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些人随意一站,就能讓山水淡了色,人聲隐退,獨留那人成了風景。這是重寧見到蕭長珩的第三面,仍不由看癡。

略顯擁擠的字畫攤子前,那人着淺色繡金邊的袍子,腰系銀色繁複鳳蘭花紋腰帶,長姿微彎,一截好看的白皙胳膊露在陽光下,仿佛就要半透明了一般,臉上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有些淡漠,生生與人隔了距離出來,這也是周邊的姑娘只敢駐足圍觀,卻不敢上前打擾的緣由。

“我家公子好看麽?”

“好看”重寧如實答道,視線仍停留在街對面。

“好看也不是你家的。”跟梢又被抓了的壇九很是傲嬌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又很是懊惱,公子叫他偷偷跟着,結果沒走幾步就被抓了的,實在顏面無光,又皺了皺眉,覺得是這丫頭太謹慎,誰料到她加快步子是躲起來為了抓自己,唉。

“你跟着我做什麽?”

“誰說我跟着你了,我路過!”某九很是消極道。

重寧也不惱,心裏還壓着事兒,不打算問究下去,正待離去,就看着壇九睜圓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一處,如同見了鬼般,“蒼天,我這是眼花了吧?”

“什麽?”

“公……公子在作畫?!”壇九表現得很震驚的模樣,“這這這……公子不是最讨厭做這件事?”

重寧被他說的不解,看着那人熟練模樣,不禁偏頭順口問,“為何?”

這廂還處于震驚的壇九,張着嘴順勢答了,“聽說公子生母就是一口血噴在未完成的畫卷上死的……”話一落就知不好的壇九再次捂住了嘴,暗怨自己漏嘴速度快,瞅見重寧眼中情緒微微起了波瀾,雙瞳卷起了一絲微微的憐憫。

“喂,你當沒聽到成不成?”壇九難得了掰正了神色,凝着她故作兇惡道,“若敢在公子面前提起,我一定饒不了你。”

重寧好笑之餘生了一絲感動,這人是個忠心護主的,可憐她連從小跟着的侍女都……眸光掠過一抹暗色,愈發沒了心情。應了壇九安了他的心後,各分了兩路,想着趁天黑前趕去茶樓問問,那鐘地方的消息四通八達,也許有人會聽過見過。

只是分開還沒多久,快走到茶樓的重寧就見壇九又匆匆跑了過來,喚着等等。

重寧停下來,有些不解他怎麽又回來了,壇九懷裏抱着兩個卷好的畫卷,不甚甘願地遞到她手裏,臉上的不虞顯而易見。“喏,我家公子叫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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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寧接過畫,心間染着隐隐的明朗,似乎有一種預感,抱着一幅,展開了手中的一卷,遠處城牆邊高牆巍峨,城邊圍着湛藍的海水,一望無際天水交融,分不清彼此,似乎是融合一般,平靜過後仿佛一道優美的波浪齊刷刷地向海岸湧來,好像一匹匹飛馳的駿馬,又如一條暴怒的白色巨龍,動靜結合之美,确實是令人神往。

放下這福,她心情激動的再打開另一幅圖,并非想象中的楓葉連天,而是懸崖峭壁,從中眺望的天邊雲朵燒的火紅火紅,一朵朵綿延起來,宛如層層豔紅的楓葉林般美麗妖嬈,美不勝收。

重寧像抓住救命道稻草般緊緊地抱住了兩幅畫卷,當真是意外之喜,瞥見壇九盯着她懷裏的畫一副像被搶了心上人的吃醋模樣,稍稍收斂,鄭重感謝道,“勞煩小哥帶個話,蕭公子今日之恩當欠下的人情,日後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重寧絕無二話。”

壇九撇了撇嘴,抱手不做理睬,這小廚娘上回幫公子洗澡,向來不喜人伺候沐浴的公子破例了,這回不知道因為什麽緣由也因為小廚娘破例了,從來不畫畫的公子今日一畫就是兩幅,匪夷所思,不可思議,萬萬想不到!

……

過了五日,重寧帶着楊蓉和梧桐一起來了老大夫宅子,容缙聽到拍門聲去開了門,三人一進來就見老頭在屋頂上的一塊空地鋪了稻草,來回在房頂上打滾,梧桐手裏提着準備好的新鮮食材,第一次見識這麽怪異的事,不由覺得滑稽忍不住掩唇噗嗤笑了,問,“他這是在做什麽?”

