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描眉
屋外飄着雪,屋內燃着火盆,偶然有細碎的爆碳聲,四周靜到可以聽見水滴滴落的聲音,如此安靜,他為何要讓她再靠近一點兒?
聞晏重複道:“靠過來一點。”
林寶絨乖乖往前挪位置。
聞晏看她慢吞吞的,也不着急,單手抵在炕幾上,等她靠近。
等不到指示,林寶絨有些發懵,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疑惑地“嗯”了一聲,尾音上挑,像個找不着北的小貓。
聞晏覺得好笑,她規規矩矩、慢慢騰騰,哪有一點兒攻擊力,當初是哪裏來的勇氣招惹他?
“小家夥。”他脫口而出。
“......”
林寶絨不喜歡他用“小”來形容她,因為他以前就是用這個借口拒絕她的。
于是不滿地嘀咕一句:“我哪裏小?”
聞晏一愣,上下打量她,有些揶揄地嗤笑一聲。
林寶絨後知後覺,低頭看看自己,抿唇不說話。
聞晏:“想什麽呢?”
“沒什麽。”林寶絨又往前挪了一點兒,坐在離他一拳之隔的位置,“我坐過來了。”
聞晏靠在炕幾邊上,單手撐頭,姿态慵懶,打量她幾眼,“你平日描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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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寶絨摸摸自己的秀眉,“多數時候會描的。”
“今日呢?”
“沒有。”
她的眉型偏于柳葉眉,将臉部線條襯得更為柔和,眉色不描而黛,并不需要刻意上色,但女為悅己者容,亘古不變。
聞晏指了指多寶格上的梨花木匣,“過去拿一下。”
林寶絨不明所以,起身走過去,打開木匣,美眸一動,木匣裏放了幾根螺子黛。
拿起一根走回來,站到男人面前,“喏。”
聞晏接過,“周涼送我的。”
“......”
“他說閑置已久,留着沒用。”
林寶絨琢磨不透周涼的用意,“周尚書可有定親?”
“怎麽,對他有興趣?”
“......”
林寶絨有點兒來氣,她對誰有興趣,他不知道?非要這麽問?
聞晏欣賞她忍氣吞聲的樣子,莫名想笑,壓下嘴角,板着臉,“坐下。”
林寶絨故意說:“不坐。”
“......”
聞晏點點頭,“成,那就不給你描眉了。”
林寶絨一聽,趕忙坐下,“你會描眉?”
她擡手蹭蹭他的眉宇,并沒有眉粉的痕跡。
聞晏好笑,閑閑看她,“我是男子,沒事兒描什麽眉。”
“那你怎會描眉?”
聞晏:“我說我會了?”
林寶絨眨眨眼。
又逗她。
聞晏:“拿你試試手,過來。”
“......”
林寶絨坐着不動。
聞晏大手一攬,攔着腰把人拉近自己,力氣有點兒大,林寶絨撞進他懷裏。
她擡起頭,剛好看見他精致的下巴。
聞晏垂眸凝睇她,喉嚨滾了滾,用一根手指抵在她眉心,稍微推開些,“坐着別動,我試試看。”
林寶絨緊張,“你真會?”
要是畫成八字眉,她連屋子都不敢出。但一想到日後夫君會每日為自己描眉,心裏又暖融融的。
聞晏站起身,扣着她一側肩膀,用螺子黛比劃一下,“作美人圖時也曾畫過,應該會的。”
作美人圖?
林寶絨擡眼,有些小哀怨,“你為哪個姑娘作過畫?”
聞晏剛要着手,聽她語氣,挑挑眉,“為一群姑娘。”
林寶絨眼含不滿,扭頭看向一邊,“不畫了,你找那些姑娘練手吧。”
聞晏收回手,抱臂站在原地,“真不畫了?”
“不畫了。”林寶絨低頭撥弄裙帶上的繡花荷包,嘀咕道:“沒想到聞大人這麽風流多情。”
“......”
這酸酸的語氣。
他多情?
聞晏扳過她的下巴,往上一擡,迫使小姑娘擡頭,“那你呢?”
“嗯?”
“我與你九叔之間,你又當如何解釋?”
林寶絨心裏更悶了,破罐子破摔,“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話落,氣氛徒然凝滞。
林寶絨沒得到男人的回應,有點兒膽慫。
聞晏把螺子黛丢在炕幾上,拂拂指尖的眉粉,轉身去了書房稍間。
林寶絨盯着他的背影,有點兒委屈。
稍許,聞晏拿着幾幅畫走過來,放在她旁邊,“你好奇的美人圖。”
說完又回了稍間。
林寶絨打開畫軸,圖中一一呈現的是喜迎豐收、曲水流觞、憑欄望月的場景,圖中不止有美人,還有陪伴美人的郎君。
再看畫作上的筆跡,留于宣仁九年、十年、十二年,那時候,聞晏年紀尚小,哪有欣賞美人的心思。
林寶絨知道自己誤會了他,整理好畫卷,起身走向稍間,想了想,又走向多寶格,拿起茶具,沖泡了一壺茶。
她端着茶盤走過去,小心翼翼放在書案上,站在一旁不吱聲,像個伴讀的書童。
聞晏斜睨她一眼,敲敲桌面。
林寶絨執起茶壺,為他斟茶,讨好意味明顯。
聞晏靠在玫瑰椅上,不鹹不淡問道:“你的九叔現在何處?”
