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整晚,重寧因着蕭長珩臨走前最後一句輾轉反側,心底困惑猶疑之餘還生了幾分暗喜,那樣一雙寒潭般的眸子在凝視她時露出的不一樣暖色,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她還能不能……再相信一次?

臨到天亮,桃兒端着洗臉盆進了屋子,順嘴道,“小姐,二小姐有事出門,今兒不去四喜樓了。”

重寧一聽,想到了昨兒夜裏聽到的邀約,不禁有些咂舌,這也太心急了罷,這般早的就去了?

“二小姐今個穿得可漂亮,一臉春光紅潤地離開宅子的,小姐你說二小姐是不是赴未來姑爺的約呢?”桃兒一邊替她梳洗道。

重寧微垂了眸子,波光流轉,昨兒宴會賀雲戟帶着鐘芙離開,再出現時二人已是琴瑟和鳴,不見嫌隙。只是今日與賀颢之出游一事叫賀雲戟知道,不知還能否抹得過去,遂招了杏兒到身旁囑咐了一番,随後難得的叫桃兒仔細打扮了起來。

另一頭,賀雲戟聽了小厮傳話,想到了昨日的溫香軟玉在懷,稍作收拾,便去了鐘府會鐘芙去了。待到了芙蓉苑,卻被告知鐘芙一早就出去了,并沒有叫什麽人傳話,正對峙着,賀雲戟就瞧見了精心打扮過的重寧路過,眼前一亮,那一縷淡淡的玉蘭香更是讓心頭的不快消散了大半,折身出了芙蓉苑,追上了重寧。

“寧兒,前兒個我差人送的千羽蒲扇可是不喜歡,今兒在,跟賀大哥說說喜歡什麽,省得再給退回去。”這話說的親昵,但行為舉止還算守規矩,端的是長輩的角色,一副頗為照顧的模樣。

重寧一轉冷淡态度,露出盈盈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似是會說話般秋水盈人。“賀大哥送的東西名貴,我……我不敢收。”

“嗐,這有什麽,只是先前聽芙兒說你在外頭吃了不少苦,買的時候就順道多買了一份。”賀雲戟瞧着她頭上的玉蘭簪,襯着瑩白透潤的臉兒,有一絲恍惚,見她有所松動,趁機殷勤道,“寧兒可願随我出去走走。”

重寧低頭嘴角驀然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很快就斂了去,作猶豫狀,“我來宛城不久,只聽人道明月湖景色怡人,一直想去瞧一瞧的……”

賀雲戟瞧着她羞羞答答的眸子,展着溫潤的笑容,爽快道:“那我便帶寧兒去瞧一瞧。”

明月湖的夜色算的上宛城的一處特色,湖面水霧輕紗,波光潋滟,岸邊五彩的燈飾倒映水中,流光影吟,湖中大大小小精致的畫舫停泊在其中,靡靡之音從亮堂的畫舫中傳出,唱着小曲兒的動人歌聲哀婉凄美,越發襯托的湖中夜色是美輪美奂。

賀雲戟給了岸邊船家幾個銅板,先跳下船去,随即伸出手細心的拉重寧下船,重寧端着認真的神色瞧着賀雲戟,暗影中一陣冷笑,船家握着木漿吆喝一聲,“公子,姑娘可坐穩了。”這是通往畫舫的唯一行駛工具,賀雲戟從坐上船就沉默了許多,手上緊攥着船的一角,鬓上微濕,呼吸都明顯加重,重寧前世與賀雲戟相處,自然知道他其實有些怕水。

“姐夫,你瞧那邊艘畫舫多又大又漂亮。”重寧站在船邊探着脖子瞧着不遠處的那艘燈火通明,最大的畫舫。

“寧兒喜歡,一會兒我們便去那舫上看看,不知道今夜是誰包了它,說來宛城沒有我不認識的人。”話語頗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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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寧似乎是被周圍的美景所吸引,堪堪感嘆道,“如此良辰美景……真是該早些來看的……”

賀雲戟就站在重寧的身旁,見身邊的人心情大好,更想一鼓作氣,伸手剛想摟住重寧道一句小心,夜晚風涼,重寧卻身子一歪,搖搖晃晃,顯些落水之際連忙拽住正往後退的賀雲戟,重寧勾着嘴角,死死的抓住他的前襟,腳上故意用力晃悠小船,賀雲戟睜大了眸子,滿是驚恐,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只聽得噗通一聲,已然有人落入水裏,水中人掙紮的撲騰起來,一口口嗆着水,原本一絲不茍的發髻散了去,驚慌的大聲喊着救命。

船夫見狀甩了草鞋趕忙往河裏跳,重寧站在身後冷冷瞧着,陡然拽住船家輕輕搖頭,目光冷冽,小聲道,“還不到時候救,你劃船往那畫舫挨近。”

船家怔了怔,迎着重寧強勢的目光一時沒了主意,只得按着重寧的吩咐去做,重寧突然對舫上大聲喊了一句,“救命啊……救命……賀大哥落水了……快來救人吶”

畫舫裏頓時出來兩人,賀颢之踩着木屐悠悠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是鐘芙,見到重寧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僵硬,低聲訝異道:“重寧?!”