容缙擡頭往那處看了一眼,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師父他老人家有不一樣的曬太陽方式。”

“阿缙,你快上來給我撓撓,後背曬得發癢。”某個無良師父當場就把小徒弟給他圓臉面的話給拆了,蹭得愈發起勁。

“……”

梧桐瞅見俊美少年耳根泛起的紅暈,憋了笑地轉頭當沒看見。重寧見過一次,倒不覺得驚訝,退了幾步揚着脖子對着屋頂喊道:“元大夫,您下來吧,當初說好的三樣東西我帶來了。”

老頭靈巧的轉動了身子,趴在茅草上笑嘻嘻的俯瞰着下面,“可別叫老夫失望。”

重寧胸有成足,眼中銳利的光芒隐顯,“您等着瞧罷。”

老頭別有意味的一笑,飛身輕跳,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四人面前,拈着花白的胡須,“有意思,有意思,你這娃娃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快讓我瞧瞧。”

“東西要現做,想借您的廚房一用。”重寧話落,容缙就給指了方向,帶着她去了廚房。

老頭難得的沒說什麽,默許了徒弟的行徑,臉上依舊笑着,嘴角卻輕輕翹起一抹怪異的弧度,低着聲音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眼神當中透出一絲緬懷。

楊蓉怕染了食物的幹淨,不肯進廚房,容缙搬了一把木椅子找了空地,讓她在外面暖暖的曬着太陽,老頭期待驚喜也不肯進廚房,也讓容缙搬着一把木椅子坐在廚房的不遠處。梧桐要做幫手,容缙則是好奇,就一道留在了廚房裏。

重寧圍上兜子,取了梧桐背着的木箱子打開,裏頭陳列着一些瓶瓶罐罐,角落裏有幾個油紙包,是她跑了一趟泗水鎮求尹老太太幫的忙,從雜物房取的。

用新鮮肉厚的椰肉烘幹制成的椰蓉,色白細膩,如同碎碎的雪花粒子,用它來作雪景再恰當不過。而下面一層重寧想到的是椰汁糕,在裝水的小盆裏倒入椰漿,加白糖小火煮開,再加入凝粉攪拌均勻後關火,最後倒入容器裏,放入木箱另一側的鐵匣子裏用裏頭的冰塊進行冷藏。

這一步驟需時較久,重寧也不閑着,動手做起第二道來,用的是外邦來的酒,橙子皮酒精浸泡之後蒸餾而成,無色透明,又具有橙子的清香味。她和裴毅試驗了多種酒液,與藍色漿果相溶,屬這種酒最能體現,加入适量鳳梨汁,混合在一起封嚴罐子一陣猛烈搖晃過後,系上繩子放到井水裏沁半個時辰。

容缙看得眼花,也沒見過她用的酒,只是覺得這幾樣混在一塊兒……還能喝嗎?

待時辰一到,梧桐幫着去了蓋子,只見藍色的液體從瓷瓶裏緩緩倒出來,宛如是真的湛藍色的大海一般,色澤半透澄淨得好看。重寧取了專門盛放果酒的透明杯盞,盛入酒液,端了出去。

老頭掃了一眼,蹙着眉頭顯然是有些失望。“不過就做成了藍色的水,這也叫海。”

重寧不置一詞,只請他品嘗,老頭端起來嘗了一口,就立馬感受舌尖被一種奇妙的味道包裹了起來酸苦清爽,卻有種令人陶醉的感沖擊而來,冰冰涼涼的從喉嚨滑到胃裏,仿佛真的是大海驚濤拍浪,忽而平靜,忽而湧動。

重寧看他的神情已然猜到,不由笑盈盈的問,“白令海,您老還滿意?”

