧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尴尬的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清了清嗓子,勉強擠出一個不鹹不淡笑容來,小心翼翼地問,“蕭公子怎麽會在這裏?”她視線瞄了一眼昏過去的鐘芙,故做吃驚地十指捂住嘴巴,一副不知道如何會成了這般的無辜模樣,“啊,鐘姑娘這是怎麽了?”借着上前查看的間隙,眼底不着痕跡的掠過一抹晦暗,有些暗惱自個兒今日沖動,險些再次丢了性命,也更沒想到鐘芙已然狠毒到沒了人性。
蕭長珩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漆黑的眸子深如冷潭,望不見底的幽深流轉着漸漸眯起,不知道是什麽情緒,也不知在做何思考。
半響後那道淡薄的聲音才悠悠響起,不答反問,“你又在這兒做什麽?”
燭光搖曳閃爍,如同重寧此時的心境,她一擡眸子就對上了他的視線,瞬間挺直的肩膀微微洩露出她的緊張,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在兩人的視線糾纏中不停的流轉,重寧迎着他那強勢的目光,咬着牙豁出去編了一個不算完美的理由,“……我……我是聽聞鐘姑娘吃了我做的芙蓉果就……臉色不大好了,又匆忙離開的,擔心怕是壞了肚子,想着來看看。”
“我尋到她的房間,喊了門卻聽不見聲響,我稍一推,門竟然沒鎖,屋子裏還黑漆漆的,哪知就突然冒出個人揮着匕首就撲過來,要不是公子你及時阻止,我就真的……呵呵……兇多吉少了。”
蕭長珩竟然沒有再多詢問什麽,淡淡哦了一聲,若是他真的要細細糾纏重寧的說辭,重寧最後說不定連自己都會編不下去。對面的人雖然不再出聲,可那雙黑眸探究般的視線随之落在地上的鐘芙身上,愈發冷了神色,轉而到重寧,更顯出一絲淩厲,顯然是對她的這番解釋不甚滿意。
詭異的沉默再次無限蔓延在空氣中,重寧穩住心神,解釋了一句,“鐘姑娘……也許把我當做小賊了,呵呵……”重寧知道這人不好糊弄,但也不能說出實情,也不管他信不信的,反正她自己信了的開了口,“這事又關乎小女的飯碗,恰巧遇上這遭,也受了驚吓,蕭公子您來鐘姑娘的住處定是有自個的事,我就不打擾二位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您繼續,我先走一步了。”
聯想到後廚那傳來的話,說蕭長珩在宴席上給鐘芙讓了自己的位置,這大晚上的又偷偷摸摸的來鐘芙的房間,不由延伸的想了想,這是幽會呢?幽會呢?還是幽會呢?自以為洞悉對方動機的重寧表示很識趣,卻沒注意到在她說完話時對面之刃徹底黑了的臉,微微抽動了下嘴角。
重寧正待要走,經過蕭長珩身邊之時,卻被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脖子後衣領,生生被逮了回來,只是重寧看不到蕭長珩此刻的神色,心中哀嚎這人的難纏,小着聲謹慎問道:“蕭公子……還有什麽事?”
“……”
重寧得不到回應,默默收了聲,一陣煎熬,終于蕭長珩沒有沉默太久道了一句,“你就這麽走了。”他的聲音冷清低沉,挾着風聲,以至于重寧覺得這話是一個錯覺,微微扭了頭,見蕭長珩确實是開口說話,臉上顯出反應不及的呆愣來,傻傻盯着他看。
“把這裏收拾妥當,我在外面等你。”蕭長珩丢下這句話,錦袍帶風,已經出了房間,走在房門口步子頓了一下,不做回頭提醒道,“把東西歸回原位。”
重寧訝異,卻還是下無意識的應了聲哦,擡起頭看向他精瘦的而挺直的背影,燭光中恍惚,竟然有些錯覺的熟悉畫面恍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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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頭看雜亂的屋子,其實不用蕭長珩說重寧也想收拾了之後再離開,只是因着他的意外闖入,重寧怕自己在多呆一刻反而暴漏了身份,本打算待他走後再摸回鐘芙房間作打算,誰料他竟給了自己機會。雖然心底有些奇怪蕭長珩的舉動,不過仔細想想自己的說辭還能圓得過去,就只當他是信了,随後大着膽子收拾了起來,将房間恢複了原樣。
蠟燭擺好重新點燃,也給鐘芙重新整理了衣衫和頭發,一絲不茍的為她蓋上被子。重寧坐在她的床邊,瞧着鐘芙平靜的容顏上再沒有一絲的狠勁,禁不住咬住唇,大大的眼睛染上暗暗浮動。
鐘芙,不成想你我姐妹竟然反目成仇,而我竟還有再世為人的機會,來向你讨回我失去的一切。明日醒來,你只當會是場噩夢而已,而這噩夢早晚會成了現實,于你來說那才是真正地獄的開始。
臨走前重寧在房間搜索了一番,并未發現什麽線索,雖是有些失望,還是趕快離開了客棧,免得房客回來撞上,出了客棧門口,蕭長珩就立在夜色中,重寧上前說道,“蕭公子,小女今日實在魯莽,怕是讓鐘姑娘知道了不快,可否當這事沒有發生?”