重寧開始噼裏啪啦的落淚,“你們快去救救姐夫吧,他落水了,早知道會落水,我就不答應姐夫一起來游湖了。”

鐘芙更顯驚訝,“賀雲戟也來了。”不再是賀大哥,而是生疏的直呼其名。

賀颢之已經吩咐幾個小厮跳下水來去營救,豁的打開紙扇,搖動起來,微微眯着眸子瞧向正梨花帶雨哭的抽泣的某人,玩味的笑了,他剛才明明看到的是……

賀雲戟被救上來時半條小命都快折騰完了,全身濕透,發鬓散亂,臉色蒼白,雖然是夏季,可夜晚水中氣溫也是極低的,這會子兒吐了兩口水,胃中惡心的一陣絞痛,抱着身子瑟瑟發抖,身邊圍着五六個小厮,加之賀颢之,鐘芙,重寧,十幾雙眼睛直勾勾盯着裹着着毯子正在緩神的賀雲戟。

賀雲戟其實早就緩出一口氣,實在是覺得丢人和狼狽,不肯出聲,加上鐘芙竟然是和賀颢之幽會在一塊,不僅是身子冷的發抖,多半是氣的居多。

賀颢之先開了口,調笑意味甚濃,“雲戟怎麽落的水中?我可不記得你有玩水的愛好!”

賀雲戟不願理會他,鐘芙僵在那裏也不好解釋,她兩邊讨好的事情如今是瞞不住了。重寧冷眼旁觀,只當是看好戲的也不做聲,心中暗暗偷樂。

賀颢之無謂的微聳了聳肩膀,扭頭對随侍道,“還不扶雲戟去裏面換身衣服。”

鐘芙嘆了口氣,臉色難看,也只能應付的笑着道,“賀大哥……”賀雲戟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待鐘芙挨近,看也未看直接甩了臉子離開。

鐘芙胸口一堵,被下了面子,沖邊上二人尴尬一笑,匆匆跟了上去。賀雲戟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氣沖沖将鐘芙拉到牆角的暗處,紅着眼睛噴射着火山熔漿爆發般的怒氣,狠狠扇了鐘芙一耳光道,“這般賣弄風騷,竟然和賀颢之那人親親我我的在這裏幽會,你将我的顏面擱在哪,将國公府的顏面擱在哪!”

鐘芙似乎是不可置信般捂着臉,從小到大還從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也顧不得平日裏裝出來的形象,直了腰板忍不住破口大罵,“賀雲戟,你居然敢打我,哼,你和我的好妹妹夜晚游湖,你又安的什麽心思,還敢說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和重寧,甚至是鐘寧,敢說指天發誓不是為了我們鐘家的家産?賀家如今就是個空殼子,充什麽世家公子哥兒,你那好日子還能過到幾時,你居然還敢打我!”

賀雲戟叫她話語刺激地反手又是一個響亮耳光,氣憤難當道,“你個騷婆娘胡說什麽,我告訴你就憑你不配和鐘寧一塊兒提起,你連她的腳趾頭都比不上,我一時迷了眼才中了你的計,我這輩子只愛鐘寧!”說來也是蕭長珩給的底氣,有了那筆投資生財有道,他得了爹的誇獎,更是翹了尾巴,怎受得了鐘芙忤逆與背叛,這會兒也挑着她的痛腳說。

鐘芙果然被這話刺激到了,冷冷諷刺道,“是,現在覺得比不上了,當初鐘寧還在時,怎麽不堅定點兒,說她冷落你,在我這兒尋求慰藉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那人。”

“你……”賀雲戟咬牙切齒,“鐘芙,咱們一丘之貉,現在再說風涼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若是你現在還不知收斂,我告訴你等有一天我接了賀國公的爵位,你休想再進賀家的大門。”

鐘芙也是被氣暈了,口不擇言道:“賀雲戟你現在也不掂量下自己能力,賀颢之比你勢頭正旺,他若想捏死你,你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若你真的能得了爵位,也算的本領。”

賀雲戟臉色突變,不願在受鐘芙的冷語,拂袖怒道,“鐘芙,你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鐘家的獨女。”說完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就冷笑着離開了。

留下鐘芙氣的渾身發抖,也快速的離開了屋子。

另一處暗影中,陡然走出來兩人,重寧笑着道,“你還有聽人家吵架的愛好。”

賀颢之也不否認,“你不覺得很好玩。”

重寧不置可否,心中卻是贊同的,看熱鬧的總不嫌事兒大。

賀颢之挑着眉梢,扇柄抵颚,沉沉盯着她道“你也很有趣,你不是蕭長珩的家妹麽,怎麽又成了鐘家的三小姐?”

呃……

重寧讪讪一笑,并不打算回答,找了借口作勢離開,“我去外面聽小曲兒去。”

賀颢之在她的身後突然說了一句,“我可看見了,是你故意将賀雲戟拽下水的。”

重寧一時僵住,表情瞬間變的嚴肅起來,探究的看着對面的人。

賀颢之噗嗤一笑,挨近重寧小聲道,“夜色昏暗,我怎麽會看到,不過看你反應,我猜的也*不離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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