老人哼了一聲,沒說不滿意,也沒說滿意,只是默默的把酒都給喝完了,眼神頓時變得的有些飄遠起來,那酸甜的滋味叫他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人還在的時候……

紫霞山的楓葉紅,重寧用楓糖漿灌入特質的油紙兜,兜尖戳孔,握在手中如同畫筆,将那火燒雲淋漓展現,随後還是用的可可粉同樣原理的勾勒出懸崖峭壁,在白淨的空盤上作畫般的描繪出這一美景。

最後也是最初做的祁連雪景,椰汁糕制成做底,撒上白白細細的椰蓉,因瞧着單調,也難為食材,重寧就請了手巧的木匠做了個十分小巧的木屋子,安在椰汁糕上,覆上椰蓉白雪,就多了一分意境。

三道菜都一一展示完畢,老頭凝着雪景上的木屋陷入了思緒中,眼神空洞迷離,卸下所有的防備與玩心,眸底浮動着深深的眷戀之感,一片白色氤氲開來,仿若有個人在耳畔絮絮輕語。

元烨,我們在這裏搭個屋子,等你厭倦了塵世,就回來這兒度過餘生可好?

容缙看着這樣的師父,不由喃喃,“師父是想起師母了,他二人年輕時曾一起雲游四海,踏遍山河美景。只是後來師母被害身故,師父報了仇回了這兒就變了性子,我已好久沒看他這樣的笑了。”

重寧和梧桐聽到此番話皆是一愣,兩人仿佛看到了同樣的湖面,白雪皚皚的林子裏,浩瀚的藍色大海邊,和火紅的雲彩下,一對依偎在一起的戀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萬裏河山,唯有與你一起才是最美好的景色。

……

春末夏初,下了幾陣雨後天兒終于回了晴,豔陽高照,讓人覺着熱了起來。街上行人減了襖子,穿得薄透圖涼爽,只在路過樹蔭遮下的灰瓦宅子時覺到一股涼意,聞着裏頭透出來的淡淡藥味,聞不住的加快了步子走開。

襯着外頭一路而來的寥落庭院,這往日車水馬龍衣香鬓影的鐘府愈發顯得冷清,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輕輕滲入肌骨。正茗居鐘鴻飛的住所,還未靠近一股濃濃的藥味就撲面而來,門窗捂得緊緊的,一個神情懶散的媳婦子守在門口不住的打哈欠,見有人過來,忙板正了身子,沖着行禮。

“四太太您……您今兒怎麽過來了?”阮娘有些緊張地回望了裏頭一眼,提了嗓音磕絆絆說道。

被喚做四太太的女子披一件湖水藍薄绫紗襖子,旭日初春頗是清麗妩媚,身後跟着一端着個雕繪着荷葉蓮藕紅漆盤兒的丫鬟。海氏站定在門口往關着的房裏頭望了一眼,“怎的,我這做夫人的探望老爺還要你一個婆子同意不成,還不讓開。”

“這……”阮娘念着方才進去之人的交代,杵着身子進退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着身後的門吱呀一聲的開了,暗地裏松了口氣,退在了一邊。趁着沒人發覺的空檔,又別了海氏身後跟着的丫鬟一眼,個嘴碎的,老爺醒來的消息這麽快就傳給了最能折騰事兒的四太太,二人對上,免不了一陣吵鬧的,到時又把老爺給吵暈過去。

“喲,我還以為裏頭的是大夫,原來是姐姐您吶,老爺醒了這麽大的事兒都傳的不及時,姐姐得治治手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之間有隔閡,你想一個人專美于前呢。”海氏笑得明媚,卻也壓不住話語中的刻薄勁。

“妹妹誤會了,老爺剛剛醒來,我正打算着人去通知你們,老爺又昏了過去,這不出來找大夫瞧瞧看。”許氏也同樣笑着,眼底盡是冷意。

海氏聞言一頓,巴巴地望了一眼房門,生了退意,嘴上卻是不饒道,“怎的這般巧的,我要見就昏過去,總不會是老爺還是姐姐不待見,不想我見罷。”

許氏心裏冷笑,分明是她自己怕老爺的病症有染,不願踏足,這會兒一聽醒了倒是想來表現,哪有這麽好的事兒。面上卻是不顯,一派和善,“妹妹說哪兒去了,老爺就在裏頭,妹妹要看随時進去看,陪在跟前的,保證老爺一睜眼就能見着你,念着妹妹的好。”

“……”海氏一噎,她自然不會進去陪着,上個大夫怎麽死的她可親眼見了,滿身發瘡的極為可怖,那人之前一直在屋子裏為老爺診治,定是因此受了染,打那以後她只進過老爺房裏兩回,回去都用艾葉煮水好好洗了才安心。

