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嗯,那就好,我禁不起這種驚吓了,頭有點疼,能不能在你這躺一會兒?”
侯雲州聽他這麽說,一下子就想起了豫嘉山下的那個夜晚,當時翁穆也是像這樣示弱,哄騙他的同情心。
直覺告訴他小心有詐,可是剛才翁穆是真的被氣到青筋都凸出來了,侯雲州嘆了口氣,翁穆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能讓他即使有所懷疑卻還是不能拒絕。
因為拒絕的話也太不是個人了。
但侯雲州還是吸取了教訓,這次便恭恭敬敬的把翁穆請到了客廳沙發上。
“我給你倒杯水吧。”
翁穆半躺在靠背上,心中覺得侯雲州好笑,他今晚的确是想和侯雲州多待一會兒,但看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看來是上次被自己騙出心理陰影了。
可翁穆覺得,戀愛裏的人怎麽能說騙呢?
那是情趣。
等到侯雲州再回來的時候,只見翁穆正閉着眼。
睡着了?
侯雲州蹑手蹑腳的過去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厚底玻璃與木質桌面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翁穆睜開眼睛,低聲道:“小州。”
原來他醒着。
侯雲州看見他的眼睛裏有如紅色藤蔓的血絲,心裏某處突然就軟了一下,他也知道翁穆剛剛是在耍賴,可是這耍賴并不是無中生有,頂多是添油加醋。
也許他真的有點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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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雲州想着,明明自己才是年紀比較小的那個,但有時候在自己面前,翁穆卻似乎只有三歲半。
是的,如果翁穆只有三歲半,侯雲州默默腦補了一下,那他一定是幼兒園小班裏最有心機的那個小朋友,總喜歡跟老師撒嬌多讨要一塊糖果。
還在上幼兒園的翁穆小朋友...... 想想就覺得可愛,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看看他小時候的照片。
“想什麽呢?”翁穆見他在那傻樂,就知道這次“分手”危機已然平安度過。
雖然這只是個歧義引發的誤會,但是看着眼前的人,翁穆還是生出了一種失而複得之感。
“小州,你剛才說的我仔細考慮了一下”,翁穆又回到往日的沉穩,“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凡事也要講究水到渠成,不必太死板了。住在我家樓下的林老師退休前都是帶重點班的,現在被一家私立返聘,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林老師是你最好的選擇,省去了從頭尋找名師的時間和精力,有這個時間你可以多做幾道題。”
高三這一年,大部分學生都是在父母的庇護下一門心思學習,心無旁骛,可是侯雲州卻要自己給自己找補課教師,翁穆不去評論方萍和侯志遠的教育,或許他們習慣了侯雲州的獨立,便放心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高考這樣的重大轉折,可是翁穆心中很清楚,不是這樣的,一個18歲的少年就算再獨立也需要一方天地遮風擋雨。
雖然他能力足夠,可是也不必竭澤而漁。
“我們明天去跟林老師聊聊,畢竟想要獨立也不必舍近求遠,你覺得呢?”
侯雲州陷入了沉默,翁穆倒也不急,他拿起水杯喝了幾口,呼吸着空氣中那股獨屬于侯雲州的淡淡茶香,翁穆莫名覺得很安心,很放松。
一直以來,翁穆都是一群人中最年輕的那個,他小小年紀就跳級幾年,因此身邊的同學總是比他要大上好幾歲。
雖然在大人眼中,十幾歲的都是孩子,不過是大孩子小孩子的區別,可是站在當事人的角度上來看卻不盡然。
幾年的差距有時也可以成為一道鴻溝。
翁穆習慣了在別人面前裝出少年老成的樣子,不僅是超出自己年齡的成熟,甚至是比那些年長他幾歲的同學還要成熟。他在大學的時候便已經嶄露頭角,說話辦事都像個沉穩的大人。
旁人漸漸也就習慣了這樣的他,可是那時的翁穆其實也只有中學生的年紀罷了,分明還是一個少年。
然而大家卻心照不宣的忘記了這個事實。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經歷過青春期的大人,萬丈高樓的頂層宏偉壯麗,可是底下的幾層卻是空空蕩蕩,無人問津的寂寥。
“好”,侯雲州不再執拗,翁穆所說的的确是他最好的選擇。
“但是.......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侯雲州道。
“不必哪樣?”