蕭長珩點點頭,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我與鐘芙并不相識。”
重寧讪讪笑笑,明顯也是不信,心中道,那大半夜的幹嘛偷偷摸摸去一個女子的房間?
蕭長珩似乎是看透她所想,立馬斜了她一眼,眼神威嚴冷冽,不說話再次黑了臉色,步子極快而穩健走在前面。門口挂着的大紅燈籠朦胧的映出微微光線,灑落點點光輝,那人長發飄逸的散在身後,襯托這他的輪廓愈加分明,重寧怔在原處,不明白他怎麽那麽容易變臉呢?直到背影有些模糊,重寧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
……
三更雞又打鳴,暈紅的如柿子般的太陽漸漸升起,重寧睜開眼睛瞧了瞧,梧桐已經坐起身子在穿衣裳,重寧打了一個哈欠翻了個身子繼續打盹,梧桐硬是将重寧扒回來對着自己,不禁想到昨個送重寧回來的人,故意打趣道,“我看送阿寧回來的公子極是不錯,如此豐神俊秀的男子,是不是對咱們阿寧妹子有意思啊。”
“哎,姐姐想什麽的,人家是侯爺之子,我是一介草民,哪裏搭的上,昨夜不過是碰巧遇上,蕭公子為人善良磊落,不想我一個小女子獨自夜路回來,才要送我的。”
梧桐暗暗舒了一口氣,“哎,妹妹能那般想自然好,我怕妹妹這年紀正是情窦初開,那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只怕妹妹一時糊塗深陷進去,我是過來人,這種家族咱們沒個身份是攀不上的,就算過門也是個沒地位妾室,倒不如嫁個尋常百姓家的,你侬我侬相依一輩子。”
重寧見她如此知心的道出這些,點點頭,“姐姐,我知道分寸的,不是我的,我不會亂想。”而且也沒有心思去多想情愛一事。
散了睡意,重寧也随之起床,今個還要再去趟尹府,拜別老太太,還是趙媽媽提醒的重寧,讓她別急着離開,定去給老太太知會一聲,也不失了禮數,更不枉老太太的一番欣賞與疼愛,昨個應下後就想着今早遲些時候就去尹府,老太太有早上誦經的習慣。
重寧做好了朝飯,臨着出門的,梧桐瞧着了一眼在屋外繡花的楊蓉,再看看重寧露出欲言又止的為難神色,重寧也沒注意她今日的不尋常,在外面照例喊了一句,“娘,若是累了就歇一歇,繡花這活兒急不得,回頭我得了閑的一塊兒做。”
楊蓉應了一聲好,重寧剛一出門,就聽着屋裏傳來陣陣隐忍了許久的咳嗽,繼而又傳出一道擔憂的聲音,“嬸子,這都咳出血了,您還是別再做活兒,好好歇會,我今個一定要請大夫給您瞧一瞧。”
“別,我這都是老毛病了,請大夫又得花錢,我繡完這朵花就不繡了,梧桐啊,重寧最近事多,你先別告訴她,這丫頭身子弱,再累着了怎麽辦?”
“好,您一定得休息。”
屋子裏只剩下一聲一聲帶着強忍的咳嗽,斷斷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