不過許氏就不同了,每回老爺醒轉她都在,也不見任何措施,還真為了老爺肯舍身?海氏抽了抽嘴角,看向許氏的眼神也有了一絲不同,讪讪道,“我又不是大夫幫不了什麽忙的,姐姐還是快些請大夫過來瞧,免得延誤了時機。”随即話一轉的,帶着幾分懊惱道,“這月統共醒了兩回,兩回都只見了姐姐,我怎麽就趕不上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氏嘴角笑意一僵,神色透出一絲不自然,只是轉身帶着丫鬟離開的海氏沒來得及發現。房門前,許氏伫立着目送海氏主仆走遠,回頭掃向了阮娘,涼聲吩咐道,“你且在這兒守着,除了丁大夫誰也不許進,省得感染了病症,害了一家子。”

“是。”阮娘緊張着應下,下意識地往邊上又挪了挪,也是生怕被感染。這一幕落在許氏眼裏,勾了勾嘴角,拂袖離去。

被捂得嚴實房子裏,紫檀雕繪草鳥蟲花樣的床鋪裏躺着一名消瘦面苦的男子,這會兒眼睜得大大的,手費力地往前伸着,張着口卻發不出半點聲兒來,半晌之後,才頹然放了力道,癱在床上流下兩行濁淚。

海氏回了玉瓊苑,急忙洗了個澡換身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鼻端總能嗅到一縷若有似無的藥味,正晦氣着忽而想到隔壁苑兒裏的人,正要出門尋過去,就聽着翠屏說有客人上門。

待見着來人,海氏是真真的喜着了,她是最後一個入門的小妾,原是京城紅樓的歌妓,知府在四喜樓做壽,因着鐘鴻飛極會來事兒,就把她當作回禮送了,從良之後就徹底與京城那頭斷了。再見到昔日一同患難的好姐妹,禁不住紅了眼眶,抱在了一塊兒。

女子生的一張芙蓉瓜子臉,身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纏枝芙蓉花的錦緞褙子,斜堕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紅包是牡丹花樣的珠釵,一副嬌俏可親的模樣。

“秦桑,我們有個五六年沒見着了罷,可還好?”海氏打量着她,視線落在了她挽起的發髻上,已是出嫁的婦人,不由好奇道,“桑桑當年放話可是與綠绮厮守餘生,哪家的公子這麽有本事讓你食了言?”

秦桑聽着她打趣的話兒,不好意思地嗔了她一眼,笑容裏染上幾分甜蜜,“磨不過只好依了,就在幾月前,這不跟着來了宛城,想着你在這兒來瞧一瞧,你呢,那位鐘老爺待你可好?”

提到這,海氏的眸子黯了黯,因着沒人訴說憋了一肚子的話一股腦兒地都倒了出來,鐘鴻飛病倒後許氏霸權,各院裏都苛刻不少,又因着出身的緣故,交際應酬沒她什麽事的,比在紅樓裏還沒了自由。兩人拉家常,大多是海氏在說,秦桑聽着,不時搭上幾句,讓她一吐為快了先。

秦桑拿了茶壺給兩個潤瓷浮紋茶碗裏都添上了水,細心地蓋上茶碗蓋,嘆了口氣,“照你這活潑性子在這府裏确實悶着。”話一頓的,轉而揚起一絲笑意道,“相公要在此地久留,我閑着就來找你,陪你解悶兒。”

海氏聞言掃了方才的愁緒,也是頗為高興,餘光瞥見秦桑穿戴不菲,心生羨慕,多問了幾句才知她嫁的是京城白家三少,。公公是當今的戶部尚書,膝下三子,各有所成,大少和二少征兵沙場,威名遠播,白家三少生得風流倜傥,一手金算盤打得倍兒溜,是做生意的好手。說起來白三少還是鐘鴻飛的小舅子,鐘寧生母的胞弟。

難怪……海氏垂眸,心底生出了幾絲妒意,待她問及時也就有了保留,将鐘府的情況輕描淡寫而過,心下也是有些不解,白家小姐與鐘老爺的事她有所聽聞,白家因此惱上鐘家,多年不曾有生意往來,這會兒怎麽……

秦桑見她一問三不知的,也就放棄了,見時候不早,同她辭別,約了改日一道喝茶。待秦桑離開後,海氏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自己又想不明白,往回走着臨到自家院子拐了彎的去了褚玉閣。

