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抹斜陽懶懶散散的挂在天邊,金燦燦的餘晖印着綠油油的樹枝,留下了星星點點的陰影。擺着大理石鑲花梨木的如意紋圓桌的廳堂裏,丫鬟呈上熱騰騰的菜肴,鐘家幾位姨娘一道坐着用飯。

海氏身着明紫色窄袖束腰紗衫和藕荷色碧紋湘江長裙,襯着臉上神色一派春風得意,菜未上桌前,就挨着夏氏小聲說着話兒,先把自個兒給樂得呵呵笑個不停。夏氏秉着随身的做派,端的是食不言寝不語,偶爾支聲應上兩句已是難得,視線瞟過對面鐘芙母女,瞧着二人皆是淡定的神色,微微攏了下眉頭。

用了飯,待大家都停了筷子欲離開時,鐘芙突然地開了口喚住,“二位姨娘留步。”拈起帕子輕輕地拭了拭嘴角,漾開一抹笑道,“難為四姨娘如此用心找着綠枝的孩子,我瞧了日子,再過兩日是個吉日,不妨就讓那孩子認祖歸宗,也省得有不開眼的将我娘的仔細當作氣量小容不下。”

海氏暗嗤了一聲,瞟了一眼鐘芙身旁默不支聲看不出神色的許氏,只當她二人是沒辦法了,于是笑了道,“芙兒現在是當家人,你說了算。”

說罷就扭着腰肢與夏氏一道離開了。廳堂裏,鐘芙忽而勾了勾嘴角,眼底浮起一抹攻于心計的狠戾。

宅子裏的日子似乎是過得慢,海氏等得心焦,還是把吉日盼來了,遂一早的着翠屏給重寧好好打扮,一件煙柳色的銀錯金雙鳳織錦短襖,下着淺碧色輕柳軟紋束腰長裙,頭上绾着如雲的朝月髻,上只束着一條類金絲嵌寶石金帶飾,整個人如同一支白玉蘭花苞一般,真真是明媚鮮豔之極。

有了兩日來的接觸,海氏覺着這孩子除了認生不愛說話外都挺好,不需她費什麽心,好帶的很,一直防着許氏夏氏的藏掖着,只等了這日才帶着人走出來。

正廳十六架朱紅槅扇大開,正當中的兩把黃梨木座椅,左邊的空着,右邊坐着許氏,鐘芙坐在左邊空位的下手方,瞧着人陸陸續續到齊,眼眸裏幽深一片。

海氏牽着重寧的手進來的,夏氏跟着不遠,二人見鐘芙擺出的陣仗,一則滿意,一則有些生疑。

“鐘家許久沒個喜事兒,我爹又久病,有個孩子沖沖喜的倒是不錯。”鐘芙瞅了一眼海氏身側的人兒,見她透着這年紀遇事該有的彷徨無措,小手用力攥着衣角的似是緊張,禁不住心底嗤然,話鋒一轉道,“只是血緣大事總要謹慎處之,不能光聽了一家之言,綠枝不在世了,替她接生的穩婆還在。這不我花了點時日找着,想着讓她來認一認,也免得弄了錯,空歡喜一場。”

海氏聽這話的就覺着不好,此時,一名高顴骨的婦人帶着人走了進來,來人微佝着身子,一副樸實的村婦打扮,瞅着一屋子人的顯得有些怯意。

重寧認出她是鎮上的邱家媳婦兒,村子裏的孩子大半是她接生的,似乎是察覺自己盯着她瞧,後者瑟縮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

“邱家媳婦是當初給綠枝接生的,那孩子現在就在這兒,你好好給認一認,也好安了我家小姐的心。”高顴骨的馮媽媽給穩婆指了孩子,示意她上前。

穩婆得了授意,臉上定了神色上前,重寧作勢躲了一躲還是叫她給把着了腕子,撸上了袖子,翻了手臂內側看,随後就松了手讓重寧給掙脫了,再不敢看孩子一眼,只轉了身子對着許氏和鐘芙的方向說道,“回大太太和小姐,綠枝的孩子手臂內側的窩下有顆痣,這……這孩子沒有。”