林寶絨知他誤會了,解釋道: “九叔是你。”
聞晏顯然不信。
林寶絨嘆氣。
兩人僵持一晌,就在她以為今兒會不歡而散時,男人突然拽住她手臂,略微霸道地把她摟進懷裏。
林寶絨趴在扶手上,吓了一跳。
四目相對。
聞晏擡起她下巴,眼神冰冷,“我不管你心裏是否裝過別人,與我成親後,不......”
唇瓣一涼。
小姑娘以指尖抵住他一開一翕的唇瓣,阻止了他的話。
她柔柔道:“你別埋汰人,我從始至終,心裏只裝過你一個。”
“......”
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聞晏有些不忍心,淡淡道:“最好是。”
林寶絨被扶手硌的肚子疼,“你松開我,我不舒服。”
聞晏松開她,“哪裏不舒服?”
林寶絨以衣袂掩住,揉了揉,嗔他一眼,“我去看看衡兒。”
聞晏拿起筆懸上的狼毫,“不描眉了?”
林寶絨停在房門口,扭頭看他,“不是你說不描了。”
聞晏沒搭理。
林寶絨忍着氣折回來,站在玫瑰椅旁,“要不試試。”
兩人坐回矮塌上,聞晏執着螺子黛,仔細描摹她的眉型。
黛尖所到之處,癢癢的,加之他俯身呼出的氣拂在額頭上,她有些恍惚。
男人一身官袍還未換下,為她姐弟兩人忙前忙後,說不感動是假,林寶絨越想越覺得,等成了親,要做個賢良淑德的妻子,為他打理好府中事務,免去他的煩憂。
聞晏描好一邊眉,直起腰端詳。
林寶絨不知他是否滿意自己的手法,問道:“好看嗎?”
“粗了。”
“......”
既然粗了,那不用照銅鏡也知道,必然醜極了。
林寶絨耷拉下眼皮,低下頭。
聞晏:“擡頭,我畫另一邊,兩邊對稱才好。”
林寶絨搖頭,怕自己在他面前變醜。
聞晏扣住她後頸,稍一用勁兒,小姑娘不得不擡頭,眉毛是畫粗了,乍一看有點滑稽。
沒忍住,男人低低笑了。
如冰山融化般,不可思議。
林寶絨一邊用手背蹭眉毛,一邊盯着他瞧。
“看什麽?”聞晏斂起笑意,問道。
林寶絨莞爾,“你笑起來很俊。”
聞晏沒接話茬,繞到屏風後,之後拿着沾濕的錦帕走出來,為她擦去眉上的黛粉。
待把黛粉全部擦掉,他評價道,“你無需畫眉。”
林寶絨拿過螺子黛,“不行,你要學。”
這樣才能每日為她描眉。
聞晏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站起來,不明所以,淡淡眨了下眼。
随即,眉宇間有了一抹觸感。
小姑娘踮着腳,為他畫眉,而且特別認真細致。
聞晏:“......”
林寶絨解釋道:“你閉眼感受一下,我是怎麽畫的。”
聞晏還真阖上了眼。
林寶絨慢慢為他描眉,腳有些累,她落下腳跟歇乏,忽地,腰間一緊......
男人掐着她的腰,将她提起來,“繼續。”
林寶絨不得不摟住他脖頸才能保持平衡。
她整個人是懵的。
他突然抱起她作甚?
還是将她提溜起來。
“放我下來。”她輕聲要求,語氣有點兒急。
聞晏仍然閉着眼,感受懷裏柔軟的小姑娘,燃起了想逗逗她的心思。
而且,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有點兒上頭。
林寶絨實在不舒服,又急又氣,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放我下來呀。”
聞晏朝矮塌走了一步,作勢要将她放下來,倏然,門口傳來動靜,管家适時地叩了下門。
“主子,林姑娘,林小公子醒了。”
林寶絨以為管家要進屋,羞的無地自容,一着急,掙紮起來。
聞晏本是彎腰要放下她,被她一掙,沒站穩,整個人倒向矮塌。
壓在她身上。
胡亂間,唇畔一熱。
竹香伴着茉莉香,彙成一抹世間也無的獨特清香,萦繞在彼此鼻端。
兩人睫羽同時顫了顫。
與此同時,管家尴尬地杵在門口。
林寶絨餘光瞥見管家,立馬推開聞晏。
僅僅一瞬,打破了旖旎,聞晏甚至來不及細品,她粉唇的味道,與馬車那次是否一樣。
不過想想,也不會一樣,畢竟那次她飲了酒。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見