院子裏種着兩棵極高大的栀子花樹,此時正是開花的好時節,葉瓣翠綠,花形潤白,随着微風将陣陣清香柔柔相送,很是好聞。海氏帶着丫鬟進了褚玉閣,在用飯的廳裏找到了夏氏。

圓圓的紅木八角雕牡丹浮紋大桌上擺放着好些吃食,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周邊團團擺着紅豆米面發糕,鵝脂酥炸豆沙麻團,四色蔥香畫卷,還有棗泥山藥糕,甜鹹兩色粥點,金米南瓜粥和香菇雞粥占了一角,擱在夏氏面前,還未開動。

海氏掃了一眼,蹙了眉頭,“怎麽每回見姐姐都吃這些個,不多吃點好的,身子怎麽好得起來。”

夏氏生得柔弱,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說話聲兒也是柔柔的,叫人添了碗筷,招呼她一塊兒坐下用點。海氏在她面前也有些斂了性子,總覺得自個兒說話一大聲了就能把對面之人驚着,因着心裏頭存着疑惑,先行問了出口。

白家,許氏,鐘府三者之間的關系,晚來的海氏或許不太清楚,同一圈子裏嫡小姐出身的夏氏可是清楚得很,只是那時不曾想到這當笑話的聽的事兒過了還不到一年就家道中落,自己也進了這座宅子……

夏氏聽完海氏所說,就約莫明了,當初白家因鐘鴻飛在白氏難産去了之後連納兩名妾室惱上,許氏與白氏情同姐妹,又因着嗷嗷待哺的鐘寧白家忍了,而她……白家只覺先前受了鐘鴻飛蒙騙,斷了往來。

如今白家三奶奶說的生意,定是白氏的閨中之友許氏在穿針引線,因着鐘鴻飛病入膏肓緩和了兩家關系,只是……依着許氏心性,真是找個靠山如此簡單?

夏氏捧着南瓜粥,小口吃着,正暗自思量着,就聽着海氏一臉興致道,“要真是個生錢的,我倒想投進去些,鐘芙母女把着鐘家裏外的,都沒什麽閑錢置買東西的。”

“妹妹若是信得過我,這生意千萬別摻和進去。”夏氏放下白瓷碗,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摁了摁嘴角,“如今她二人掌權,是沒咱們什麽事兒,還能有一席之地,還是看在老爺的面兒上,要是老爺一走,鐘府成了許府,你說還有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海氏心裏一咯噔,叫她的話給驚着了,咬着唇的,半晌不知所措道,“我去瞧過老爺,說是又惡化,這離去不去的,我瞅着也沒差多少了,咱們可怎麽辦?”

夏氏抿了口茶水,亦是嘆了口氣,“當初鐘寧在時,好歹有個牽制,不至于翻了天去,如今真是要變了天了,你我膝下又沒孩子,如何去争。““孩子……”說到這個,海氏心裏更惡,她進府裏好幾年一直無所出,起先還懷疑是自己身子緣故,後來叫外頭的大夫看了才知道是一直服用了藥物,絕了子孫緣,能做出這等事的除了許氏不作第二人想,這會兒提起被戳了痛處,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人來,陡然興奮道:“姐姐,有孩子的。”

“嗯?”

“那個……那個叫綠枝的,當初在姐姐你身邊當差,勾引老爺,那時候診出來肚子裏已經有了老爺的種,讓許氏瞞下給趕出了府,後來老爺知道不是還罰了許氏那賤人,是不是有這事?”海氏入門雖晚,可最喜歡聽宅子裏的辛秘事兒,陳年舊事也不放過。

夏氏摩挲着茶杯的邊緣,鳳眸閃過絲幽深的光後,略作沉吟道,“是有這事,可老爺派人去找的時候,綠枝早就沒了蹤影,是死是活還不清楚呢!這會子提起你想作何打算?”

海氏眼眸一亮,“我差人将那孩子找回,到時候認在姐姐名下也好,我名下也好,總歸是一氣的,可與鐘芙有個制約,總不能幹等着她們母女二人霸了宅子的。”

夏氏點頭,看着海氏匆匆離去的背影,掠了掠鬓角,嘴角含着一絲冷意,綠枝啊……那孩子如今也有十三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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