“你說什麽呢,記清楚了嗎?”海氏叫她們這一弄的給看清楚了,穩婆是真,當初她将重寧帶回那會兒就差人去求證,現下推翻了先前所說,分明是叫鐘芙母女給收買了,難怪總覺得母女二人鎮定得有些不尋常,竟是打的這主意。海氏漏算了這步棋,心下着急,盯着穩婆的眼神越發不善,恨不得瞪的她當場反了口的。

“四姨娘作何這般激動,穩婆是親手給綠枝接生的,按着日子都推算的清楚的,比我爹随意給出去的玉佩真實多了。”鐘芙話裏有話地開口說道,瞥了似乎被吓着了的重寧一眼,冷了神色繼續道,“鐘家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也容不得阿貓阿狗的胡亂認親,我看分明是有人指使想占我們鐘家的便宜,絕不能輕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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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廳裏候着的護院就作勢要上前動手,重寧被抓着,混亂之中瞥見鐘芙嘴角得逞的笑意,心底暗暗嘆息,上一世她自認與人無争落得那般下場,這一世重來,還是個孩子,鐘芙都能如此狠毒……只是這一次她不會稱心如意了。

重寧正要自救時,就聽得一聲渾厚的且慢聲從正廳一側傳出,有人撩了門簾,一中年男子推着輪椅而出,輪椅之上坐着的正是久病的鐘老爺,此刻瞧着面黃肌瘦虛軟地靠着椅背,張嘴磕絆着說話卻半天發不出聲兒,臉上帶上了着急神色,目光射向許氏,迸出強烈恨意。

正廳裏數許氏見了最驚慌,趕忙上前問候,卻叫推着輪椅的人巧妙避過了,仔細一看,才瞧出推着輪椅的是老爺派出去視察外頭生意一年久的心腹,怎的不聲不響回來了,還将老爺推了出來……

鐘芙見狀,上前扶着她娘搖搖欲墜的身子,暗中捏了一把,故作鎮定。随後半蹲下身子握着了她爹的手,察覺他落在自己身上複雜的目光,只當不見,表了一番深情,憂心病情的好女兒作态。見他實在說不出話來,心裏稍稍放了心,暗忖母親在藥裏下啞藥做得對極了,只可惜娘還不夠心狠,否則又怎麽會有老頭兒今日出來生事端。

“老爺病了這麽久,雖然不能說話,好在神智還算清楚,聽說找回了孩子,定要來看看。”風伯是老爺最倚重的心腹,原本是鐘家一脈分支的表兄弟,家道中落求到宛城給鐘鴻飛當了幫手經營生意,在鐘府也頗有地位,他一開口,鐘老爺亦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原先擒住重寧的護院一時愣住,叫重寧脫了身,一下沖到了鐘鴻飛跟前,堪堪止了腳步,扮作認真打量着眼前的人,實際也是在查看父親的情況,時隔幾月,父親……竟變得如此蒼老。

“你……就是我爹?”重寧哽住聲音帶着些微的哭腔道。

鐘鴻飛此刻也是在細細打量着重寧,依着模樣瞧像足了綠枝,與那雙泛着水光的黑圓眸子對視着,心頭莫名湧上一股親昵感,像是……像是血緣裏的天性,怎會不是他的孩子,只一停頓,便含着淚光重重點了頭。

重寧抹了淚兒,回頭看着廳裏頭神色各異的衆人,最後落到了穩婆身上,仍帶着抽搭的音兒說道,“我這只手的肘窩沒有痣……可這只有。”

說罷,自己撸了右手的袖子給衆人瞧,的确有顆小小圓溜的黑痣。穩婆見鐘老爺都出來點頭,原本是應了許氏的話要一口咬定重寧不是她當初接生的孩子,所以才将黑痣的位置左右調換了,忙不疊的擡起臉想借着眼神詢問許氏還要繼續下去麽,恰巧瞧見風伯厲色的眼神炯炯怒瞪過來,一慌的當即承認了謊言,也不敢得罪了許氏,直冒着汗說自己記錯了。