他緩緩道,“你不必總是做好被人依靠的準備。”
事實上,在翁家大宅那次,侯雲州便發現了翁穆的另一面,他摘下了眼鏡,脫下了西裝,就像是有個小男孩一直在等一個玩伴。
在他心中的某個角落,那個一直被壓抑着的調皮少年始終都在。
聽到他這麽說,翁穆有點驚訝,更令他驚訝的是,侯雲州竟然主動湊了過來給自己一個擁抱。
“有的時候,我會想要抱抱你,就像現在這樣。”侯雲州在他耳邊輕聲道。
翁穆閉上了眼,安靜的呼吸在兩個跳動的胸膛間交織纏繞,心中是一種平靜的狂喜,他把頭放在侯雲州的肩膀上,享受着這一刻被小朋友安慰的美妙感覺。
只聽侯雲州道:
“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後盾。”
——
樸煜煥聽說,陳久誠已經不怎麽來學校了。
上一次在辦公室,教導主任的“愛的教育”在陳久誠堅決的不配合下并沒有成功,教導主任認為陳久誠這是不給他面子,揚言要嚴肅處理。
可是冥冥之中,樸煜煥就是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陳久誠給他一種感覺,很微妙的感覺,他和別的同學不同,陳久誠似乎是想要被退學。
是的,就是“想要”,是主觀意願上的“想要”。
即使是多麽頑劣的學生,到了高三也會在大環境下變得收斂很多,可陳久誠不是。
樸煜煥最近學了個新詞,他認為用在陳久誠身上非常合适。
自毀傾向。
樸煜煥一個激靈,他覺得毛骨悚然,這個詞居然和陳久誠這麽搭,但樸煜煥不喜歡這種貼切之感。
他去找了幾個高三·一班的學生,求爺爺要告奶奶一般拜托他們一看到陳久誠就聯系自己。
可是接連幾天都沒有消息。
樸煜煥萎靡不振,正在心中盤算怎樣跟高三的班主任撒潑打滾求來他的電話號碼時,陳久誠出現了。
午休時間,陳久誠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教室之中,同班同學紛紛向他投來探究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陳久誠堕落了,他不僅咬了好多個omega,現在還打架鬥毆,幾乎要五毒俱全了。
所以當他默默收拾東西的時候,沒有人過來跟他講話,仿佛是怕他會突然揚起拳頭或是亮出犬牙。
陳久誠特意選了個人少的時間,他的幾個哥們都在食堂吃飯,正好免去了告別的環節,他抱着個紙箱,沒想到在走廊裏看到了夏夜。
隔着個小花園,夏夜抱着本書迎面走來,陳久誠慢下了腳步。
那次夏夜去體育館找他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夏夜擡了擡頭,目光在陳久誠身上停留一瞬,然後就移開了。
他只是想,也許,說個再見?
相識一場,最後卻形同陌路,原來自己竟然是這樣不堪嗎?
陳久誠嘆了口氣,他讨厭的alpha們讨厭自己,現在就連自己喜歡的omega們也讨厭自己。
他果然是應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除了教學樓,步下臺階,陳久誠看着這座待了兩年的校園,忽然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留下,他就像是一個筆下的字,寫到最後一筆突然沒有水兒了。
于是變成了個四不像。
“隊長——!”
身後是倉促的腳步聲,陳久誠回過頭去,只見樸煜煥正向他奔來。
劉海被吹到後面,露出個比臉頰白一點的額頭。
樸煜煥死死抓住他抱着箱子的手,視線在裏面兜了圈,他立刻就明白了。
“靠!你不念了啊?!”
陳久誠默默看着他,那雙紫葡萄一樣的眼睛似乎是在質問,無端端讓他有點心虛。
“不關你的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樸煜煥忽然就咆哮了起來,“你不想看見我也不至于不念了吧?我不去找你了還不行嗎?你就不能別走嗎!”
這是樸煜煥第一次在陳久誠面前張牙舞爪,他不顧一切的拉着陳久誠的手臂,說什麽也不肯放。
陳久誠看着他在那裏發瘋,忽然就有點動容,樸煜煥只是有點粘人,自己卻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是到了離開的時候,只有他攔着自己。
“你松手,不是因為你,我繼續留在這也沒什麽意義了”,陳久誠語氣平靜,“我還會回來拿畢業證的。”
樸煜煥愣了一瞬,“什麽叫沒意義了?義務教育你還能說回家就回家了?不行!我不同意!你回來上課!我不許你回家!”
陳久誠掙開他手,他就去搶陳久誠手中的紙箱,纏鬥了一會兒,陳久誠索性把箱子往他懷裏一推。
“你想要就給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然後轉身就要走。
樸煜煥把東西一扔,一個起跳就躍到了陳久誠背上,然後像只八爪魚一樣死死纏繞住他。
陳久誠:......
“東西我要,你也不許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藍不理4月9日的營養液x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