原本想過去穩婆身邊的海氏聞言頓住了腳步,一折身,快步走到了鐘老爺身旁,似是才驚喜地反應過來抹着淚兒道,“瀾兒可算見着老爺了,這丫頭一定是福星來的,也不枉費我辛辛苦苦找着為老爺來沖沖喜。”

鐘鴻飛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原先覺着的憐惜經過這幾月早就磨滅了,複雜着神色掃過廳裏的一家老小,尤其是他一心相待的許氏……真真是瞎了眼,一個氣血上湧又暈了過去。

風伯替老爺遮了毯子,臨行前,表了态道,“既然已經澄清是綠枝所出無誤,老爺也已經認了,以後這孩子就是府上的三小姐,擇了院子,再叫管事的帶丫鬟過去給小姐挑,好生伺候。”

這廂鐘芙聽完是又驚又恨,驚的是有風伯在,恐他發現不妥,往後不能再肆意行事,又恨他壞了好事。一出認親的鬧劇,以重寧變身三小姐落下帷幕,有人憂,自然也有人歡喜。

海氏讓翠屏帶着重寧去擇院子,後者走到了生前的蘭苑停下了腳步,再挪不動。因着風伯的話,給了重寧極大的自由,也因着老爺醒來的事兒過于轟動,也就沒人在意重寧選了哪處院子,等知曉時,重寧已經搬了進去。

褚玉閣,梨花木圓桌上擺着一套青玉葵瓣的暖瓷茶具,壺口微微冒着茶香,夏氏和海氏方才一道去了正茗居探望老爺,得知風伯請了洛城有名的大夫治病,待出了結果後,就沒打擾老爺休息又一道回來了。

海氏今日情緒起伏過大,自己倒了杯茶鎮定了一番,瞥見一直面淡如水的夏氏心下咂舌,“這峰回路轉的,姐姐難道一點都不驚心嗎?要不是風伯出現……”

夏氏笑笑,“風伯就算不出現,你不也是過去威脅那婆子了麽,我在邊兒可都聽到了。”

“哈哈,姐姐說話聲兒小小的,耳朵倒是尖的。”海氏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眉宇間浮起一絲愁緒,“唉,老爺原先好好的,叫鐘寧下了毒後落下病症,現在又癱又啞,也是可憐。”

夏氏聞言,眸光晃了晃,并未說什麽。風伯回來了,這府裏再不是許氏的天了。

……

蘭苑屋裏擺設十分清雅別致,既不鋪金撒銀,也不過分素淨,恰到好處的顯示着屋子主人淡雅大氣的格調。一卷秀麗的畫軸,簡單地垂挂着,只卷軸處隐隐露着青玉碎金;一本書,在桌上平淡的攤開着,一眼看去,竟是世間少有的孤本。案幾上一叢由白漸紫的玉蘭,似是剛從外頭折來的,插着的卻是千金難買的前朝汝窯白瓷花囊。

觸目所及,一如重寧記憶中離開之時,不染一塵,伸手拂過桌上的孤本,鎮紙壓着書頁角,正好是自己離開那日所讀,要不是一側的銅鏡倒映出來的不同樣貌,重寧都快以為自己只是出了個門,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屋外,一名丫鬟匆匆跑了進來,視線直直落在重寧摸着的那本書上,臉色古怪地上前做收拾,趁機将書收了起來擱回了架子上。後面跟着而來的李管事帶着牙婆子,瞅見這一幕嘆了口氣,“翠微一直在這屋侍候,那位去了之後,念着主子舊情,就一直是她在打理這屋子。小姐選了蘭苑,要是不樂意見這些個的,我就讓翠微收了……”

“不必。”重寧聽得心裏只想冷笑,念舊情,哪門子舊情,從小跟在她身邊長大的舊情還不是比不過與鐘芙的,做得一個好內應,也是重生後那幾日才想明白,她給予的信任成了插在自己兩肋的刀,疼是自己活該。

“我喜歡這屋裏的擺設,也不用麻煩地搬來搬去,原封不動的就好。”重寧瞥向随着她的話臉色愈發難看的翠微,別開了眼,在屋子裏轉悠開了。

她的小包袱裏沒裝什麽東西,多是石頭送的木頭雕刻,還有楊蓉繡的帕子之類的,唯一值得看的就是玉蘭簪,擱在鐘寧原先的首飾盒子裏,一下滿當了,堆到一塊略有些格格不入之感,偏生正主一點兒都不覺得,把零零碎碎的東西按着自己的喜好統統都擺上,自個兒眯着眼瞧着滿意,沒看見李管事抽搐的嘴角,和翠微徹底黑了的臉兒。

府裏的丫鬟們各院都騰不出來,李管事怕委屈了三小姐,找了牙婆子,帶了幾名新丫頭過來一溜兒排開讓重寧挑,想着是同齡能說到一塊兒,送來的都是與她年紀相仿的。其中一名圓臉的丫頭滴溜着眼珠子好奇地瞄着看,發覺重寧也在看她,紅了臉兒,卻也不扭捏,反而睜大了眼和她對瞧,露了笑,兩顆虎牙尖尖的,很是活潑。

重寧覺着她有幾分青末的影子,當下就選了她,連着在旁邊偷偷扯着她衣角的沉穩丫頭也一并收了,聽到二人桃兒杏兒的名字也只能硬着頭皮忍下了,誰叫這個身子也是個沒學問的,不能改了去。連着翠微在內,留了伺候,随後李管事拉了翠微交代了一番,好好管帶新來的,一起服侍好新主子雲雲。

待李管事走後,小苑裏留下新鮮主仆四人,桃兒也就是圓臉丫頭,頭一遭進府裏做丫鬟不懂規矩,又瞧着重寧好相與的,不一會兒就沒了主仆意識,拉着杏兒一起和重寧打成一片。翠微聽着叽叽喳喳的吵鬧聲本就心煩,見她愈發不守規矩,拿出了大丫頭的姿态出聲呵斥,暗裏也折了重寧不顧身份不懂事的意思在裏頭,滿意地收到了噤聲的效果。

翠微年長她們幾歲,又在府裏待得久,伺候過大小姐,長了脾氣,訓起桃兒杏兒不帶喘口氣的,唬得兩個小的悶了聲兒,尤其是桃兒更像是做錯事了般手足無措,又看向似是懵了的重寧,只覺得方才被堵着的那口氣通了,不過是飛上枝頭變了鳳凰的麻雀,本質還是麻雀,改不了,怎麽配住大小姐的屋子,用她的東西!

想到那人,便又想起了那人最後的凄慘下場,內心一陣煎熬,這幾月她仔細打理蘭苑,也是為了緩解這份煎熬,她不想的,只那一次……那一次錯就讓鐘芙抓了把柄,又不想自己假扮小姐同賀公子出游的事被揭發,只得應了鐘芙報告小姐的行蹤,誰想到最後竟……

重寧還處在見識前世婢女新一面的狀态中,就瞧見了她眼底的諷意,不禁有些失笑,只是面上扮得認真,“翠微,姨娘說了,這屋子裏我說了算。”說着一頓,咧嘴笑了笑道,“既然之前一直是你打理小苑,如今也是一樣,方才進瞧見外頭的玉蘭枝有一株歪了,看着怪不舒服的,翠微去整整,我有她們倆陪着就行。”

“……”翠微聽她理所當然地定了她日後的活計,還很順手拉拔走了她跟前兩個小的,那抒了一半的氣兒回流,堵在了嗓子口,半天都順不過來。

桃兒見她杵着,還想幫着去做了,叫杏兒拽着,後者瞄了眼自家新主子,桃兒順勢看去,就聽着新主子有些悶聲道,“是我安排的不對嗎,還是那活兒已經有人做,我鬧了笑話?”

翠微聞言,只得暗咬着牙口應答道,“是翠微反應慢了,小姐吩咐的是,翠微這就去。”

說罷,帶着一絲不甘願地出了屋子。屋子裏,重寧自翠微離開後就換回了神色,凝着門口處陷入了深思。而這一幕落在桃兒杏兒眼中,小姐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杏兒,你說小姐是不是……”桃兒拉了拉杏兒的袖子,指了指腦袋,自以為小聲的說到,卻看到重寧轉過來的視線,一對上,後者故意露了個滲人的笑臉,頓時給驚成了小兔子躲到了杏兒身後。

杏兒抓了她緊拽着自己衣裳的手,緩過了之前的錯愕,看着被她擰皺巴的地方皺了皺眉頭,無奈說道,“你再胡說的,仔細下回挨罵小姐不幫你。”

重寧聽了,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來,的确是個明白人,小小年紀端着老成的性子很是內斂,看着就知道是吃過苦的,又很會察言觀色,重寧心裏滿意自己挑的人,也不在她們面前裝,清了清嗓子道,“往後,不管是在蘭苑裏頭,還是之外,只有我,是你們的主子,我要你們做到的也只有認清這點,做到的我自會許她好處,做不到的也別怪我……”

後面的話意思明了,重寧沒說出口,略過了杏兒只盯着桃兒瞧,怕這丫頭大咧的性子會招來麻煩,孰料後者還未适應她的态度轉變,叫杏兒暗裏一掐更是急了,挂着淚珠的忙不疊捂着嘴含糊道,“我一定不會把主子有病的事情說出去的!”

“……”重寧。

“……”杏兒。

重寧抽了抽嘴角,也差不多一個意思,由着她誤會。杏兒則是想着重寧人前人後兩種截然不同的作态,早先又聽說過宅子裏頭曲折,是以也沒作什麽疑問,仔細應下了,連帶着桃兒那份一塊兒做了保證。

正說着話的,就聽着門口傳來的腳步聲,重寧斂了神色,又恢複了先前對人的态度,就瞧見鐘芙帶着一提着食盒的丫鬟走了進來。

只是鐘芙走的過程中視線一直漂移在屋子裏,仔細瞧還是能瞧出精致妝容下透出的白。鐘芙走到正中的如意桌前,招呼丫鬟擱了食盒,身邊的丫鬟很有眼色地揭開了第一層食盒,是七色糕點與芝麻餅,香色誘人。

“這兩日姐姐忙,妹妹進府,我們都沒怎麽好好見面過,來,嘗嘗我讓四喜樓廚子特意給你做的點心。”鐘芙笑吟吟的,臉上僞善。

這收買人的做法還是與以往如出一轍,重寧看着桌上的精致點心,心底滿是嘲諷,然面上還是不顯,如今風水輪流轉,不好好回報她當初的‘姐妹情深’怎麽行?

“姐姐對重寧真好,我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點心!”

驀然又聽到這個名字,雖然知道不是同一個姓氏,可這名字對鐘芙來說太過敏感,嘴角半天彎不起來,臉上的笑意僵着,似有千萬小蛇滑過後背,涼飕飕的陰森,半響才擠出一抹生硬的笑,開了口道,“妹妹喜歡就多吃點,往後咱們姐妹一心,将四喜樓發揚光大,有的是好吃的。”

“嗯,重寧會努力幫忙的。”她吃着點心的空檔不忘表白道,手裏還抓着,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模樣。

鐘芙瞧了兩眼,就別過了眼,心裏叫那一直重複提起的名字折騰的不行,偏偏這孩子定了主意的不肯改,有海氏攪局,也就定上了家譜,改叫鐘寧,只私下喚作重寧。

這會兒待在這個苑裏,鐘芙愈發覺得不舒服,沒了繼續的心思,敷衍着聊了一會兒後,就作勢要離開,臨走之前,道了件正事兒。鐘家認回私生女的事兒既然已經傳開,也沒必要遮着掩着叫人诟病,大方攤開來,給重寧辦個認親宴,得個名頭好好熱鬧一番,也叫外人看了覺得鐘家風光如故,省得總有人出來诋毀。

日子定在三日後,帖子也已經發了出去,明兒個會有管事的來教她一些禮儀,省得當天出了錯,重寧都應下了,待鐘芙出了苑子,轉頭就吐掉了沒咽下去的點心,叫杏兒收拾了,別讓人發現。

桃兒瞅見重寧切換自如地變化神色,着實有些擔心,跟着杏兒一邊往外走,忍不住道,“小姐病得這麽嚴重,真不要看看大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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